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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欣慰。”雷米副主教脸上和蔼的假笑突然收回, 板着脸说道, “在罪人克拉拉的审判会上, 你没有坚持你的妄言。” 妄言？是指伊西丝简称副主教和克拉拉有染的证词，那算是妄言？ “因为没有必要, 没人会相信我。”伊西丝说。 “我必须要教导你, 让你知道当众妄言的后果。”雷米副主教大大的鹰钩鼻让他的表情在失去笑容时显得格外阴森, “既然你已经成为王城神殿的成员, 我就有义务要约束你的行为、纠正你的错误, 这是神明大人分配给副主教的职责！” 这种说翻脸就翻脸的水平, 真是一个经典的职场老油子。 他打开祈祷室的门，狭小的空间内，只有角落点了一盏微弱的蜡烛，“请进来吧，伊西丝姐妹。” “那个箱子……”伊西丝频频回头。 “进去再说。”雷米副主教依然坚持。 为了探听消息，伊西丝只能先按耐情绪，走进小房间，在贴墙的长椅上坐下，“你有什么指教？” 然而关上门之后的雷米副主教却不再严肃了，慢慢悠悠底走进来，反而显得很有亲和力地问她：“你认为曼蒂嬷嬷表现得怎么样？” 还是没说到她想听的事，伊西丝没什么耐心地随口敷衍着：“曼蒂姐妹是一位尽心尽职的神仆。” 雷米副主教晃悠到黄金烛台之前，闲情逸致地拨了拨烛心，“曾经有人向我汇报过，你和弗丽达之间有过诸多摩擦。” 火光跳了几下，也许是不通风房间里空气浑浊的缘故，烛光并没有变亮。 伊西丝也快被闷死了，怎么老是东拉西扯说不到正题，快点说那个大箱子啊！ 她心里着急，面上还要假装惊讶，“啊？是谁编造的谣言？从没发生过那样的事。” 来自打工人的血泪经验——绝对不在领导面前说其他领导的不是，哪怕是已离职领导。 雷米副主教回过身，仿佛是全天下最慈爱的神父，“其实最近几年的弗丽达并不适合担任主管神女的职位，我向主教大人提过很多次，只是考虑到她几十年来对神殿的付出和贡献，我们才……唉，算了，既然弗丽达已经离开，我们就不再说她了。我们说回曼蒂，曼蒂作为接任者，品性和能力方面当然都是无可挑剔，唯独有一点不足——” 他把尾音故弄玄虚地拖得很长，像是等伊西丝主动询问。 但是伊西丝不问。 她只执着于追问：“是玛莎嬷嬷让我来的，关于那个大箱子，玛莎嬷嬷说你有话要告诉我。” 半天等不到伊西丝的回应，雷米副主教连一点尴尬的情绪都没有流露出来，照旧面不改色自己往下接：“箱子的事先不急，我们待会儿再谈。我们先说别的更重要的事，你知道的，伊西丝姐妹，我一直非常欣赏你。” “我？” 这一下，伊西丝是真的有点惶恐了，啥玩意儿了就欣赏她，拉她入伙之前还要先画个大饼？ “如果你不是一位品德高尚的小姐，神明大人绝不会认可你作为神仆的资质……” 说话间，雷米副主教离伊西丝越靠越近。她的鼻子开始发痒，因为过于浓郁的男士香粉的气味。 “同样，我也希望你能向我证明你的衷心。” 发自内心的笑容在烛光跳动的阴影里非常猥琐。 伊西丝几乎瞬间明白了，雷米副主教到底想做什么—— 把她关进一个黑暗的、狭小的空间里，他又是吓唬她又是夸奖她的，不过是想扰乱她的思绪，要她奉献身体，作为加入他们这个小团体的敲门砖。 作为一名健身教练，伊西丝的职业生涯中没少遇到过来自中老年男性的性 | 暗示。 眼前雷米副主教那张令人反胃的老脸，在跃动的火焰中逐渐与另一张脸慢慢重合，那是伊西丝已经太久没有想起来的一个人，她职业生涯中的第一个大单客户，也是第一次对她提出性要求的学员。 那个人是一个长相非常正派的大哥，第一次就带着老婆和青春期超重的儿子，一共找伊西丝买了三十几万的课。 那时候伊西丝刚入行，前几个月都没开张，从来没有签过那么大的单子，人都差点傻了，所以一听大哥问她“我买了你那么多课，你不得表示表示啊？” 她就立刻傻乎乎地说：“我也没什么能够表示的……要不……要不，我请你们吃饭吧，地方随便您定。” 大哥意味深长地反问她：“我看着像是缺你那顿饭吗？” 其实当时伊西丝就心里一咯噔觉得不太对劲的，猜想大哥是不是那种意思，只是看来看去他都是一张一板一眼的正经脸，每次来健身房又都拖家带口的，俨然一个百里挑一的好丈夫好父亲，伊西丝又有点怕是她多心把人想坏了。 见她迷迷糊糊的，大哥便没再多说什么，答应跟她吃饭。定下的那家餐厅，实话实说价格不能算是太过分（对比三十多万的课程款），主要是环境比较私密，对于刚工作不久的伊西丝来说真是要咬紧牙关才能勉强舍得进的。 大哥还特意打电话给伊西丝，要求要预订包厢。 伊西丝心想包厢就包厢吧，一顿饭都请了，还在意那点低消吗。 结果到了餐厅一看，只有大哥一个人，他满脸写着抱歉，说老婆突然有事儿子突然要加课，都来不了了。 看着他一直在非常真诚道歉的举动，本来已经打算说“那就下次等他们都有空再约”的伊西丝相信他没有撒谎，和他两个人进入了一个包厢。 大哥自带了一瓶红酒，请服务生打开。 伊西丝想了想，觉得有佐餐酒很正常，但她还算是警惕，没有真喝，每次碰杯，嘴唇都只是在杯壁上浅浅抿一下做做样子。 