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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近浮银，闪烁着泪眼道：“浮银，我喜欢你，你能不能不要走？” 他卑微地乞求。 浮银扶住他，轻轻道：“那夜，你来找我，也说了这句话。” 她弯起嘴角，笑容苦涩。 “其实你根本就不是喜欢我，只是因为你体内有我的仙根而已。” 高逢鹤顿住，他拼命晃着脑袋，眼泪簌簌落下。 “不是的，不是的……” 浮银的轮廓逐渐模糊，细地如沙一般，仿佛就要被风一吹而散。 高逢鹤缓缓伸出手，想抚上浮银的面庞。 浮银没有躲开，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这个地方，她用尽自己最后一抹神志留给高逢鹤最后一句话。 “神君，珍重。” 原来她也没有从浮生若梦中醒来。 高逢鹤愣在原地， “浮银，我不是……” 早在浮银那句话落音之时，她已经全然消散了。 眼前的长河翻涌着闪烁银光的波涛，高逢鹤木然地跪在滩涂之上，风刮过他的耳朵，像是利刃。 他呆在原地，像是个木偶。 风吹过，似乎要散去他手中的余温。 高逢鹤紧紧攥住手，他从未留过关于浮银的什么东西，仅有这个温度，是属于浮银的。 他不知道浮银会离开， 不知道会这么突然，就在他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 与夜游神大战，青丘损伤惨重。快要全军覆没之时，夜游神忽然像感受到什么，即刻收兵离开，一脸纳闷的青丘百姓。 程轻舟跟着瑟瑟还有狐王一起修整着战后带来的残垣断壁，照顾着伤员，许久才注意到失魂落魄的高逢鹤。 他冲上前去，却左看右看也没看到浮银。 “你别看了，她走了。” “走了？”程轻舟瞪大了眼睛，忽地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声音弱了下来。 瑟瑟突然从旁边冒出来，惊讶道：“浮银从青丘秘境消失了？” 程轻舟被吓了一跳，忙道：“你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的。” 瑟瑟没理他，望着远处眺望，失望地收回目光。 “浮银这个人真奇怪，不声不响地就走了。” 父王告诉她青丘秘境中是万生长河，走进去，浮银就能得到她想要的。 既然她已经得到她想要的，为什么一句话也不留就走了呢？ 好在夜游神很快就走了，青丘伤亡并不严重，只是灾后重建迫在眉睫。 得知浮银不见了，狐王似乎在思索，良久才道一声知道了。 “父王，”瑟瑟伏在狐王膝上，有些疑惑道，“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桑棠无奈地看了自己不着调的女儿一眼，叹息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个不着调的，父王白教你了。” “你难道看不出，浮银不只是一个小妖吗？” 瑟瑟错愕，挠了挠脸。 “我是觉得她不普通，但是也猜不出别的。” “傻孩子，”狐王捏了一下她的脸蛋，站起身来背过手，缓缓迈步，“她是一个没有仙根的神仙。” “父王！你说什么？”瑟瑟猛地站起来。 “萤火草精不过是她进入轮回的一个身份，而这个轮回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轮回，她还有本身的记忆。” 瑟瑟听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在她父王身后。 “我实在听不懂。” 桑棠转过身，正色道：“意思是，浮银并非不告而别，而是轮回结束，回到她原本的地方。” 回到她原本的地方？ 高逢鹤顿住，整个人呆在原地。 瑟瑟听见声响，转过身，却看见高逢鹤整个人奇怪的神情，顿了一瞬便转身离开。 她意识到方才的话都被他听见了，瑟瑟转过头，和桑棠对视了一眼，叹了一口气。 那个姑娘， 他永远等不到她的答案。 “你要去哪？”程轻舟拦住高逢鹤。 “我要去找浮银。”高逢鹤低下头，整理行装。 程轻舟扶过他的肩膀，盯着她道：“你知道浮银去哪里了吗，你就去找她？” 高逢鹤顿住，反抓住程轻舟的肩膀，厉声道：“那你告诉我她在哪？你知道对不对？” 程轻舟垂下眼睛，躲避着他的目光。 高逢鹤明白了，他松开手，继续收拾他的包裹。 “你不告诉我，我就走遍八荒，我不相信浮银死了，我一定要找到她。” 程轻舟不解地走到他身边，道：“我就不明白了，浮银有什么好的，天涯何处无芳草……” 高逢鹤手中一根筷子突然断成两截。 程轻舟吓了一跳，语气渐弱。 高逢鹤呆立在原地，双目渐渐失神。 他想起今日听见瑟瑟跟狐王的那番话，他们口中说的轮回是什么意思。 “每个人的人生何尝不是一种轮回。难道我对于浮银而言，不过是路过的一处风景。与一棵树，一片云没有区别？” 他要怎么证明自己在浮银眼中的特别。 “高逢鹤，你在说什么？” 高逢鹤抬起头，淡淡道：“浮银走之前，说什么仙骨，你知道是什么吗？” 程轻舟愣住，咬了咬嘴唇，像是知道什么却又不愿意说。 