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门的第二任夫人去世时,他才年方二十有五。 五年内,他两次婚娶,两度亡妻丧子。生逢此变,李长风整个人都恍惚了。 这种事情一次是巧合,两次便当真是邪门了。 自此,仙门百家便暗自流传,说是李长风恐怕前世是那天界仙君,此生下凡历难,必然情缘单薄,断情绝爱,克妻克子。 从那一年起,再无仙门世家敢将自家女儿嫁给李长风。 李长风自己也歇了婚娶的念头,寻思不该再耽误好人家的女儿了。 那时,他虽然并非无妄海的掌门,但是却亦是掌门最最看中的、前途无量的仙门弟子。 无妄海的前任掌门,也就是李长风的先师,却对他十分信任和看好。 他看中爱徒的修为和人品,更不忍见自己亲自教导长大的孩子从此一蹶不振。加之...... 他的女儿一直对这位同门大师兄芳心暗许。因此,他不仅做主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李长风,后来,还将无妄海也传给了他。 抚养之情,传道授业,嫁女之恩。 ——无妄海的前任掌门李念,于李长风而言,是有大过天的恩情的。 他的李姓,亦是随了师父的姓氏。 因此,当无妄海钧天崖秘境被破,李长风自责非常,觉得愧对先师交代和遗命。 甚至偏激到取出无妄海那枚传承近万年的仙缘符,只为搜集所谓“仙君”仙力,来修复无妄海奉命守护的钧天崖秘境。 而李长风的第三位夫人,自然便是无妄海前任掌门李念的爱女、李长风的师妹李一诺,亦是这位李家大小姐李络薇的亲生母亲。 只是,说来也巧,李掌门的第三任续弦夫人李一诺,居然也是死于生子! 当时先师李念已经驾鹤西去,李一诺又亡故于产女后血崩之症。 李长风悲痛欲绝,险些追随而去。 但是,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一次李夫人诞下的女儿却并未夭折,算是给李长风留下了一个活下去的念想。 而那个女儿,居然还健健康康的平安长大了。 李长风对先师李念有敬有愧,对师妹李一诺有怜有爱,自然对这个独生女儿千娇百宠,呵护异常。 尽管李络薇身体似乎并没有什么隐疾,但是李长风却杯弓蛇影惯了。 他从不许女儿离开无妄海,即便是在李络薇居住的院落和闺房里,都被李长风设下层层守护法阵。 ——可以说是将她疼的如同自己的眼珠一般。 因此,李络薇极少离开无妄海。 除了无妄海弟子外,旁的仙门弟子极少有缘得见。 不过,仙门百家弟子却人人都知道,无妄海的李长风对爱女李络薇的疼爱,便如同端虚宫宫主楌桪对爱徒卓清潭的偏爱信重一般,从不避讳旁人。 仙门少年少女弟子们亦都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哪怕得罪李长风李掌门,也不要得罪李家大小姐。 因为作为前辈,李掌门不会与小辈们计较,但是李络薇这位千金大小姐,可从来都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主儿。 此时,得知站在自己面前的这名刁蛮女子,居然就是无妄海那位不见其人、已闻其名的李家大小姐后,奚宁演当即眉头皱的死紧。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缓缓道:“原来是无妄海的李师妹,久仰。” 他本来只是说点场面客套话罢了,谁知李络薇却自视甚高的当了真。 她十分骄傲的抬起下巴,冷冷道:“你是什么东西?谁是你的师妹?少跟本小姐套近乎。” “络薇妹妹!你太无礼了!” 安罗浮皱眉道:“这位是我二师兄奚宁演,仙门百家同气连枝,我师父的弟子,如何当不得你的师兄?” 他其实与这位李络薇,只是儿时在一起玩过一个月罢了。 那时,他的母亲刚刚离世,他和妹妹还很小,所以时常跟在父亲身边。 母亲离世的第一年,他们父子关系还没有那么紧张。 许是父亲安品晗也是刚刚丧妻,便带着他与妹妹去无妄海做客,拜会李家师叔。 他也正是因此,结识了孩童时候的李络薇,他们也算是有那么两份总角之谊。 只是后来,他们兄妹与父亲之间关系日益紧张,极少有机会再离开九晟山。 ——甚至极少有机会离开安氏祠堂。 再然后,他们跟随师姐离开九晟山,拜入了端虚宫门下。每日要修行的功法和课业繁重,便更加与这位只有月余缘分的儿时玩伴渐渐没了往来。 不成想这么多年不见,她的刁蛮和不讲理,居然愈加严重了。 “咦?” 李络薇听了安罗浮的话,当即疑惑的看向奚宁演。 “奚宁演?你就是奚宁演?那个被卓师姐捡回来的小乞丐?” ......她声音穿透力实在不小。 整个演武场上,只怕没有人听不到她这句着实算得上是“冒犯”的话了。 更让人无语的是,围在她周围的那几名无妄海女弟子们,闻言居然还凑在一起,一同嬉笑着打量起奚宁演来。 那目光刺眼,那嬉笑刺耳。 其实,那几个“女弟子”也并非什么无妄海的内门女弟子。只是李长风给爱女安排的一些侍女们罢了。 李长风偏宠爱女到了没有原则的地步,而李络薇又一贯无法无天。 她在无妄海中横行惯了,现在,即便是她爹爹李长风都快管不住她了。 将内门弟子的道服给自己的侍女们穿,在她身上,已经不算是什么出格的事了。 安罗浮当即彻底冷下了脸。 “李络薇!