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所以在这生死时刻揪出这个话题,可不是为了替他表白,而是为了拖延时间。多活一瞬,就有一瞬转机的希望。不到走投无路绝不能放弃。危急关头脑筋飞转,总算是抓住了一个触动要害话题。看青蜃迟疑的样子,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他的神色瞬间一厉:“满口胡言!我岂敢肖想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 这又是一个霹雳啊!原以为他不知是出于何种图谋,要制作一个新阿琅献给皇帝,却没料到这个木偶阿琅竟曾是贵妃! “青蜃。”人偶发出略带叹息的一念,他几乎触到九蘅眼睫的绿墨笔尖生生停住了。 人偶说:“青蜃,便让她替你说出来好吗?” “阿琅……”他眼中闪过痛苦的神气。“我……我不知该不该让你听到。”嘴上虽说着挣扎的话,手中的笔尖已经失力垂下。 九蘅闭了一下眼,总算是暂时松了一口气。 他的嘴角浮起苦涩的笑:“听到了又有什么用呢?” 人偶说:“至少让我知道你的心意,别的我不能给你……歉疚和感激不应欠你。” 他走到人偶身边,指尖轻轻抚过它的头发,低低的音调里如渗着血:“我不要你的歉疚。你受了那么多苦,只有别人欠你的,不该有你欠别人的。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就是死,也要帮你得到。你想活过来,我就帮你活过来,你想去复仇我就帮你复仇,你想夺回皇帝的心,我就帮你夺回来。” “你真傻。”人偶怪怪的声音辩不清是在笑还是低泣。它对着九蘅说,“那个人料,你说他是不是傻?” 她正在趁着他们说话,默默地撕扯着腕上蛛索企图脱身——这蛛索又韧又粘,根本撕不断。突然被点了名,呵呵一笑:“傻的很。明明喜欢你,还要把你送还皇帝。话说你就那么喜欢皇帝吗,死了也要活过来回去找他?” “喜欢吗?”人偶的语调里忽然有些茫然,“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我只是要抢夺,必须要抢夺皇上的宠爱,有了皇上的宠爱,身份,地位,我娘家的官位财富,什么都有了。你不知道皇上曾经多么宠爱我,我是后宫中最风光的女人。都怨那个贱人……”它的音调陡然拔高,“皇后那个贱人嫉恨我,污蔑陷害于我,害得皇上误会我,将我打入冷宫。我失了宠,我娘家人也受了连累,一朝失势万人相欺,父亲入狱,兄长发配。” 九蘅虽不太懂深宫中的纠葛恩怨,但若说因为失宠妃子就降罪朝臣?怕是本末倒置了。可叹这阿琅把家里的一切不幸都归责在失宠上。但一个情绪激动的人偶怕是听不进这些道理的。 人偶尖利地道:“皇后那贱人趁机派人勒死了我,悬于梁上,造成我自缢身亡的假像!我才不会自缢呢!就算是死我也要拖着皇后一起死,怎么可能自尽呢!我的冤魂绝不甘心就此罢休,就附在那根梁木上,日日夜夜咬牙切齿,却无计可施……直到青蜃来找我……” 仿佛为了解释,青蜃接言道:“早年间阿琅父亲喜欢招纳能人异士,她还是姑娘时,我就化成人形,应招到她家做了死侍。”他脸上现出豁出去的神气,也忍不住要一坦心声了。 九蘅插言:“你本非凡人,为何要受人奴役?” 他凝视着怀中木偶,语调轻柔,“还记得你十五岁时,那只被困在树上的猫儿吗?” 木偶说:“那一天我在楼上看到你,还以为你是来家里的客人。” 青蜃:“我只是看你家玉兰开的好,就溜进去逛一逛。你站在二楼窗前让我帮你救猫下来。