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服食了避沐珠,璘琅便是在水中昏迷不醒也不至溺死。 凡间与大荒一山之隔,顺着水流她浮浮沉沉便漂到了容辛所居住那村落前的澹月河里。 每日往来于澹月河上的村民众多,轻而易举便将璘琅打捞上了岸。只不过被幽冥潭吞没的人从没见过活着漂回来的,一时之间村民们都有些拿不准此事是福是祸,遂请来村里德高望重的老村长和操办祈福祭祀的“半仙”商议。 村长俯下身子试探璘琅气息尚存,想到她从小孤苦伶仃先前又是为了救村民而失踪,拿定注意要先救人。 可容半仙却在此时阻拦了村长,并拿出一面破旧铜镜对着璘琅浑身上下好一番映照,得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结论,“此女是容辛却也非容辛。” 璘琅半梦半醒间,听到这么一句,觉得这凡间人好似有点水平,没成想容半仙下一句骇得她打了个惊呛。 “待我取些狗血洒上,仔细辩个明白。” 璘琅这适时的一惊呛,咳出了几口昏迷时呛入肺中的水。 围BBZL观的村民当即以璘琅所躺之处为中心,向后退了一大步,唯有容半仙顶着“神人”的名号依旧大义凛然地挡在村长面前。 璘琅睁开沉重的眼皮,容半仙那张五彩缤纷不亚于鲛巫面孔的脸在她眼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她终于忍不住再张口吐了一口水,正对着半仙的脸,而后再次晕了过去。 ~ 璘琅不知自己昏睡多久,只是期间却接连做了好几个梦,每个梦境中都有那个古怪的洞窟和石壁。最荒唐也是最后的一个梦境之中,石壁上衔着光珠的类腾蛇龙形竟活了过来,龙首凑到她面前与她四目相对面面相觑,那场面不知有多可笑。 而后她看见自己伸出手将那龙嘴掰开,生生将那珠子取了下来,一时之间光芒大作…… 璘琅的梦醒了。 她冷汗淋漓地睁大眼眸,入目的是记忆中容辛自小到大居住的茅草屋内景象。 不无心虚地,她抬起手抹了一把额头冷汗。 啪嗒一声。 一颗黯淡无光的珠子随着她抬手的动作滚落在地,从床榻之上滚到屋中的桌椅旁。 璘琅闭上双眼,复又睁开,那珠子还在原地,不偏不倚。 正是在梦境之中,在洞窟之中,在那龙首嘴里衔着的珠子,或者又称之为“罔器”。 此时夜已深,璘琅走到屋子中央,拾起那枚珠子凑着窗缝里透进来的月光仔细打量,深蓝色的珠子在月光下像是盛着一片静谧的湖泊,可她却亲眼见识过它将珑尤弄得伤痕累累。 在海底洞窟之中,她发誓自己并未动过将它带走的念头,可此刻它却随她一起进入凡间。 所以冥冥之中,这法器与她果真有所羁绊。 好歹是个神物,璘琅拿着珠子在茅屋里端坐一宿,试着感受凡胎内元神会否变化…… 屋外很快鸡犬鸣吠,天欲破晓,璘琅挂着两只硕大的黑眼圈,揉着僵乏的腿,看着那传闻中威力无穷的罔器若有所思道,会否是修炼的方法不对呢? 想到在梦境之中看到的画面,她忍着心头古怪将罔器举到唇边,犹豫着微微张嘴一口衔住。 一片静寂过后,她“啵”地一声将珠子吐了出来,面无表情地翻身下了床。 作者有话说: 女主:是法器先动的手…