刚开始，还只是很正常的聊天，等菜上齐之后服务生不再随意进来打扰，又一些酒下肚之后，长着一张影视剧正派大好人脸的大哥开始问伊西丝有没有男朋友，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又问她每天工作时间这么长是不是很难交到男朋友，总之事态开始往不太正派的方向发展。 伊西丝简直坐如针毡，推脱想走。刚才还好好说话的大哥突然之间就板起了脸，话里话外意思她怎么态度这么差，要是她连饭都不陪他吃完就走，他马上就拿出手机给私教经理打电话要求换教练什么的。 那时候的伊西丝没什么经验，被一向友善的人凶了几句就懵了，硬着头皮继续坐着陪聊。 她的懦弱，无疑是给了那个人更进一步的信心，他开始动手动脚，到最后甚至直白到问她晚上寂不寂寞，寂寞的时候怎么解决…… * “可耻的欲 | 望啊……” 在遥远而圣洁的喟叹声中，伊西丝一眨眼，又是身处白茫茫的天堂梦境之中了。 这一次，她似乎离金色光晕更近了一些，近得需要仰头才能看见光晕里的黑影。 “那时候你是怎么做的？”神明问她，“在餐厅里，面对你那位品性不堪的‘客户’时。” “我逃跑了。”伊西丝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又惨又好笑，笑得腰都弯下去，“这辈子都没跑得那么快过，为了表示正式我还穿了高跟鞋呢，最后跑得鞋都掉了一只，哈哈。” 伊西丝笑着笑着，不知不觉笑意淡下来，用云淡风轻的调侃语气包裹苦笑的内核，“那天从回去之后，我什么都没说，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照旧给他上课。那么大单的客户，对那个时候的我来说太重要了。不过后来，我非常主动地向他夫人示好，陪逛街陪做美甲，还帮他夫人接过几次孩子。混熟了以后，我经常刻意把我和他夫人的聊天记录展示给他看。他发现我和他老婆走得很近，就没敢再纠缠我了。” 神明缓缓发出一声悲悯的叹息声。 伊西丝自己又大声笑了起来，“那天我从餐厅跑出去的时候，头发全乱了，鞋也只穿了一只，另一只鞋跟都崴了，现在想想，餐厅的工作人员大概会以为是见了鬼吧！哈哈哈哈！” 神明在静静地看着她。 伊西丝虽然看不清黑影的五官，但那种被来自庞大力量的注视盯得寒毛直竖的本能不会说谎，她戒备地问道：“我没有报复他，不仅没有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还继续把他当客户，你是不是又想说‘堕落的人类啊’什么什么的？” “不。”神明表示否定，而是说，“我是在思考，在经历了那么多艰难的境遇之后，是什么还能让你保持如此乐观。” “嘁。”伊西丝耸耸肩，“打工人的打工魂呗，还能是什么，苦中作乐罢了。” “我想，这应该算是坚韧。”神明略带感叹地重复着，“属于人类的渺小坚韧啊……” “哇，这个词不错。”伊西丝苦涩中还有点得意，“你看，别总对我们人类失望，我们偶尔还是具备一些很闪光的品质的。” “是么……”神明似乎陷入了思考。 回忆结束，伊西丝得意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哎呀！” 差点忘了，她赶紧问神明道：“对了，雷米副主教怎么样了？” 刚才她好像揍得有点太用力了？别直接把人打死了吧！ 还是考虑到是在这个法治不怎么健全的古代社会，估计没人会为这点事开审判庭，开了也不可能有人会为了她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神女得罪王城神殿的副主教，伊西丝才在雷米副主教的脏手抚摸到她脸颊时忍无可忍出手揍人的。 只不过打人是一回事，但是伊西丝作为一个精神现代人，还是不太能接受亲手致人死亡这么法制咖的事件。
第112章 ◎实体◎ “雷米副主教逃跑了。”神明平静的描述中并没有携带对伊西丝乱用暴力的谴责, “我没有中断你的暴力行为，在我将你引入梦境之前，他已经跳楼逃生。” 伊西丝一个冷颤, 刚才在雷米副主教房间里的更多细节瞬间涌入大脑, 那种扑面而来的可怕油腻感——倒不是不修边幅不洗澡那一种油腻, 就冲他身上那香得能熏死人的香粉, 伊西丝能一口气打五百个喷嚏不停歇。 当然，同时回忆起来的，还有拳头狠狠揍到皮肤上的触感, 以及雷米副主教平地起飞的清晰画面。 “真恶心。”伊西丝狠狠搓了几下被雷米副主教碰到的脸颊，骂了几句晦气，“为什么很多男人身上都会存在这种可怕的劣根性？” “繁衍的欲 | 望, 在短暂的一生中将自己的基因尽可能更多更广延续下去的迫切渴望。”神明说道，“更主要的音速是低下的素质水平和自控能力。” 伊西丝厌恶中又带着一股毛骨悚然, “太差劲了。” 不需要神明额外表达赞同, 反正祂嫌弃全人类嫌弃全世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应该能体会她此刻强烈的反感情绪。 伊西丝嫌弃地搓动着刚才揍过雷米副主教的手, 随口抛出一个问句, 没有强调其中的置疑意味, “为什么你要把人类设计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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