我用蛛丝攀上树把猫儿抱下,递给你的时候,第一次看清你的模样。你那么美,那么美……我竟然慌得从树上跌了下去。” 人偶忍不住发出一声笑,昔日时光若流连眼前:“幸好没摔到我的猫儿,否则就罚你了。” 青蜃笑中带着泪光:“从那时起我的心思就锁在了阿琅的身上解不开了,索性应招做了你家死侍。可是阿琅只想着宫里荣华。我是一个妖精,原不敢肖想,只愿默默守你一段时光。毕竟妖的生命那么长,总有些无可奈何的人来人去。后来你被送进宫,我认为这段缘份尽了,就离开了你家回了青蜃宫。……我以为你在皇宫里生活得很好,没想到那竟是个吃人不吐骨的地方,没想到你会那样的痛苦地死去。 我再一次回去时,你家已败落,家人获罪,又听说你死去的消息。你不知道我有多懊悔放你进宫……幸好我会人傀术,可以为你做些事。我潜入皇宫,从你缢死的梁木上盗取了一截木头,制成木偶,将你附在木上的冤魂唤醒。”
第42章 唤醒沉睡的雪樱 青蜃凝视着人偶,嘴角浮现出梦幻般的微笑:“其实不怕你怪罪——你不知道你变为人偶这段时间我有多幸福。你还是府里小姐时,我只能远远望你一眼,看两眼都不敢。现在却有机会把你捧在手里。” 人偶幽幽道:“我只是个木偶啊。”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在我眼中都是完美的。” 九蘅简直听不下去,插嘴道:“他待你这么深情,你还要回宫里吗?” 人偶的低泣顿时止住,声调薄冷:“当然要回去!弄死皇后报仇雪恨,重新得到皇上的宠爱,夺回我应有的地位,是我的冤魂附在梁木上时唯一的所念所恨,我当然得回去!” 青蜃脸上神情一黯,敛起眸底的情感,滤去泪光,沉声道:“阿琅要去哪我便送你去哪,只要你开心就好。做为死侍,唯有无条件地服从。” 九蘅看他又拿毛笔走过来,苍白着脸躲闪着那笔尖,骂道:“你们使用这种逆天邪术,会遭报应的!” “报应?”人偶的声音尖利刺耳,“没有公正,何来报应!” 青蜃凤眼一寒,笔锋耸立,对着她的眼眶画了过来!却听九蘅突然念了一声:“雪樱,出来!” 青蜃一愣:“雪樱是谁?” 人偶的细小手臂猛地指向他的身后,发出一声惊恐尖叫:“动了!动了!” “什么动了?”青蜃茫然转身,只见本该安静站立的那具拼凑起来的怪尸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一步,颈僵肩塌,动作诡异,比起人偶来更像人偶。 不应该啊!青蜃想,这具身体里虽然困了许多少女的魂魄,可是那些魂魄应该是沉睡着的,不应该能驱动身体啊!正发愣间,那怪躯猛然发力冲来,举起两只不一样大小的手,朝着他的颈部掐过来! 怪尸与青蜃扭打在一起的时候,九蘅抓起脖子上的血蛛小红,“叭”地摔在地上,夺门而逃。 妖物鱼妇都不敢咬她,一只毒蛛敢咬吗?这丑家伙早就感应到她隐藏的灵力,吓得爪子一直在发抖,迫于主人命令才趴在她的脖子上不敢掉下去。 意识到血蛛伤不了自己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思索如何脱身。这个青蜃不是个好对付的,想跑没那么容易。直到看到怪尸长着白发的头颅。 青蜃说被害女子的魂魄会随着被抢走的身体部位锁在怪尸里,那么张婶那得了羊白头病的女儿雪樱的魂魄应该也在。 她就试着唤醒雪樱来帮助自己,万幸成功了!青蜃夺了雪樱的头颅,这刻骨的怨恨非同一般,雪樱就算不能将他撕成碎片,也会拖住他许久! 洞道错综复杂,她根本辩不明方向,出现岔道时也只能凭感觉选择,竟然无意中找到了她坠落下来的那个天坑洞口。