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貌若潘卫,珠玑不御而耀夺天人,文能断奇案,武能斩伥佞,无处不胜侯爷万万千。”她叹息,“侯爷拿自己比大人,真真是鱼目见珠,残灯笑月。”
第15章 你撒谎了 如意说的是实话,这两人现下都在堂上,任何人只稍一眼,便知是蒹葭玉树之别。 但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是无异于狠扇了贺泽佑的脸。 “你,你这贱人,竟说出如此狂浪之言!”他又羞又恼,指着她还想再骂,却顾忌外头那一堆围看的人。 忍了一口气,贺泽佑转头看向推官:“此女便是如此怀恨于我,进而夺我房契地契,还请大人明鉴!” 推官尴尬地笑了笑,双手朝沈岐远敬了敬。 这位大人坐在这儿,哪有他说话的份儿。 贺泽佑不情不愿地看向沈岐远:“会仙酒楼一案本侯不知情,可以揭过不提,但供神街那三十多家的铺面,大人总不能还徇私枉判!” 沈岐远置若罔闻,不紧不慢地开口:“依大乾律法,诬告他人当责十杖。” 完全没有要揭过去的意思。 贺泽佑怒目圆瞪:“我堂堂宁远侯,你要打我?当年我拥护圣人进和宁门的时候……” “王侯将相若能避于律法,天下何治?”他抬手,“打。” 临安衙门的差役吓得都不敢动,但旁边的紫帽却是径直上来,七八双手将贺泽佑按住,扬起杀威棒就狠狠打下去。 大庭广众之下,打板子是小,这颜面扫地才是大。 贺泽佑怒极,抓着长凳就骂:“沈岐远你个贼竖子,胆敢假公济私,侮辱勋爵……啊!” 他骂得越凶,板子落得越狠。 这阵仗把不少人都吓着了,但沈岐远抬眼看过去,却见如意立在一旁抬袖掩唇,眼尾弯起,笑意盈盈。 该啊,打得好,再打得响些。 ——这是从她眼里读出来的意思。 幸灾乐祸,非君子所为。 但,她说了自己不是君子。 沈岐远默了默,扭头装作没看见。 贺泽佑出身行伍,这十个板子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他羞臊万分,打完扶腰起身就骂:“今日这临安衙门黑云压天,没半点清白可言,本侯要进宫去告御状,你等着,此仇不报我贺字都倒过来写!” 推官额上冷汗直流:“侯爷冷静啊,那御状岂是说告就告的,再说沈大人也只是依律办事。” “滚开,都滚开!” 他一把推开上来搀扶的衙差,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大人,您看这?”推官焦急地看向沈岐远。 沈岐远没什么反应,只拢起案上卷宗,又道:“将柳氏的镣铐除去。” 推官急了:“大人,就算会仙酒楼命案与她无关,可还有那铺面之事。” “房契地契由户部发放,定田地宅铺之所属。”沈岐远抬眼看他,“上头有所属者的名姓。” 写的是谁便是谁的,哪有什么可争。 推官噎住,又道:“可柳氏还当街欲杀人。” 沈岐远整理卷宗的手顿了顿。 他垂眼,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几下。 四周有些安静,如意纳闷地抬头,就听见沈岐远轻声开口:“我当时就在旁侧。” 声音艰涩无比—— “柳氏当时,并无杀人之意。” 瞳孔微缩,如意眼眸倏地睁大。 外头风起了势,衙门外笔直的小树被吹得往一侧弯,像谁无奈又短暂地低了头,正好亲吻到一只路过的喜鹊。 刑部司的车驾启了程。 如意坐在车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对面这人。 沈岐远面笼寒霜,放在膝盖上的手握得发白,浑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气息。 她仍是不怕死地开口:“你撒谎了。” 他抬眼,眼里飞出来的冰刀像是要把她刺穿。 她不为所动,抬着下巴审视他:“为什么?” 他没答。 她欺近了些:“我与大人只能算萍水相逢,大人却好像很在意我,怕我坐牢?嗯?” 车内空间不大,她咄咄相逼,他避无可避。 沈岐远终于是恼道:“你坐好。” 瞧着这人脸上又红又白,如意善良地闭上了嘴。 但下一瞬,她就忍不住闷笑出声,声音清脆,玉瓷碰冰。 沈岐远狠狠地抿上了眼。 鬼知道那一瞬自己为什么就选择了替她遮掩,瞧这人得意的模样,就该让她去牢里受刑,看看她还笑不笑得出来。 “大人,宁远侯已经到了御前。”周亭川策马来禀,“但圣上还没有下旨宣召您。” 沈岐远睁开眼,眉峰微蹙:“径直去禁内。” “是。” 如意不笑了,略显担忧:“宁远侯虽然已无实权,但到底于圣上有救驾之功,这一通恶状告上去,大人怕是要遭些责难。” 身为宗正,他行止上的束缚本就比别人更多一重,就算宁远侯信口雌黄,也少不得累他受罚。 沈岐远看她一眼,没解释什么,只道:“之后若是圣上宣见,你切莫再出狂言。” 如意面色凝重地点头。 人家为了救她,谎都撒了,她守一守规矩有什么难的。 然而,到侧殿候传的时候,如意才发现自己会错了意。 “陛下。”沈岐远沉声道,“臣子告状,为君者如何能不问而斥退?寒忠臣之心,亡国之始也。” “可他行止不合宫规,更是口出狂言污蔑爱卿。”君主甚怒。 沈岐远冷声道:“陛下不知前因后果,如何知道是污蔑。” “爱卿一身清月,琨玉秋霜,岂会胡乱断案,徇私枉法?” “那也等宁远侯把话说完,焉有令黄门拖拽之理。” 说到恼处,沈岐远甚至摘了官帽举过剑眉:“臣上不能谏君主,下不能服王侯,这便自请挂冠,归乡种田去罢。” 君主霎时就软了态度:“子晏这是何苦来哉,孤召他回来问清楚便是。” 如意听得眼皮直跳。 啥啊,这啥啊。 敢情方才他一脸担忧,不是怕圣上偏听偏信责怪于他,而是怕圣上不讲理地护他的短? 如意不由地看向旁边一脸习以为常的周亭川。 这新帝虽然年轻,却也不是个软柿子,传闻里甚至是有些暴虐的,沈岐远就算是长公主之子,也没道理袒护到这个地步吧。 察觉到了她的疑惑,周亭川凑近来压下声音:“姑娘可知大人身上有个传说?”