第十一章 璘琅将珠子随意往腰间一塞,而后将屋子里陈旧的木质门窗统统打开。带着一丝凉意的晨风扑面而来,是与崖洞和海底不同的清透气息,她深嗅了一口空气,随着四肢百骸逐渐舒展开来,她顿时感觉到一阵更为强烈的久违了的饥饿感。 茅屋里不乏凡人称作“存粮”的食物,但就烹食的难易度而言,她宁愿亲自去捕食。璘琅将目光投向门前不远处流淌而过的澹月河,决定先重操旧主之业捕鱼果腹。她循着记忆从茅屋里翻找出凡人女子容辛捕鱼用的器具,像是重复了千百遍那般熟稔地来到河边准备一展身手。 容家村里一早到澹月河BBZL边捕鱼的村民不少,她们身穿粗布短打挽起裤脚便于在河水边行走。渔妇们背着鱼篓、手持鱼叉,“你家夫郎、我家娃儿”的聊得热络,见到璘琅后却齐齐噤声转而一种异样的欲言又止的目光打量着她,待璘琅的目光一一扫过她们的面容便立刻骇得作鸟兽散。 如此往复,璘琅终于忍不住走到其中一个左腿微瘸来不及走远的年轻女子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村民回头见是她却比见了鬼还害怕,赤着脚站在水里浑身直打哆嗦,“容、容辛……” 璘琅扯了扯嘴角,尽量显得和善一些,“容云是吧?我以为在这村子里我俩还算是朋友啊。” 熟料,这和善的面容反倒令容云更害怕了,要知道容辛原本是个闷葫芦的个性,而村子里又传开了容辛“死”而复生的消息,怎能不叫人害怕呢。 像是看出了容云的恐惧,璘琅猛地对着她龇牙咧嘴翻了个白眼,那可怜的村民就骇得一个后仰摔在了河水里。 作弄完了“朋友”,璘琅好意地伸手拉她道,“你看这大日头下哪有什么鬼敢横行霸道?” 容云一想也是,看着她朝自己伸来的手,却还是不敢握,愁眉苦脸道,“可是柳婶说那日看得真真切切的,你沉下去没多久就给黑水吞了。” 璘琅知道这黑水说的就是那幽冥潭,而容云口中说的“柳婶”就是那日容辛救下的渔妇。 也不知该怎么劝慰这个朋友,璘琅索性直白道,“容辛生来命硬,老天都收不走别说是黑水了。” 容云信了这番说辞,遂苍白着脸勉强露出个笑意,伸手搭上了璘琅伸出的手,可下一刻又猛地摔开了她的手惊呼道,“嘶,好烫!容辛你身上怎的滚烫得跟火似的,是不是发烧了还不自知?” 璘琅闻言蹙眉,拿手背贴了贴脸颊,冰冰凉凉的并不似容云所言,她又低下头看向腰间,伸手拿出那颗珠子,熟料还没等她开口,容云已经拿手遮挡住双眼哀嚎道,“什么东西这么刺眼?我的眼睛好疼!” 这下子璘琅眉头一攒,飞快地就朝岸上跑去,待容云缓过神来放下手,河边早已没有了璘琅的身影。 ~ 璘琅顾不得将渔具落在河边,一路喘着气奔回茅屋,就见屋子边上的树荫底下候着一对母子,见到她回来那女子很是欣喜地招呼道,“容辛,你回来了,也不多在屋里休养几日,一大早就去捕鱼啊?” 来人是容辛救下的渔妇柳婶和她家的小儿子杏儿。 璘琅生怕罔器会再误伤到周围凡人,不敢让她们靠近自己身边,语气生硬地对那柳婶道,“寻我有事吗?” 柳婶受了容辛的救命之恩,自然看容辛怎么都顺眼,扯了扯身边的儿郎,示意他主动上前招呼。 那叫杏儿的男孩年纪不大长相清秀,见了容辛还有些扭捏羞赧,躲在柳婶身后不敢说话,柳婶见了只好直叙来意BBZL道,“容辛,你救了婶儿的命,便是咱们一家的恩人,婶儿也没什么好报答的,这些都是自家养的鸡鸭、种的蔬菜,这几日便叫杏儿在家给你做饭照顾你休养。” 璘琅摇了摇头,没有接受柳婶的好意,“凡人男儿未曾嫁娶,怎好到女子家中做饭。” 