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身影搏斗交缠,快得已成幻影。 晏明煦虽是天才,但修炼时间尚短,很快不敌黑袍,被黑袍的伞面震出血来。 黑袍收伞,冷冷俯视,“不自量力。” 晏明煦笑中带血,嘀咕道:“敢对我师姐起杀念?我让你看看什么叫不自量力。” 又是一口血喷出,全溅在了晏明煦的虹霞伞上,伞面顿时霞光万丈。 黑袍面露凝重,“你——” 晏明煦执着伞面飞来,那霞光碰到黑袍身上的黑雾,竟把黑雾全都驱散了。 “你是……”黑袍目光大震,不再恋战,甚至连话都没说完,衣袖一翻,转身彻底消失不见。 晏明煦啐了一口血,才扬眉笑道:“小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合欢宫晏明煦。” 他明亮的少年音扬了好远,随着霞光,好像能驱散所有黑暗。 可忽然一道清脆的女音在身后响起,蕴着薄怒。 “晏!明!煦!你又在挥霍你的精血了?” 晏明煦刚刚嚣张的气焰陡然消失,身形都矮了一截,委屈老实地扭头喊道:“师姐……” 这里离草舍不远,打架这么大的动静,苏娆当然感觉到了。 她走过去,瞪了晏明煦一眼,“你血多是吧?” 晏明煦被苏娆训得几个字夹起尾巴做人,“师姐,我错了。” 晏明煦不止修炼天赋异禀,他本身也有几分奇特。 他的精血天生是所有魔物的克星,但这个秘密太重要太特别,所以只有师父和苏娆知道。 不然的话,他早就被那些自诩正道之光的修真门派抓去研究了。 所以,师父一直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叫人看到,也不能随意用精血去克魔物。 苏娆戳着他脑袋,“刚下山几日啊,你就把师父的话全忘了?” “他惹我的。” “你不会逃啊?我教了你那么多逃命本事!” “没学会。师姐再教教我。” 晏明煦绝对不会承认,是他主动出手招惹那魔物的。 当时那魔物飞过他就能感觉到,那魔物身上有死亡波纹,是专门针对苏娆的。 这哪能忍。 又不是打不过,当然要教训一番。 晏明煦假装老实巴交地跟着苏娆回去,走了两步才想起,此番前来,还有另外一人要好好教训! “对了师姐,你那个漂亮道君,死了吗?”
第18章 晏明煦不是省油的灯。 他想,师姐捡的那便宜道君死了最好。 不死的话,也最好识相快点滚。 晏明煦对着苏娆是乖巧老实的小师弟,但对别人,苏娆还没见过他骄戾的另一副面目。 听到晏明煦动不动就说“死”字,苏娆脚步一顿,又开始长姐训弟弟的语气。 “晏明煦,你别动不动就死啊死的,多晦气。” “我家漂亮道君好着呢,都快能下地走动了。” 说到这,苏娆眼睛珠子一转,伏到晏明煦耳边悄悄说道:“他脚上有一副镣铐,你可别说我能解开啊。” 晏明煦神色微动,“师姐想让他一直被锁着?” “当然。”苏娆笑眯眯的,“这样更刺激,对吧?再说了,万一他伤好了,没有镣铐跑了怎么办?” 跑了最好。晏明煦巴不得他跑。 但表面还是只能和苏娆保持同仇敌忾,“他敢。他敢跑我打断他的腿。” 苏娆古怪地看了晏明煦一眼,“你这是怎么了?不是死就是打的。” “晏明煦,他是我看上的道君,不能这么对他,知道吗?” “跑了再抓回来,重新锁上不就是了。”苏娆不以为然地鄙视小师弟,觉得还是自己的主意好。 晏明煦:…… - 城外草舍里,离开的这些天长了不少杂草。 郭大娘和郭茹这几日寄住在这里,再有几日就要到人间除夕日。 那时长安城会燃满烟花,郭茹也会随着烟花离开,转世投胎,这是蜚付出他元婴的全部修为和性命换来的。 只为了满足郭茹的遗愿。 郭大娘母女二人只剩下最后几日相处的时光,也格外珍惜,两人每天同吃同住,形影不离,这会儿正在院子里拔着杂草。 苏娆带着小师弟和她们打了招呼,直奔秦霁住着的正屋而去。 门推开的一刹那,秦霁随之睁开眼。 他看到苏娆身后站着的少年,意气挺拔,眉目清朗,说不出的恣意潇洒。 他眸子微微眯了一下,感受到了少年隔空释放而来的敌意。 苏娆倒浑然未觉,拉着晏明煦在秦霁面前站定。 “秦真,这是我小师弟,晏明煦。” 四目相对,晏明煦似笑非笑,同样在打量秦霁。 隔着传音镜时,眉眼有些模糊,现在真真切切看到,加上秦霁已经好了许多,不再是那副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的苍白模样。 晏明煦泛起笑容,眸里多了几缕危险的意味,伸出手来,“认识一下?” 秦霁曾听苏娆碎碎念时提起过她这位小师弟。 今日一见,就知道这位小师弟绝不如苏娆口中所说的人畜无害。 秦霁眯了眯长眸,并未伸手,而是轻咳了一声。 他苍白的双颊咳得泛起血潮,弱不禁风的样子立马让苏娆紧张起来。 她连忙给秦霁盖上被子,然后推着晏明煦往外走,“走,咱们出去说,让秦真好好歇息。” 秦霁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望着门合拢前,最后一丝缝里露出的晏明煦深幽的目光。 - 瘟疫已消,除夕将至,家家户户门前挂起红灯笼,将整座长安城笼罩在一片热闹喜庆的薄红色中。 这是苏娆下山过的第一个年,师父不在身边,却是阴差阳错仍然和小师弟一块儿过。 晏明煦说,他来长安城是接了师门任务,但具体不和她透露,只说年后再说。 苏娆也没多问,盘算着三五日便要过除夕,往这草舍里添点儿什么。 最后,她还是拉着晏明煦进了一趟城,买了些窗花春联贴着,又糊了两盏红灯笼在门头。 既然在人间过新年,那便也守守人间的规矩。 不过秦霁仍下不来床,苏娆倒是觉得有些可惜。 除夕那日,大家就搬着炭火、消夜果子等等到秦霁住的屋里守岁。 苏娆给他盖了厚厚的被子,再把窗棂打开,透出外面的天空,正好映着长安城的灯火通明。 今夜的长安城比任何一个夜晚都要亮。 郭大娘握着郭茹的手,母女俩静悄悄地坐在一旁,什么话都不说,默默等待离别。 等到了子时,长安城的烟火升起,郭茹心愿了结,便会失去肉身,转世投胎。 郭大娘虽然难受,但也知足,能和女儿又多相处这么些时日,已是上天对她的恩赐。 陈大娘的傻儿子也被苏娆叫来了,他一个人过除夕孤零零的,苏娆给他拿了几个巧果,但他却不像平时那样有吃的就开心得蹦起来。 他一个人坐在墙角,默默望着窗外的月亮,好像意识到这是他失去他娘后过的第一个年。 也明白以后的每一个年,他都再也没有娘了。 苏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给郭大娘的傻儿子多塞了几个巧果。 哄小孩似的,顺手给晏明煦拿了两个。 晏明煦错愕地接过,盯着手上两个炸得金黄的圆果子看了好一会儿。 在合欢宫里,他再也没吃过人间过新年的这种吃食,怔忡片刻后,他抬头看向苏娆,“师姐,你还没给秦真拿呢。” “哦对。”苏娆经他提醒,才想起这事儿,随便捻起一个,塞到秦霁嘴边,“喏,看我小师弟多关心你。他也很乖呢,像你一样,对吧?” 苏娆故意夸晏明煦,就是觉得两人之间有点儿怪怪的,但她说不上哪里怪。 每次总觉得两人好像在针尖对麦芒似的,但她一转过身去看他们,又只看到两人彼此露出友好的微笑。 “……”秦霁默默接着巧果,食不知味地塞进嘴里。 他实在不喜欢人类的食物,但想起虚影教他的“试探”,便试探性地抬起眸子,随着烛火摇曳晃动的目光对上苏娆的视线,湿漉漉的瞳眸像晶玉,漂亮易碎之下,又多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晏明煦差点儿没把手里的巧果捏碎。 他本来心里头还高兴着,师姐给了他两个巧果,只给秦真一个。 两相对比,师姐更喜欢谁岂不是显而易见? 可秦真……仗着那张脸,竟然这么明显地勾引师姐! 太不要脸了!
第19章 除夕夜色的风声里带着爆竹破岁的热闹。 晏明煦袖角打翻茶盏,清脆的碎裂声把苏娆的目光吸引过来。 晏明煦抿起唇角,无辜地看向苏娆,摊开手表明自己只是不小心的。 “没事,碎碎平安。”苏娆没发现晏明煦的那点小心思。 在她看来,小师弟经常干些让她不省心的事儿,打翻一个茶盏不算什么。 苏娆指尖聚起灵力,将地上碎了的瓷片收拢,重新凝成完整无缺的茶盏,又用尘净术洗了洗。 “小心点,别再打碎了。” “嗯。”晏明煦眉梢扬起笑意,伸手来接。 可他的手才伸到半空中,忽然从秦霁那边传来一声脆响。 秦霁床头摆着的茶盏也碎了,连带着他的袖角都泅湿了一小片。 苏娆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正好撞上秦霁那双清凌凌的眸子。 像湛黑的海,藏着一小缕无措、慌乱,显得又乖又可怜。 苏娆的保护欲一下子就上来了,她把手里茶盏随便塞到晏明煦的手心中,快步走过去察看秦霁。 “手指怎么样?脸上没伤到吧?身上其他地方呢?” “……那就好那就好。”见自己的漂亮道君完全无缺,苏娆这才长松一口气,重新用术法打扫起来。 晏明煦的手还僵在半空中,他望着苏娆的背影,眸中深幽的浅光像在湖泊里越扩越大的涟漪。 秦霁则一直神色平稳地躺着,身上犹带病气,好像他真的只是不小心跟着打翻了茶盏,绝无半点刻意。 夜渐渐深了,长安城的灯火依旧通明。 晏明煦把苏娆叫到外面,两人站在冷风中说话。 “师姐,你下山就是为了找道君?” “晏明煦,你下山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师姐,你要找道君也不是非要下山呐。师父和我养的大黄都很想你。”晏明煦莫名顿了一下。 “什么你养的大黄,明明是我养的。”苏娆半眯起眼,“再说了,我不下山,你让我在合欢宫里找?” “又不是不行。那么多师兄师姐都结为了道侣。”晏明煦声音有些闷。 “不行。”苏娆斩钉截铁,“那些师兄一个个道貌岸然的,我才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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