第16章 顶天立地沈岐远 传说? 如意神色有些古怪:“什么传说?” 换了别人周亭川是懒得开这个口的,但如意问了,他左右看了两眼,凑上去就和盘托出:“陛下当年还是皇子的时候生了一场重病,眼瞧着要没命了,却遇上我们大人降世。大人降世的那一日繁星落城,漫若浮光,据说嬷嬷抱着陛下到院子里一见星光,陛下便不药而愈。” “星官说大人是皇室祥瑞,犹旺陛下之运。如星官所言,大人日渐长大,陛下的运势也越来越好,终是越过了其他几个优秀的皇子,夺得了帝位。” 周亭川边说边笑,心里其实并不当真。 世间大多的传说都不过是上位者为了稳固权力地位而编出来的瞎话,大人这个多半也只是为了堵一堵好事人的嘴。 但对面这姑娘听了,脸上却没有半分揶揄和轻慢。 她长眼微合,若有所思。 周亭川眨眼:“姑娘莫不是真信了?” 如意抬头,懒散淡漠之色一如往常:“怎会。” 她继续听着正殿里的动静。 被拖走的贺泽佑很快又被拖了回来。 他先前的愤怒和委屈都已经在禁内的石板地上磋磨了个干净,余下的只剩惶恐,一到御前便伏身:“臣知罪!” 君主摆手,神色也和悦了些许:“罢了,爱卿有何状要告,现下细细说来便是。” 沈卿在侧,他这是真心发问的。 然而贺泽佑却只连连磕头:“臣今日一时糊涂,冲撞了沈大人,扰乱了衙门公堂,臣愿自领二十廷杖给沈大人赔罪。另外供神街那些铺子臣也不要了,悉数送给沈大人,还请沈大人高抬贵手!” 他这话说得,愈加显得沈岐远仗势欺人。 然而君主却很满意:“爱卿能这么想,孤心甚慰。” 贺泽佑:“……” 沈岐远面无表情地开口:“宁远侯扰乱公堂,当给临安衙门赔罪,与沈某无关。至于供神街的铺面,本也就不是归侯爷所有,自当归还柳氏,何来送沈某一说。” 贺泽佑心里那叫一个恨呐。 原以为凭着自己的功绩,就算不能把这官司打赢,多少也能拖沈岐远下水,没想到这一向严苛公正的君主,一遇见沈岐远竟就不分青红皂白了,话茬都不给他一个。 气愤之余,他不由地重新掂量了一下沈岐远这个人。 此人从不列于早朝,也甚少出席各家茶会马球会,所以他才对他不甚了解,不曾想他在陛下心里的地位,甚至远高于云程、海晏那几个宠臣。 他若执意要帮柳如意,那铺子的事还真就没希望了。 贺泽佑整个人都颓了下去。 君主听着听着突然道:“柳氏可是你先前提过的那个证人?” 沈岐远拱手:“正是,臣将人带来了,在偏殿候传。” 贺泽佑吓了一跳,略显慌张地道:“她一个乡野民女,大人带她来干什么,没来地冲撞了圣驾。” 沈岐远淡声道:“不是要告侯爷的状,侯爷且安心。” 哦那就好。 贺泽佑松了口气。 但下一瞬,他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不妥,干笑道:“在下有什么可告的,沈大人莫要说笑了。” 沈岐远没有再理他。 君主沉吟道:“孤当初许一月为期,要沈卿破那禁内珍宝失窃案,沈卿想来是有结果了。” “是。” 沈岐远正色道:“臣请刑部司卓大人、蔺大人,禁军统领徐大人及文书录记,带证人柳氏、郑氏等进殿述案。” “准。” 禁宫之上原是阴云苍苍,倏地来了一阵风,秋阳破出,洋洒洒落在黄瓦红墙之上。 重臣及听证的宗室子皆着品服,鱼贯而入。沈岐远就站在大殿正中,珩佩不响,缨绂有容。 “诸君请听:禁地所在,托圣主之安,系臣民之心也,故职精兵数万,忠奴百千,内外以巡,朝夕不寐,方得金汤之固。然今有宵小生不臣之心,乱既定之巡制,盗禁宫之奇宝,渡河贩出,尽饱私囊。” 殿内重臣一片哗然,刑部卓大人忍不住拍案:“真是岂有此理,何人如此辜负皇恩?” 沈岐远看向旁侧八风不动的徐厚德:“禁宫巡视有失,大人可有察觉?” 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徐厚德这才觉得不妙,踏步出列朝圣上拱手:“陛下,卑职有罪。近来中宫身体抱恙,臣念姐弟情深,便只驻中宫附近,疏漏了别处,还请陛下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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