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桃桃在脸上盖了块手帕挡太阳。 罗侯躺在她身旁另一张椅子上:“所以, 它最后妥协了?” 桃桃嗯了声:“慧觉和我说过, 天道力量强横, 灵智低微, 是世界上最无情, 最僵硬的权衡机制, 它权衡世间的正邪, 也权衡自身的利害。” “弥烟罗的故事里说,少年之所以要囚禁邪气,不是因为邪气危害了城池的百姓,而是他担心,在未来的某刻,邪气一旦吞噬城池中的百姓,他会失去对人间的掌控。” “一旦炼狱之门破碎,炼狱中被囚禁了千百年的灵魂带着怨气逃离,人间绝对会被毁灭。” “相较于那些未知的、还没有发生的危险,天道更害怕人间消失。” “所以,它的权衡机制必然会导致它的妥协,要么让我毁掉十方炼狱之门,生灵涂炭,大家一起死。要么,将囚禁在十方炼狱里的生灵还归轮回,将混沌还归天地。它没得选。” “换作是我,干脆杀了你。”罗侯挠挠耳朵,“那玩意儿最喜欢用雷劈人了。” “它当然想劈我,但它做不到。”桃桃抬起一只手给罗侯看,“碎魂转命术不光换了我和他的命格,他还将一半的神明之力沿破碎的灵魂和骨肉注入到我的体内,我在画遗魂咒的时候就察觉到了。” “他之所以能填补炼狱之门,也是因为,那时的他体内有我一半藏灵身精纯的灵力,能与十方璞契合。” “天道七分之一的力量在我体内,我就拥有了劈门的力量,那个时候……” 桃桃顿了顿,“……南宫用帝钟重创了它,并且主动将意识交还,天道的意识与南宫尘的意识并没有完全融合,短时间内足以分庭抗礼,相互对立,有他的阻挠,天道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去劈斩炼狱之门,却杀不死我。” 这局棋桃桃只走了最后一步。 所有的布局,所有的棋路,那人都已经为她铺好了。 只有他能这样透彻地了解天道,也只有他才能想出来这样疯狂的方法。 就像在万丈悬崖的钢丝上行路,稍有不慎,就会坠入深渊,粉身碎骨。 他是天道的化身,一念一动都会被天道知悉。 所以,用假意劈斩炼狱之门的方式来颠覆人间,以此威胁天道做交易,这件事不能由他来完成。 他一步步给了少女指引,让她洞悉世界的真相。 甚至在最后,不惜以转身消散在她眼前来激起她一刹的怒意。 这样的谋算、心机和理智的决绝,不仅令人佩服,也令人害怕。 他甚至算好了失败的可能。 就算桃桃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没有去劈炼狱之门,他也早已用碎魂转命术与她互换了命格。 炼狱之门破碎的恶果不会由她来承担,世间仍然是从前那个世间,而桃桃,会带着他的神明之力,好好地活下去。 只是会像他所希望的那样,永远记得他曾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即便会为他痛苦一生。 他也要她记得。 罗侯问:“他呢?” 桃桃静了静:“他会回来。” 罗侯转头看她。 少女的脸被手帕蒙住,看不清神色。 “这也是你与天道的交易?” 她轻轻嗯了一声。 罗侯眯起眼:“应桃桃,天道灵智低微,但不是傻子,去劈炼狱之门真心还是假意,它当真看不出来吗?” “你那天所做的一切,真的只是为了逼它妥协?” “就没有哪怕一刻,是想要劈碎炼狱之门,不惜毁掉眼前这个人间,只为了带他回来?” 桃桃躺在午后的日头里,安静得像是睡着了,没有回答他的质问。 四周下棋的人闲聊起来: “看到了没?混沌冢昨天发了一个公告。” “公告?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不重要,重点在于公告是鸣钟人亲笔写的,辞藻华丽,文笔优美,用词高级,怎么回事?难道应桃桃失踪的这两年是去上学进修了吗?文化水平有长进啊,一点都不像她。” 桃桃:“……” 周围的人一脸你住在山沟沟里刚联网吧的表情。 “混沌冢的鸣钟人早就换了。” “换了,那应桃桃呢?” “尥蹶子不干了,谁知道呢?当然也可能是干不下去了,当初她提剑去劈炼狱之门吓死了多少人?那一剑要是下去了咱们还能坐在这里聊天?国家没给她按一个灭世罪都是看在混沌冢的面子上……” 桃桃装睡装不下去了。 她一把扯下脸上的手帕丢过去。 手帕掉进一个灵师的茶杯里。 他们回头,看见旁边采耳的少女,集体失声。 对于应桃桃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过去多少年也难以泯灭消除。 因此,当他们回过神来后,连忙搬着马扎和茶水跑路了。 世界安静了。 罗侯点了根烟:“为了灵师界的安稳,那些事并没有对外公开,他们只是不清楚缘由。” 桃桃拆了根棒棒糖塞进嘴里,脑袋枕着双手发呆:“挺好,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最幸福。” 