外面正是白昼,光线从远远的坑顶惨淡落下,如人间的光明泻入地狱的缝隙。然而找到了出口她也出不去。从坑底到上面出口有数十丈高,那张巨大的蛛网还拦在中间。 而且她本来就知道自己没能力出去。她跑出来只是在找东西——鱼祖。 抓住鱼祖的愿望压过了对死亡或是夺目的恐惧。 她只向上扫了一眼,转身就往回跑。眼睛余光似乎扫到了什么,脚步一滞,抬头凝目望去。那蛛网上粘了什么东西,正在颤颤地挣扎。 一只白蝶。 看上去十分眼熟的白蝶。 九蘅身有灵慧之后目力大增,虽然距离远,仍能看清白蝶翼缘的蓝色花纹。她一直紧张绷着的脸上露出笑容,如冰霜遇阳光融化。 是樊池在找她。 樊池回到风声堡的时候,恰逢堡中一片惊慌——方姑娘失踪了!他原本隐含着一丝期待的眼底顿时风暴肆虐,将黎存之已断掉的肩部重重压在墙上,黎存之痛得险些晕去,豆大的汗珠冒出来,却硬是咬牙没有呼痛。 旁边的人急忙劝阻,甚至有人拿东西打在他背上,樊池充耳不闻,不理不睬,只逼视着黎存之,低声道:“早就看了你别有居心。说,你将她弄到哪里去了!” “我没有……” 樊池在他骨裂处重手按了一下,痛得他的后半句破碎掉了。樊池道:“别跟我装。你骗得了她,骗不了我。你故意激我对你动手,又故意不给自己施治,就是为了留下她,赶走我。你以为我没看出来吗?” 黎存之脸色惨白,抬眼看着他,眼神闪烁,嘴角弯起一个笑:“你说得对。我是故意的。可是,仅仅是为了留下她,并没有其他图谋。” “你留下她必是不怀好意!” 黎存之的微笑被疼痛牵得嘴角颤抖:“是因为……我喜欢她,很喜欢。可是她非要跟你走。我宁可受着肩骨断裂之痛,也愿她多留几天……” “你不过才认识她两天而已,何至于此?!” 黎存之微微一笑:“大概是我被囚禁太久了,她又长得那么美,一眼沉沦。”即使是这样的境地,他的脸上居然流露出一丝沉醉。 樊池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黎存之的眼底分明燃着即使不能席卷别人,也会焚尽自己的火焰。那火焰又迅速冷了下去,黎存之痛苦地闭上眼睛,喃喃道:“请你……把她找回来……不要让她有事……” “你这个妖精有病。” 樊池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松手,任他摔倒在地上,转身出了风声堡,站在高崖之上,眉间锁着重重焦灼,懊悔的情绪燃烧五脏六腑。指尖轻捻,无数白蝶从指端出现,四散飞去。 然而许久过去,没有一只白蝶给他带回关于九蘅的信息。 青蜃宫洞底,九蘅仰望着蛛网上挣扎的白蝶,没有办法解救它。可是仅仅知道樊池在找她,就让心底一直压着的阴霾一扫而空。 突然“嗖”的一声,一道身影从旁边袭来。她堪堪躲过,险些跌倒。定睛看去,原来是个婢女。这个婢女只有一条手臂,面色灰败,动作僵硬。是个被夺去手臂、制成人傀的剩余“人料”。 她还没回过神来,脑后风声又起!原地打了个滚躲开,回头一看,这次是个少了半条小腿、单脚跳着的婢女。青蜃这是号令人傀们来捉拿她了! 有更多残缺不全的人从阴影中出现,迅速移来。幸好这些人傀虽然力大,动作却笨拙,九蘅身有灵慧之力,反应速度和灵敏程度超出常人,腾挪躲闪堪堪避开人傀僵直的手爪,无暇选择去路,沿着未知的洞道拐来拐去躲避围追堵截。拐弯钻入一个洞口时,脚下一空,“扑嗵”一声跌进了水中,瞬间没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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