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 “我, 我听说了一点事情。” 钟氏集团的大瓜发酵到现在,几乎人人都在关注。 中午吃饭的时候,同事提起来这个最新的瓜,林小玲惊得连饭都吃不下了,连忙上网搜索了这件事。 即便视频删得再快,互联网总有痕迹。 虽然讨论得比较隐晦,但母亲对于自己孩子的事总有一种惊人的敏感度。 林小玲翻着每一条讨论,解读着每一种可能,只觉得仿佛钝刀凌迟,一刀一刀都刮在她的心头肉上。 她甚至还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林华。 他平时很少用手机,也许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如果他知道了,恐怕会和她一样崩溃。 林小玲抱着最后的一丝可能,颤抖着声音:“岁岁,你别骗妈妈,告诉我,是不是……是不是小意?” 又是一阵沉默。 林小玲仿佛从那三秒的长久安静等到答案,捂着嘴,在厕所的隔间里握着手机,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流。 片刻后,她从电话里听到了钟意的声音。 “妈妈。” 她轻声说,“不要难过。” 林岁刚刚拿着手机,听到林小玲的哭声就哽咽得有点说不出话,钟意反而成为了那个安慰人的角色,“都过去了,也没真的发生什么,我现在很好,很安全,您别担心。” “不、不、不……” 林小玲哭得连连大喘气几下,最终道,“小意,你现在在哪里,你方便吗,妈妈能来看你吗?” 在得到地址后,林小玲直接发消息给领导请了假,二话不说地动身出发。 她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根本思考不了其他的事,唯一想法是她得去见见小意,她得和小意站到一起。 这么大的事情,这么痛苦的遭遇。 她作为妈妈的,怎么能无知无觉呢? 距离并不近,林小玲打车过去也得一个多小时,她在车上忍不住反复看时间和所剩距离,第一次感受到了度秒如年是什么样的感觉。 快点。 快点。 她握着自己的包,恨不得自己上去踩一脚油门。 等抵达目的地,林小玲四处张望,还在找那别墅在哪儿的时候,突然被人从后面叫住了。 “妈妈。” 林小玲僵硬了一下,接着迅速回头。 林岁牵着钟意的手,站在她身后。 钟意又叫了她一声,笑了一笑:“妈妈,好久不见。” 她似乎瘦了一点,又似乎永远都是这么单薄的样子,站在风里仿佛随时都能被刮走的样子。 林小玲的全身都发麻般地颤抖着,接着快步奔过去,像是怕她真被风卷走似的,将她牢牢地拥抱在怀里,发出一声长长的痛苦悲鸣。 钟意被抱得骨头都在疼,却并不难受。 她们母女之间,似乎总因为这么多年未曾见面存在一层浅浅的隔阂,即便两人都极其温柔地爱着对方,也总不如真实相处的母女那样自然,带有一点小心翼翼的礼貌感。 然而就在林小玲抱住她泪如雨下的那一刹,这一层隔阂终于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拥抱的痛是来自母亲的痛,来自一个母亲切身体会女儿遭遇不幸时内心痛苦而绝望的哀嚎声被具象化。 那是她的女儿,是她前十八年都未曾蒙面的女儿。 她以为她在钟家过得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再不济也是虽然家庭严苛,父母控制欲强,但怎么也不会缺衣少食的好日子。 却没有想过,竟然是这样的人间地狱。 那人人都艳羡的豪门千金的生活,怎么会是这样的,怎么可能是这样的? 她上辈子到底欠了钟氏集团什么债? 丈夫因为钟氏集团变成了残疾人。 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被他们无端抢走。 现在连原本以为被好好对待着的亲女儿,从小就生活在噩梦里。 如果她真的前世欠债,能不能只报应到她一个人的身上,不要伤害她的女儿? 林小玲终于明白了林岁带着钟意逃回来的那天终于发生了什么,她们为什么避之不谈,为什么又对钟家这么绝望。 “是妈妈,是妈妈不好。” 林小玲抱着她,哭得连胸腔都在震动,“如果妈妈早点发现就好了。” 如果那天她就能发现,她说什么也不会让她们俩再回到那个地方。 什么一百万,什么五百万,当天钟家人来接她们俩的时候,她就提把刀和他们拼了。 和妈妈有什么关系呢? 这些厄运早在她和妈妈相遇前就发生了。 但钟意却很想哭,她抱着林小玲,意识到一个真正的母亲是会对女儿任何不幸的遭遇感到痛苦,甚至会自责的人。 这是她从来不敢想,不敢享受的母爱。 “……妈妈。” 她哽咽着道,忍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亲情攻势下终于塌陷爆发。 妈妈的称呼是一种魔法咒语,是绝望时念出就能被救赎的良药。 半天她才揉揉眼睛,说,“真的没事了,都过去好久了。” 