高逢鹤点点头，程轻舟以为他放弃了，正准备开口安慰，没想到下一刻一把冰凉的匕首抵在他脖颈间。 “对不住了程道长，”高逢鹤深吸一口气，“这是与我、与浮银有关，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对我不公平。” 程轻舟眉心一动，道：“高公子，你先冷静一下，我告诉你。” 他感到在这句话说出口之后，颈间的凉意逐渐淡去。 高逢鹤一开始就没想对他动手，从始至终只想要一个答案。 程轻舟面色凝重，将师父告诉自己的都告诉了高逢鹤。 原来浮银本是九重天上的星女，因为舍弃自身仙根重塑神女之子的仙骨而困于鬼界，逆了天命而饱受八苦轮回。又为了复生神女而不断追寻，千年不殆。 程轻舟说完，看着高逢鹤落寞的侧脸，补充道， “浮银她是神，她只会怜你，不会爱你。” 高逢鹤全都明白了，浮生若梦并不完全的是虚假的，而是半真半假，掺了真相，又虚幻如梦。 “其实你根本就不是喜欢我，只是因为你体内有我的仙根而已。” 浮银的话响在耳边。 高逢鹤看着自己的手，原来这一切，都是因果。 他的因，遭就浮银的果。 他又有什么资格再出现在浮银面前，再说他爱她？ 五指缓缓合拢，将那早已不存在的温度牢牢握住。 程轻舟知道他心里不舒服，情爱之事，自古难解。 他知道，如今这个人间，永远也找不到浮银了。 他们这些看客自然知道无解，可深陷其中的人哪里愿意轻易放手呢？ 高逢鹤沉默良久，还是道：“我要去找浮银。” “去哪里？”程轻舟怀疑自己方才说的他都没听进去，赶紧拉住。 “去罗酆山，去鬼界。”高逢鹤淡淡答道。 既然在浮银眼中他的命劫早晚会结束，他也不想浪费。 一时一刻，再见面的日子。
第49章 八寒地狱 一池幽蓝的水荡开，浮银睁开眼睛，眸中逐渐清明。 她已经回到了鬼界了？ “你醒了？” 耳边传来一声轻柔的呼唤。 浮银头还疼着，不由得烦闷起来，她明明跟醒风说过每次自己轮回结束后不要急着唤自己的。 不对，她偏过头，醒风呢？ 眼前分明是一个陌生的人，浮银揉了揉太阳穴，凛声道：“醒风在哪？你又是谁？” 醒风是虚渡唯一的摆渡人，他现在不在，反而让别人抵了他的班。 “姑娘你，”眼前的人吓了一跳，随即解释道，“原来的摆渡人犯了事被关押起来了，现在虚渡的摆渡人是我。” “我叫明川。”明川笑着指了指自己。 浮银蹙眉，“醒风被关起来了？” 明川点点头，道：“我也不太清楚，虚渡无人，才派我来。” 浮银知道他什么也不会知道，也没有再问他。 靠近岸边，她起身准备离开，不料明川却急匆匆叫住了她。 “姑娘，你不用去看八苦梵生镜吗？” 明川知道浮银每次的流程，连往生舟都没靠好，就提醒了她。 浮银站在原地，鬼界的气息让她浑身冷冽。 她默然地摇摇头，这一次轮回比往日的深刻许多，过往的事连细枝末节她也镌刻在心，难以忘却。 心脏还在隐隐作痛，浮银低头，吐出一口浊气。 她回头道：“还麻烦你，请带我去找三啖君。” 明川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三啖君即是鬼主。 这位女子到底什么来头，要直接去见鬼主。他也不便推辞，将浮银带到鬼主宫殿门口便停下来了。 浮银向他道谢，兀自推开了门。 门是虚掩的，仿佛里面的人早已知道有人要来这里。 浮银缓步往前走，用手拨开两旁的黑色纱帘。 四周燃着苍白的鬼火，冷飕飕的。 正对着的堂上仿佛坐着一个人，一身黑色的如水长袍，眸光暗沉。 浮银向前走了两步，在不近不远处低下头，行礼道：“三啖君。” “浮银，你回来了？”三啖君高坐于堂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浮银。 浮银抬起头，直直对上三啖君的目光。 “您早就知道我会回来？” 三啖君背过手，从堂上信步下来，走至浮银面前。 “我知晓你前几次轮回的时长，这次估摸着差不多你该回来了。” 见浮银没有说话，他继续道：“八苦凡生你体验的差不多了，回回都是惨死，值得吗？” 三啖君一向是个话痨，浮银是知道的。 只是他这次的话似乎意有所指，浮银眼睛转了转，淡淡道：“三啖君，我每次进入八苦凡生您都能窥探到，不是吗？” 三啖君面色微动，没有说话。 浮银没心情跟他猜哑谜，只道：“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反正一切已经结束了。” “你知道我没有找齐东西，长生烛燃尽了。” “浮银……”三啖君垂下目光，伸出手想搭在浮银肩头安慰她。 浮银侧过身躲开，她眼中早无悲喜，只不咸不淡道：“我不知道是何人跟您说了什么挑拨的话，我也不想知道。” “我听闻醒风被关押，我只想知道他在哪？” 三啖君看着浮银坚决的样子，叹息道：“醒风违逆夜游神，送你下轮回，现在被关押在八寒地狱。” “什么？” 浮银错愕。 八寒地狱乃是最为穷凶极恶之人才会被关押的地方，寒气逼人，万物不生，连最凶狠庞大的魔物也在里面存活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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