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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走。”顾衍承的声音里染上哭腔，少女却在他面前显得愈发单薄。她笑着抱住机甲冷冰冰的手指，在上面印下了一个吻。 本应毫无感觉的，顾衍承却觉得那个吻刻在了自己的心上。 那便是最后了，001如同她刚出现时一样，她的离去也是那么特别，顾衍承看到漫天星火，他的少女送给他最后的一场梦。 “不要走。”他喃喃自语。 “我需要你。” …… 新星历608年。 顾衍承于睡梦中猝然惊醒，心脏急促地跳动，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愣怔半晌，枕边已经湿了一片。 他又做噩梦了，那个困扰了他二十年的噩梦。 “主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黑糖波波自动开启夜灯模式，像个小萤火虫一般朝顾衍承飞了过来。 顾衍承起身坐在床沿，卧室里充满了他深且急的呼吸，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梦里的情景仍旧印刻在他的脑海中，清晰得仿佛发生在昨日。昏暗的灯光下，顾衍承眉头纠紧，整个人静止成了一尊塑像。好半晌，卧室里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低吟： “莫璃……你还会回来吗？” “主人，波波会永远陪着你。”人造的小东西不懂想念是什么感觉，但它却不愿看到主人落寞的样子，它的终极程序里写满了顾衍承三个字，要保护他、照顾他、让他开心。 清越的少女声线一如往昔，然而这一次却令顾衍承湿了眼眶。“骗子。”他低低咕哝了一句，把自己整个人卷进冰凉的被子里，他挡住了脸，不想让黑糖波波看见自己的软弱，那家伙一定又会喋喋不休地讲冷硬的笑话，试图逗自己开心，他讨厌莫璃设定的这种老妈子一样的程序。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骗了他一次又一次，可笑他每次都会上当，满心希冀地以为真的能永远在一起。可谁能想到，她的陪伴就是把自己的声纹思想录进冷冰冰的系统机器里！ 波波不解地看着主人用被子盖住了头，然后，昏黄的灯光下，那鼓起一个包的被子细细颤抖起来。 “如果我有一双手臂的话，我很想抱抱他。”这样的念头在黑糖波波的小脑瓜里浮现了一瞬，又疏忽消失了，黑糖波波不会追究自己对主人的关心到底来自何处。 它小心翼翼地靠近顾衍承，斟酌着安慰的词句，突然，顾衍承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眉头微皱，似乎在思索什么。 “主人，发生什么事了？”黑糖波波的眼睛变成好奇的圆形，一眨一眨地看向顾衍承。顾衍承头也不回地一抬手，示意波波闭嘴。 他在回忆刚才的梦境。 从前他只顾难过，从不愿细细回忆001消失那天的细节，可现在他知道了001就是莫璃，往日看似无用的语句仿佛拨去表面的灰尘，渐渐显露出来。 “要好好活下去。” “我在未来等你。” “最后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记住我们相遇的日子，那是……” 顾衍承心跳如雷，猝然起身。 不一会儿，地下室传来悍然震动，飞船启动的轰鸣划破夜空，顾衍承目光如隼，整个人雷厉风行驾驶飞船化作剪破黑暗的流星！ 他明白了，原来莫璃才是结束战火的关键！原来她早已策划好了一切。 飞船很快突破大气进入太空，那一枚光点直奔凌墨所在的太空空间站而去，之前任凌墨百般恳求，顾衍承都无法收拾心情重回战场，但是……如果平息战争是莫璃的愿望，那他愿意为之一搏。 新星历608年12月26日，科学会空间站迎来一位莽撞的客人。身着指挥军服的凌墨刚下战场便听到汇报，连坚硬的战袍都来不及脱，直奔空间站而去。 机械门转动，缓缓打开，凌墨看到了重新穿上军装的顾衍承。 男人身形如挺拔的翠竹，黑色太空军服的包裹下重新散发出凌厉气场，黑沉的双眼朝凌墨一瞥便透出令人心安的强势。 “你同意加入科学会了？”凌墨狂喜。 顾衍承朝凌墨伸出手：“合作愉快。”
第46章 046 新星历609年1月1日, 科学会在顾衍承的带领下连续突破狐神社在联盟边区设下的三道防线，顾衍承的大名重新回到民众视野，昔日威名一夕重现, 竟在普通群众之间掀起一股狂潮。 狐神社支持率下降, 威尔逊面如土色。 1月3日, 顾衍承带领精锐部队攻入主星系凤凰星，所过之处如飓风烈火, 摧枯拉朽，狐神社不得民心, 无奈之下, 威尔逊开启控制系统，将普通民众收入编制, 组织起无穷无尽地反抗军。 …… 空间站里, 凌墨气愤得轰了一颗卫星。 “该死的美人系统！所有人都无知无觉地被他控制，难道我们要杀光所有人让凤凰星从单细胞生物开始进化吗！” 会议室里一片沉寂, 人人面色凝重。 顾衍承就是在这时开口的，他轻描淡写地脱下军装，军装里赫然是一套单薄的白色长袍，那白色的布料仅在腰间松松垮垮地系了一道金色细绳, 袒露的胸膛显示出精巧平直的锁骨, 两片式的下摆遮不住双腿。 顾衍承进来本就消瘦苍白, 此时站在空间站巨大的玻璃窗前，身后的星空如黑暗中星星点点的宝石，暖黄的光打在他清瘦的皮肤上……凌墨微微睁大眼睛, 恍然间好像看到了古地球时期西方那些在苦难中仍怀有恻隐之心的天神。 