林小玲哭得收不住,还是要问:“那个人呢?” “什么人?” “就是那个人渣。” 十几年来,林岁还是第一次看到林小玲露出这样悲愤的表情,“他怎么样了?” 仿佛如果听到他还逍遥法外的话,就要亲自去报仇。 钟意想了下,说:“应该是去接受调查了。” “这次办案的级别很高,应该会彻查清楚,不会放过他的。” 林小玲表情才稍好一些,反复说:“那就好,那就好。你现在,现在没事就好。” 她迟疑很久,说,“最近别看网上那些消息,乌七八糟的,他们知道什么,好多都是乱说的。我,我想想办法,现在是不是没有证据,没有实际证据是吧,没有人能证明那个人实际是你。” 她脑子很乱,但还是出于本能给钟意想解决办法,“没事的,没事的,现在信息时代大家就讨论一阵,说不定很快就过去了,不会有事的。” 林岁也是相似的观点,决不承认并且将这个打为对手放出的假消息,反正现在钟强也没什么翻盘的资本了,这恐怕就是他最后一张底牌了。 钟意想了下,却说:“可我还是想说出来。” 林小玲震了震:“什么?” 钟意小声而坚定地说:“我想过了,我想把我的故事,告诉更多的人,这样才能获取更大的热度,让所有的一切都彻底暴露在阳光下。” “小意!” 林岁连忙说,“监控不够清晰,现在网友也只是揣测,并没有任何人可以认定视频里的人就是你,我们没有这个必要承认,反正钟强也不会放出进一步的证据了!” 她只是想保护好妹妹,证据不证据的反而成为其次的事情。 “就算能证明那个人是高权,也没有人能证明女孩子是你,只是发文案的人指控是钟家的人,但他拿不出进一步的证据啊,我们为什么要认呢?” 林小玲也有点不明白:“小意,你要想好了,这不是闹着玩的,你要是说出来,你有想过以后吗?” “我都想过了,不回应或者不承认,也不能完全地抛去嫌疑。” 钟意轻声说,“网友那么聪明,等到时候再被扒出来,反而没有我现在自己说诚恳。” “……我也不想躲在舆论后面,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带着点请求,看向妈妈和姐姐,“我是受害者,我有这个权利说出来,对吗?” 林岁看着她,总觉得这些天来钟意不止成长了一星半点。 她张了张嘴,还想劝阻,但劝阻的话已经说不出口了。 她反思了一下,如果是她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她恐怕也会说,而且要说的越大声越好,该感到羞耻的人又不是她! 怎么轮到妹妹身上,她就自以为为她好地擅作主张了呢? “……” 林小玲无法理解钟意的决然。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只摸了摸她的脸,“如果你真的想好了,那妈妈也不会说什么。不过不管发生什么,小意,你记住,不要怕,妈妈永远都在。你永远可以和妈妈商量事情的。” 林岁立刻说:“姐姐也永远都在。” 钟意看着她们俩。 她虽然遭遇过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噩梦,但是她也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亲人。 她重重地点一点头,随后笑了:“我知道。” …… 在视频上传,引起舆论大肆讨论的半天后,又有一个新的视频在网上出现。 和从前区别的是,这次没有用小号,用的是一个已经经过认证的号。 视频内,账号的主人——钟氏集团董事长女儿坐在镜头前,目光平静温和,十分坦然道:“大家好,我是钟意。” “今天,我想和你们说一个关于我的故事。”
第六十一章 这个故事很长。 该从哪里开始说呢? 钟意想了很久, 原本打算从抱错的人生开始,但却被林岁坚持否决了。 她不希望网友们的关注点落在真假千金上,那一定会被无意识带跑方向。 既然今天是谈罪孽, 那与什么身份都无关。无论是本该出身钟家的真千金,还是原属于贫苦家庭的假千金,谁在这个位置, 就会遭受这份苦难。 所以钟意从和高权的第一次相遇开始说。 她坐在镜头前, 气质沉静, 全程语气非常温和, 没有任何煽动性话术, 只是在平缓地叙述自己的人生。 但林岁知道,表面平静的钟意实则是在一点一点剖开自己的伤口, 将自己最隐秘,最不为人知的那一面, 全部掏出来给大众看。 她数自己被打扮光鲜亮丽的每一次出门,那都是父母为了高权所准备的“礼物”。 她数自己听过的所有来自钟家的洗脑话术,那是为了让她安心, 且心甘情愿地接受当高权情人这件事。 她数房间内有多少摄像头, 多少监听设备, 它们无孔不入地嵌在她的生活里,监视着她每时每刻,让她躲无可躲, 只能活在父母的眼皮底下。 “应该不会有人觉得这很好吧?” 钟意说着,手放在脖子上, 做了一个掐脖子的动作, “至少对我来说,这很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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