你过分了!请你向我师兄道歉!” 他极少见的连名带姓称呼旁人,可见着实是被气着了。 “道歉?” 李络薇震惊的看向他:“罗浮哥哥,我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你居然让我跟一个出身流民盲流之辈道歉?” 安罗浮脸色铁青:“络薇,你若不道歉,便不要怪我当面与李师叔好好论一论这个道理!” 李络薇又委屈又生气的道:“你......你在威胁我?” 冲突眼看就要升级,奚宁演却轻轻挑眉,淡淡道:“师弟,无妨。” 安罗浮皱眉:“师兄,此事她不道歉,便不能作罢。李络薇辱你,便等同在辱我们。” 他话音刚落,周围那些外门弟子们便纷纷点头。 端虚宫素来七峰同气连枝,情谊深厚。 奚宁演先是抬起头来,轻轻对同门师弟们安抚的笑了笑。 然后,正色的转头看向对面笑嘻嘻等着看他笑话的少女们。 “李师妹说的没错,昔年我的故土闽州遭遇蝗灾,十室九空,流民东徙。我确实是师姐在路上捡回来的乞儿,但是,我从不以此为耻。” 对面的少女们被端虚宫众多弟子们怒目而视,渐渐也局的不甚自在了起来,不知不觉收敛了笑意。 李络薇也微微一怔。 只听,奚宁演一字一句的继续说道: “得遇师姐,有幸被师姐带回端虚宫,是奚宁演此生最大幸事。 ——你们笑也罢,嘲也好,但我的出身,从来便没什么可避讳的。”
第205章 秘境风波再起 与此同时。 崇阿山端虚宫清越峰,紫薇殿正殿的会客堂。 几名端虚宫弟子敬上香茗待客后,便依次依礼一一退下,并周到细致的在门外关好殿门。 卓清潭并未当先开口,而是等待几派掌门先行开口,也好以不动应万变。 她安静的啜饮了一口茶色清澈碧绿的清茶,神色平和宁静,波澜不惊。 其实,她近来一路在外,而今算来已两月有余。也是因为衣食住行上具是谢予辞照料,似乎居然将她的口味养的更加刁钻了些。 现在就连宫中弟子们泡制的茶水,她喝起来居然都觉得索然无味。 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卓清潭也不说其他,只是寒暄客气的请他们用茶。 李长风一开始还坐得住,但是他心里有事,没一会儿便坐不住了。 “帝君......” 他见卓清潭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低头饮茶不语,不禁微微一怔。 下一刻,他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改口道:“......卓掌宫。” 卓清潭轻轻将茶杯放在案几上,抬起头来展颜一笑。 “李师叔,何事?” 李长风与澹台东临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 然后,二人再度起身,拱手结印郑重向端坐主位主人席的卓清潭施了一礼。 李长风面露恳切道:“卓掌宫,实不相瞒,今日我等前来,实乃有要事相求。” 澹台东临沉默一瞬后,郑重其事的说道: “此事还请卓掌宫鼎力相助,我等虽为一介凡俗之身,但是今后亦愿为掌宫效犬马之劳。” 卓清潭不动声色的看了看他们,又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九晟山掌门安品晗。 说来奇怪,安品晗自打进入会客堂,便一直客随主便,安静的饮茶。 他虽然是与其他两大仙门的掌门一同来的,但他却并没有同他们一起请求。 此时,收到卓清潭的眼神示意,也只是对她缓缓摇了摇头。 那意思是说,自己虽然“陪绑”着一起过来,但却并不知晓他们所谓何事。 卓清潭静了一瞬,旋即和煦的笑了笑,微微对着施礼的二位仙门掌门抬手。 “两位师叔,你们严重了。只是如今清潭的灵脉尚未修复痊愈,不知究竟是什么棘手之事,居然令二位师叔如此为难。” 她的潜台词是...... 她如今灵力有限,不能发挥完全,更不及两个月前的全盛时期。 若是两大仙门的掌门都无法解决的棘手之事,恐怕今时今日的卓清潭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话当真不是推脱之辞,实乃实话。 若她这会儿不说清楚,届时耽误了两大仙门的大事,那才是坑害了他们。 李长风闻言立即恭敬的拱手道: “卓掌宫,此事于我等来讲,恐怕难如登天。但是于掌宫而言,兴许只是举手之劳。” 卓清潭微微蹙眉,不解道:“李师叔,此乃何意?清潭不太明白,还请您说的明白些。” 这事莫非与她有关? 李长风偷偷用眼风余光觑了一眼她的脸色,和声道: “卓掌宫,是这样的,那日在‘琼花台’,那凶煞妖邪曾言——” 卓清潭却忽然轻轻抬手,淡淡打断他道: “李师叔,他名叫谢予辞,不叫‘凶煞妖邪’。” 李长风微微一顿,旋即从善如流的道: “......那谢予辞曾言,是帝君您......啊,是卓掌宫您万年前,以自身神骨为封,在凡间布下了四座神力浑厚、至纯至臻的天地法阵——即为如今我们四大仙门奉命守护数千年的四大秘境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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