柳婶带着小儿子登门谢恩,本就存了看中容辛做儿媳的心思,只不过被她这么一说破,倒显得有些进退不得的,“这趟你为了救婶儿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能回来,杏儿给你做顿饭当报答料想村里人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璘琅撇了眼柳婶揣着的篮子里头各式各样的蔬果肉食,拗不过心中对食物本能的渴望回道,“你们要报答便报答吧,只是我现下有事要外出一趟,你们做好了饭食也不必等我,回家去便是。” 屋子让给了柳婶母子,璘琅揣着珠子却是往离村子最近的神庙而去。容家村附近唯有一间香火鼎盛的神庙,是村民们为了供奉水神禺彊以祈求出入平安渔获丰盛的。 水神禺彊,字玄冥,乃统治北海之神。过去璘琅游经北海幽都山一脉,曾与这年轻神祗打过照面。说是照面,也不过是她以龙身徐徐翻过山脉,垂眸望见幽都山顶一神女伫立,人面鸟身,周身闪烁一团祥光。 远远看着似乎是个和气的年轻神祗。 璘琅在世间游历期间,遇到大大小小神祗不计其数,只是能给她留下印象的却不多。这禺疆能算是一个,概因她相貌出众如明艳少女,却动辄便能驱使一众万年大鳌前赴后继托举海上仙岛。 此等反差总叫人印象格外深刻些。 走进水神庙,璘琅原本以为会看到一座赫赫威武的女神像,却万万没料到此处供奉的神像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面鱼尾模样。此像奇就奇在人面塑得十分逼真生动,掌握住了鲛妖一族眉眼浓艳的精髓不说,就连那对鲜少显露在外的尖耳也雕出了轮廓,此鲛身披云霞般飘逸的鲛纱,足下还踏着一条生有两首的龙怪。 璘琅在这座与庙齐高的神像面前仰起头端详了许久,越看这眉头便皱得越紧。 凡人没有机缘见过神祗真容,拿陶土凭空捏就神像自然是与神祗有千差万别的,只不过此鲛妖塑得有鼻子有眼,显然是有人错认了水神并将这误会延续至今。 如今的鲛族这般避忌凡人,便是此处村民日夜供奉香火又能偿什么祈愿?正这般作想,那鲛妖神像背后忽而传来一声不善的低吼之声,像是某种动物在对敌人示威。 没多久,眼前闪过一抹灰白身影,明明身量不大四爪落地之后竟瞬间幻化成人类的手足,身上盖着一件破漏单薄的道袍,竟是一个十余岁女童的模样,正对着她怒目而视、龇牙咧嘴。 璘琅身形未动,微挑眉毛道,“山猫精?” “你是何人?为何身佩浊物?” 浊物?是指罔器么BBZL? 璘琅与她隔着不远一段距离,拿出腰间的珠子,对她好整以暇道,“什么是浊物,若你说的是此珠,是我在路上捡来的。” “捡来的?”女童疑惑地歪了脑袋,“你和她们不是一伙的?” “她们?”璘琅环顾四周,笑意盈盈道,“此处除了你我还有旁人么?” “她们说的是驭妖府的恶人。”女童直起身子,足下轻点,便一跃跳上了供奉神像的神台,步态优雅地绕过了神台之上的香炉和供食,稳稳地坐在了那头双首龙背上,“你既不是驭妖府的人,还是尽快将那浊物丢了吧,那可是会召来厄运的。” 璘琅嘴角一僵,讷讷道,“你对龙族很是不敬啊。” 女童惬意地舔着方才落地是弄脏了的爪子,闻言头也不抬道,“有什么关系,世间本就没有龙族了。” 璘琅揉了揉额角,咽下一口气道,“山猫精,说说你口中的驭妖府吧,难道她们到过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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