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大人,是的大人,好想这样才配得上他的臭脾气。 选择性忽略了自己的可怕之处,将一切都推给了失忆前的自己,安珀固执地对着金又问了一遍:“那你需要治疗咒吗?” 怀抱着一点点的不信任,金在再三权衡后觉得自己可以试试,他审慎道:“不要治疗咒,那会让我睡着,来一个提神醒脑的咒语就好。” 在金从不信任到惊恐的目光中,勤勤恳恳的小牧师掏出了笔记本,不太熟练地翻字典一样翻到了咒语,当着他的面开始现学,晦涩的咒语念得磕磕绊绊,并在数分钟后表示自己可以了。 “其实我休息一下就好……”金虚弱表示。 “相信我。” 安珀不想给他后悔的机会,一个眼神指挥看热闹的舍尔按住了他,装摸做样地掏出了法杖来使场面更为正式一些,但变化来得太突然—— “躲开!” 就在安珀抬起法杖的瞬间,马塞洛骤然暴呵打断了他们,一把拽过了起了不能自理的金,急速带人向后退去。 刚刚金躺着的位置,“啪叽——” 掉下来一条扭动的长虫,一条活的棕黑色绒线。 然后更多—— 小牧师被吓得连退了好几步,但随即直觉般地将注视投向了一个更深的地方,随着她的意志所向,全视之眼再一次扩大了范围。 目光洞穿的方向,只有前赴后继而来的长虫。 她能看到苍白粘稠的四分叉前端探出,透明到连恶心的□□都清晰可见,但畏光的特性又让它快速缩回,回到咕唧作响的同伴中,叠叠压压地纠缠成一堵无穷无尽在向前垮塌的墙。 “朝这儿!” 慌乱间四周弥散起了毒瘴,舍尔恍惚看见精灵在远处向他招手,紧悬的心松了稍许,顿时找到了方向抬腿就要过去会合。 “你在去哪儿?” 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服,身后小牧师温凉的嗓音让舍尔整个脑子都冰了冰,他能感觉到那双生于盛颜之上的烟灰色的双眸正盯着自己。 舍尔瞪大了眼睛扭头去看,穿过小牧师有些不真实的身影,他所以为的安全处分明只有一棵古树,以令人惊恐的复杂长势盘踞在迎面而来的黑暗中,像是个被残忍开膛破肚的人。 浓重的血腥味从破口呛出,混杂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气息侵袭而来,陈旧腐烂泥土味中有什么在敏捷地爬行,他听到了蚕吃桑叶一样的沙沙声,咕嘟的黏滑稠液伴着沙沙声不断,有什么被消化或者在发霉溃烂,那是无数的扭动着的蠕虫沙沙顺着它爬下,如海如潮般涌来。 他要是真过去,用不了片刻就该千疮百孔了。 “走!” 拉拽的力道来自前方,舍尔被一股大力道向前拖拉。 反应不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蠕虫吞没可爱的牧师,她的脸上是惊愕,那双漂亮的眼睛还在令人毛骨悚人的目光盯着他,饱含着责问。 不,牧师正拉着他向前跑。 他得跑! 所以舍尔在奋力向前,即使他已经感知不到自己四肢的存在,但他还得跑。 直到一股巨力扇得他整个脑瓜子嗡嗡响,下巴都快被扇飞出去,再从恍惚中回神,看到眼前是马塞洛一张放大的脸,脸上满是亲切的不耐烦。 如果不是四肢还脱离掌控,舍尔现在简直想抱上去给他一个热情的亲吻,庆祝劫后余生! 马塞洛可不会管他,自顾自回过头去,对着闷闷不乐的小牧师夸耀。 “我就说,这比你翻出来净化咒要快点。” 安珀还是有些困惑于所见,“这是什么?” 她的目光落向守护咒语和炼金防护之外的东西,密密麻麻积水一样堆起的虫子,来自四面八方除了古树捍卫的头顶,每一只都在悍不畏死地冲向他们。 “是穴居蠕虫。”金的语调有些沉重。 他已经从地上站起,显然咒语的消耗对他来说远不如走路要严重。 安珀照着魔域通行指南翻到相应的一页,同样的惊讶:“它们不该在这儿。”
第7章 穴居蠕虫,流浪者丛林中寻常却不多见的生物,活动于丛林数米深的地底以及幽深无人的山洞,生命中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钻洞和休眠,总之不该和眼前所见一样,疯了般向他们冲来。 但这里是流浪者丛林,从未被了解过的神秘之处,一切皆有可能。 “我讨厌虫子。”安珀摇了摇头,不去看密密麻麻的黑绒线,她询问:“我们就在这儿一直等着吗?” 虽然一时半会儿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总归怕引来些什么,尤其是夜晚将至,丛林的危险会远超白日,他们不可能一直在这儿对峙下去。 至于不见踪迹的精灵,谁也不指望他来处理这恶心的虫子,能远远站着就很好了。 舍尔刚刚给自己来了一巴掌确认是真是梦,回到现实的踏实感真是无比的美妙,出了一身冷汗后就轻松了些,回忆起即将被追上的恐怖感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来吧。” 他需要做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不需要依赖任何的咒语,他说:“燃烧。” 凭空而生的火焰熊熊燃起,像是点燃了一个引子,防御阵法之外的蠕虫烧灼到滋啦作响,毒汁霎时从饱胀的身体里四溅,又在火中挥发,只有焦臭味熏得呛人。 虫尸形成的灰烬漱漱掉落,在地上堆起厚厚的一层。 真棒,安珀给他鼓了个掌。 “之前倒是一点都没看出来,你还会除了拖后腿以外的东西,现在才算像话。”马塞洛摸着长出小胡茬的下巴,他若有所思,“难怪那个幻境会重点袭击你。” 不止舍尔一个遭到了袭击,但显然受困其中不得脱离只有他,这个认知让舍尔不由面露窘迫。 为了缓解尴尬,舍尔不太好意思地问道:“那你们看到了什么?” “我的妹妹。”马塞洛自然而然地说,“她是个非常漂亮且勇敢的女孩儿,但也叛逆得让我头疼,所以绝对不会像幻境里那样乖乖去嫁人。” 至于金,他又擦了一遍镜子,什么话都没说。 最后是茫然的安珀,她举起双手,略有些对于幻境厚此薄彼的不满:“我为什么什么都没看到?” “大概是你什么都不记得吧。” 这好像很合理。 精灵还没回来,但他们也不会想继续在虫尸堆里呆下去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被吸引过来。 虫子已经把他们要走的路吃得平坦,只要留下一个方向记号配合着虫尸的残渣,精灵看到看到自然会明白他刚刚错过了怎样下饭的一次袭击。 “他不会又被人套麻袋了吧?”安珀合理怀疑。 “别担心,”舍尔安慰她,并对精灵的能力表示了十足的肯定,“这种环境下,他就算被套了麻袋也能自己逃出来,一定能追上我们的。” 望一眼绵延无尽的密林,好像是这个道理,安珀深以为然。 于是当不多时就看到一抹身影轻盈地穿梭在高树上,成为林间不可辨析的影,最后精准地一跃而下落到他们中间。 忽视了他们有些不自然的神色,精灵嫌弃地丢给了他们一面半截入过土的小旗,上面是一个战斧的标志,他不认识上面的标志是什么意思,但所代表的那行人看起来绝非善类。 好在有金熟稔于此,“福波斯佣兵团,长期行走于魔域和人类城镇之间,收容了不少难对付的亡命之徒,你可以把他们当做一伙儿规模不小的匪盗,但他们的同行是合法的。” 现任魔王不是一个天生的魔物,对纯种魔物至上论不屑一顾,他将魔域的外环区域对所有种族开放,也才有了魔域边境上的几个小镇的繁衍生息,就算是被视作食物和废物的种族都能在此谋生。 也从那时开始,往来于魔域与人类王国之间的商队和佣兵团开始兴起,但这片土地从来没什么温和可言,无时无刻不在发散着孕育魔物的致命气息,滋养了整个魔域的生灵,但对人类却是如慢性的毒-药般缓慢致命的。 第一批来此的亡命之徒大多铩羽而归,直到近些年才渐渐成了气候,大大小小的佣兵团报不上名字的都有好几百个,其中能得到正式认可的实在没几家。 福波斯虽然行事作风臭名昭著,但仅从明面上来说,他们比偷渡客要光明凛然得多。 “他们也在去往水源。”精灵说。 他这一路打探了不少,也遇到了和他们抱着一样心思的队伍,但这是唯一让他感受到威胁的。 “他们是一支全副武装的队伍。”精灵警告道,“三十多个人,护送了一些东西,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友好。” 训练有素分工协调,和他们这种临时组成来打打闹闹的绝不相同,老实说精灵根本不看好他们。 “所以我们可能会遇上麻烦对吗?” 毋庸置疑。 “那么——”马塞洛转过身来望了一眼,作为其中战斗经验最为丰富的一个,他挑眉询问道:“有人不会打架吗?” 缓慢举起的一只手,来自小牧师安珀。 她只是个咒语都念不连贯还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牧师而已。 咽下一口脏话,马塞洛几度欲言又止,最后神色怪异的他也只能指挥道:“万一发生冲突就保护好你自己,我们可顾不上你。” 小牧师当然是乖巧点头。 佣兵团比他们快了一步,等他们来到水流边上的时候,落日夕阳下,一个战斧旗帜飘扬的营地已经落成,四个手持战斧的凶恶男人正在营地的外围巡逻,极度的不友好都被他们写在了脸上。 他们第一时间发现了靠近的小牧师一行人,有些惊讶但并未贸然上前,由着他们在营地的视野内搭起了几个简易帐篷,然后升起一堆火开始解决晚餐,和谐安宁的场面写满了与世无争。 四人交流了个眼神,其中一人回去汇报异常。 雇主笑了笑,他的面庞透着无法忽视的妖异,狭长的眉眼间戾气十足,声线又柔又尖,透着魅魔一族独有的风情万种。 “管好你自己的事,我也只在乎我的货,明白吗?” 汇报的人低着头不敢看他,得了命令便后退着出帐篷。 “等等。”雇主喊住了他。 明明是平铺直叙的语调,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吓得那人凝固了呼吸。 “我感觉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东西在他们手里,帮我准备一些小礼物,等会儿我亲自去见见他们,但现在我需要休息。” 说完,他斜靠在帐篷内的软垫上,懒散的姿态让眉宇间的疲惫都显得动人,或者说是物欲满足之下的倦怠感在深深吸引着欲壑难平之人。 可更该让人知道的是,他绝非善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雇主突然改变了主意,但那人还是依命行事,还是免不了有些后悔接下了这一单,运送来路不明的三个大箱子到魅魔的领地上,这一路都是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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