顾衍承神情冷淡，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随口道：“既然如此，那就把这个系统毁了吧。” “你……你打算怎么做？”看着顾衍承的打扮，凌墨心中已经有了猜想，尽管现在各处战事频频，但是上层贵族却从未耽误享乐，地下街的黑市里仍旧进行着各种肮脏的人口交易，这虽然令人不齿，但却是一个很好的接近权力中心的办法。可是……之前还不愿管闲事的顾衍承会为了这个做出这样的牺牲吗？ 顾衍承眼中黑沉沉的，仿佛没有光，他点了点头，不知从哪拿出了一套锁链：“就是你想的那样，快点吧，我受够这个荒唐的世界了。” 凌墨诧异地接过锁链，沉甸甸的铁制品哗啦啦碰撞在一起，那不是任何高科技的东西，只是一个真的用来锁住奴隶的链子。 “你……”凌墨还是不敢确定，却不知要如何关心顾衍承明显已经不正常的脑袋，他口不择言地问道：“你凭什么觉得那些人会买下你这样外貌不及格的奴隶？” 闻言，整个会议室的气氛降到了冰点，人人都屏息凝气，生怕这两位祖宗一言不合就火并。然而，出人意料的，顾衍承只是勾起嘴角轻轻笑了笑。 他目光游移不知看向何处，抬手在自己后颈处屈指揉了揉：“我当然敢确定，因为没有Alpha能拒绝发情的Omega。” “顾衍承，你想好了？”凌墨眉头紧皱，“你的筹码是什么？这个计划值得你做出这样的牺牲吗？” 顾衍承诧异地微微抬眼，他轻笑一声：“你不是为了消灭狐神社可以不择手段？现在是……在关心我？” 凌墨的神情闪过一丝不自然，在他看来，莫璃已经神魂俱灭了，眼下与她相关的人就只剩下顾衍承，如果他也为了这个世界而牺牲，那……他说不清自己心底的那一抹失落来自何处，飞升、得道成仙，他一直为了这个目标努力，从不想与人有过多的牵连，但是他是否真如自己想象中那般冷情呢？ 凌墨沉思良久，沉声道：“我必须对这次行动的风险做出评估，把你的计划完整告诉我。” “我只需要接近任意一位贵族，通过他的艾浮圆点连入美人系统，进入核心区。”美人系统的核心区只有联盟掌握财富和军权的顶尖贵族才能连入，他们共同支撑着系统的运转，也是他们在支持着安全局对系统的每一次更新换代。 “然后呢？就算你精神力强，能轻易攻破对方的艾浮圆点，但那不代表你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入侵算法复杂的美人系统，想修改其中运作的程序更是难如登天！”凌墨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冷嘲热讽道，“顾衍承，我以为你起码不会如此天真！” “多谢你的肯定。”顾衍承依旧神情寡淡，动作都有些懒洋洋的，他一只手把玩着腰间系带，将那金色的丝线在食指上绕来绕去，“我当然知道美人系统的坚固程度，不然你们科学会早就攻破这玩意儿了，但是……如果我不是去修改它的程序，而是去启动它的程序呢？” 此言一出，就像早春炸了个闷雷。 众人大眼瞪小眼，凌墨追问：“你什么意思？” 顾衍承嘴角轻勾，脑海中却浮现出莫璃的脸：“如果……有人在系统升级的时候就预先设置了一个安全锁，当这庞杂到能牵动每一个人最基本生活的系统，终于露出不可控的一面时，就将安全锁打开，‘开闸泄洪’毁掉一切……” 凌墨猝然睁大双眼，猛地起身抓住顾衍承的双臂：“你说的是真的？你想起什么了？莫璃回到过去做了什么？” 顾衍承轻轻拨开凌墨的手，脸上没什么表情，云淡风轻到仿佛在说一件小事：“这些我没必要与你多说，你只要知道，美人系统不是坚不可摧，一把安全锁足以控制它，而我，有这把锁的钥匙。” 凌墨沉默了，空气都仿佛变得胶着，他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别的什么：“顾衍承，你真的想好了吗？你……你会牺牲很多……” “没关系。”顾衍承垂眸，带着意外的安宁，他轻轻开口，轻到只有他和凌墨两个人能听到，他说：“我想实现她的愿望。” 两年已经过去了，莫璃曾经给他的标记再也无以为继，那个没能做到最后的终极标记成了永远不会实现的遗憾。 如果莫璃不能回来，那么顾衍承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想世界和平，他帮她实现，她想人们获得自由，他帮她去转动最后的钥匙，她希望顾衍承永远快乐的活下去……临行前最后的准备，顾衍承任凭工作人员将沉重的锁链套在他身上，心里只默默地想：只有这一条不能让你如愿了。 没有莫璃的世界，他再也不想一个人孤单地走下去。 “等做完这一切，我会去找你。”当催.情制剂注射进顾衍承的血管时，他闭上眼睛，将这句话埋在了心里。
第47章 047 当天夜晚, 顾衍承被关在封闭的铁箱里，连夜送往金九区。 黑市里搭了巨型的展示台，那铁箱就被放置于舞台中央, 台下坐着的都是贵族, 人不多, 这是一场为手持终极权势之人专门准备的拍卖会。 主持人依次展示了人面鱼尾兽、会说话的喇叭花、收纳了银河系景色的微型水晶球……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然而，气氛始终不够热烈, 因为重头戏迟迟没有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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