日头太烈了,她耳朵挖完了,起身离开。 罗侯叫住她:“少奶奶。” “别叫我少奶奶了。”桃桃一本正经道,“早就退出了少爷的世界。” “鸣钟人。” 桃桃纠正道:“我也不是鸣钟人了。” “屁事真多。”罗侯丢给她一个本子,“欠了两年的驱邪事件簿,你打算什么时候写?” 桃桃顿时头大,她吼道:“你神经病啊?世界都没几只邪祟了,未来也很难再有新的邪祟,为什么还要写这东西?” 罗侯听她嗓门一高,也跟着吼道:“跟我鬼叫什么?这是混沌冢的流程,你生是混沌冢的人,死也是混沌冢的鬼,有种你去和关风与大呼小叫让他取消灵师写事件簿的制度啊!就会欺软怕硬!” 桃桃把驱邪簿丢给他:“寄到东北,让小天写。” 罗侯又给她丢了回去:“你要脸不?元天空都给你写多少回了?” 桃桃再丢回去:“那就寄到闽城让阿与写吧。” 罗侯再再给她丢了回来:“要寄自己寄,把驱邪事件簿寄给鸣钟人写,你可真有想法,我还想在混沌冢多打几年工。” 桃桃只得把那个破烂的本子收进包里。 她结了账要走,罗侯再次叫住了她:“等等。” “又怎么了?”桃桃回头。 罗侯丢过来一包红色的糖,桃桃接住,嘴角上完:“你要结婚了?” 从前家人被邪祟虐杀,给他留下了阴影。 他担心会因为所做的事伤害身边的人,所以有些事不敢去做,有些人也不敢亲近。 现在,十方炼狱的灵魂去往轮回,混沌归于天地,天道也不会再制造新的邪祟,这份顾虑烟消云散。 他懒懒地嗯了一声:“晓梦不喜欢吵闹,就不大办了,请你吃个喜糖,顺便帮我带几包去给他们。” “你干脆快递过去算了。”桃桃懒得背。 罗侯穿着条背心,懒洋洋的:“洗脚城效益不好,钱得省着点花,寄喜糖得花不少钱呢,还是你背吧。” 桃桃只得收下,就在她要离开的时候,罗侯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让她差点摔了个跟头。 “到时候记得随份子。” …… 桃桃一个人在瞿山待了两年,实在闷得慌,想到处走走散心。 她离开申城后,先去了渝城。 火锅的香味飘满整座城市。 白天,第六大道里没什么客人。 王得宝和他不知哪里认识的朋友们坐在柜台前,一人抱着一瓶指甲油涂指甲。 王得宝众星拱月般坐在男人们中间,讲述自己过往的情史。 “那男人又帅又有型,能力还很强,简直就是我的天菜,可惜他为了囚禁他的师姐弄伤了我……” 王得宝拔下肩膀的衣服,让他们看自己肩上的疤痕:“那个时候,人家还暗恋他来着,真是伤透了我的心……” 桃桃心想,你那也算暗恋吗? 全世界还有谁不知道你喜欢关风与的? 她把罗侯的喜糖丢到柜台上。 王得宝抬起眼,少女朝他笑:“宝师,请我吃顿火锅吧。” …… 离开渝城,桃桃又一路向北,打算去找元天空。 路上途径秦岭,她被一道龙鸣声吸引了,于是在溪春镇停了下来。 正值华灵院新生开学季,熙熙攘攘。 段某在小镇的街上摆摊,摊上摆了几个破罐子。 桃桃走到摊子边,低头看,只见一排整整齐齐的都是屁。 “应桃桃的屁多少钱?”她问。 “三万八。”段某靠在墙上低头打游戏,压根没看她。 桃桃:“五千。” 段某:“三万八,一分不少,那可是应桃桃诶!特调局看见她都要抖一抖的灵师界恐怖.分子。你要便宜的这边也有,关风与的只要三万,哦还有元天空的,木秀于林榜上的天才,一罐五百。” “我是说,五千,我卖给你。”桃桃诚恳道,“要是量大还可以给你批发价四千八,要多少有多少。” 段某这才掀起眼看着眼前的少女:“有病吧你?谁会花四千八去批发你的屁啊,当我是冤大头吗?” 桃桃:“……” 她摸了摸口袋,掏出了一把零碎的钞票。 全身上下只剩不到三十块钱,溪春镇物价高,吃碗面就没了。 于是桃桃坐下了:“不批就不批,直接给我钱,否则我赖这不走揭发你卖假屁。” 段某说:“随便,反正也卖不出去。” “你其他东西也多半是假的。” 段某连忙坐直,从钱包里摸出今天刚赚的几百块钱给了她。 桃桃满意地点着钱,问道:“华灵院怎么还在招生?” “天道不再犯病,不代表以后就没有邪祟和灵师存在,天地间游离的混沌也可以附着在人和万物生灵的身上制造灵师和邪祟,虽然概率很小,但以防万一,灵师还是要继续培养的。”段某说道。 桃桃了然地点头,她翻开背包,掏出了一颗糖。 段某看着她手里红红的袋子,问道:“这是啥?” 桃桃分了他一颗:“罗侯的喜糖。” 段某:“不能给我一整袋吗?” 桃桃说:“总共就这么几袋,还要分给小天,小图,香桂,小匡,阿与……” 段某吐槽道:“你少吃几颗就够分了。” 溪春站的绿皮火车到站。 灵师新生们对未来的校园生活心驰神往,大家走下火车,围在一起七嘴八舌。 霍迪带着一顶黑色棒球帽走在队伍最前面。 他手里举着一个喇叭:“新生请注意,新生请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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