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她一直没出门,敖交好奇她怎么去赚钱。没事来转悠的谷之平听说这件事,他长长叹了—口气。 敖交问:“你叹什么气?” 谷之平摸了摸胡子,又长长叹了一口气,见敖交直直盯着他,他立马不摆谱了:“这个…不太好说,龙君你这么好奇,等小丫头出门的时候,我悄悄把龙君您放到袋子里,您自己跟着去看看就知道了。” “谁要去看?我才不去呢!” 转眼就是傍晚,夕阳西下的时候,白茶茶出门了。她没有伪装,只穿了那件拖地的黑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绿绿自己悄悄爬到包袱中。 在一边看热闹的谷之平:“龙君,你不是不要跟去么?” 敖交皱眉:“我只是在泽乡待腻歪了,去看看外面的风景。” “我看你就是放心不下她。” “谁放心不下了?!谁谁谁?你跟着做什么?” “我…我是跟着你的。” 白茶茶并未注意包袱里的乌龟。顶着烂漫的夕阳,白茶茶爬过山,避开人声鼎沸的镇子,到码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码头上停了很多船,点燃的火把照着现下无人的木板道,几只飞虫绕着火焰起舞。 白茶茶去见了一个工头,又去见了算账先生,之后直接就被带到了停靠的一艘船边,船上是满满的货物麻袋。 “搬吧。”工头抱拳站在火把下上,直直看着白茶茶。 白茶茶顿了很久,火把的灯在她黑色的袍子上跳跃。 工头皱眉:“墨迹什么?搬不搬?!” “我…搬。”坚定的语气从袍子下传出。 原本攥紧袍子的手松开,她伸出手臂,解开黑袍的系带,脱去帽子,露出雪白的头发。 黑袍被脱下,麻利叠起来放进包中,白茶茶里面穿的是一身麻布的长裤短褂。 白茶茶终于露出她原本的样子,雪白的眉毛,即使低垂着视线也能看到她紫色的眸子。在跳跃的昏黄火把下,她浑身镀上一层黄色,温暖的火光将她浑身充满的妖异感微微压下。 工头一瞧见白茶茶的样子,肉眼可见得抖了一下。从前这个丫头就来抗过货赚钱,被人意外发现真实面目当时吓了好多人。 好在码头杠把子老李震住了场子。这个妖人要价不高,力气还大,每次抗货倒是让老李得了不少好处,还得了掌柜夸奖。 转头看向货船,工头朝白茶茶示意。 白茶茶撸起袖子,径直上了船。 看着人上了船,工头小声啐了一口:“妖怪。” 敖交瞪了眼工头,工头皱眉,摩挲双臂:“怎么有股冷气,怪了怪了…晦气啊……” 正欲跟着上船,白茶茶就出现在敖交面前。她扛了四个大麻袋,脚步沉重。 四个大麻袋一一叠在一起,压在白茶茶肩上,让人忍不住担心,下一秒娇小的她就会被压垮,被埋在麻袋下。可她每一步都很稳,没有任何撑不住的样子。 码头边上睡的都是卸货的工人,白茶茶白发紫眸,扛着四大袋子,送去仓库,十分显眼。 渐渐的人们三三两两聚在在路边上,看着白茶茶来来回回搬货,偶有交流,言语间都是“怪物”“妖女”“妖怪”。 白茶茶像是没有听到那些话,只是低着头,扛着货,汗水从发间流出,滑过脸颊,滴在地面。 一个好奇凑近的小孩见了,他跑到母亲身边,声音很大:“她居然也会流汗!白发妖怪也会流汗!” 她才不是妖怪!她身上没有妖怪的味道!这些人为何就因为外貌的不同,力气的不同就要对她议论纷纷,斜眼相看? 敖交垂在身侧的手攥紧。 被议论的主人公不言不语,仿佛没有瞧见那些人,也没有听见那些针对她的流言蜚语。 实在看不过去,敖交要出手施法帮她。 谷之平拉住敖交:“龙君,你要做什么?” “你说呢?放手。”敖交一把挥开谷之平。 谷之平没放弃,他反倒是站到敖交面前阻止他:“龙君,你要是现在帮了她,她受到的指责只会更多!” 敖交一下明白谷之平的意思,就像刚刚那位工头觉得白茶茶晦气一样。他要是现在用法术驱赶了人群,人们只会更加坚信白茶茶是妖女,是怪物,是异类。 “异类,是人间最容不得的东西。”谷之平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一瞬不瞬注视白茶茶。 敖交注视麻木来回抗货的白发姑娘,不放过她的一丝一毫,周围人的议论他渐渐都听不见了。 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了他和她两个人,他似乎能感觉到她肩膀被压下的重量,能感觉到她脚底传来的火燎摩挲,能感觉到她的每一次沉重呼吸…… 凌晨,白茶茶已经搬空了两艘货船,累倒在仓库。人们见没有热闹可瞧,终于自行散去。 吃了点干粮,喝了点水后,白茶茶见道上已经没人,取了耳塞,朝工头笑了笑,然后又上船了。 一转眼,白茶茶就扛了八个大麻袋,左右各四个出来了,她甚至直接在道上跑了起来。合着刚刚白茶茶拖着脚步,似是不能再搬的样子是做给其他人看的,实际上她游刃有余。 工头看着白茶荼轻松的身影,张大嘴巴,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他开始怀疑人生,思考片刻后,他上船瞧了瞧堆在角落的两个麻袋。 “嗬…唾…”工头对着手掌哈气,摩拳擦掌一阵后,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将两个麻袋搬了起来。 “哈哈……”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咔哒”一声,“哎呦,我的腰!”工头歪着朝敖交的方向倒来敖交瞧见,轻轻挥了挥衣袖,工头忽然转向,一头头撞在栏杆边,“嘭”一声,晕了过去。 站在一边没注意敖交动作的谷之平看着晕倒在脚下的工头:“这人怎么这么倒霉!” 敖交理了理袖子:“谁让他不自量力。” 谷之平点点头:“确实。” 低头瞧了眼晕倒的工头,再看看已经出仓库往这边来的白茶茶,敖交想到了一个主意。 一个翻掌手中多了一个小白瓷瓶,敖交将其递给谷之平:“白茶茶快来了,你把这个给她。” “这是什么东西?我…我怎么给她?”谷之平被敖交的动作吓了一跳,后退数步。 “一些缓解酸痛的药膏,你可以通过他送出去。”敖交将白瓷瓶放入工头怀里。 谷之平立马懂敖交的意思,是要他上工头的身,将膏药送给白茶茶。 他摆了摆手:“我…我不……” 话还没说完,敖交突然闪到谷之平身后,推了他一下,谷之平向前直直冲进了工头的身体。 谷之平睁眼,第一时间捂着额头:“哎呦!肿了,我的头肿了!” 腰部传来“咔嚓”一声,谷之平又将手向腰摸去:“哎呦!腰…腰…好疼。” 眼看白茶茶快来了,谷之平还起不来。 谷之平哀嚎着:“龙君,您来吧,太疼了,我不行……” 原本倒在地上哀嚎的“工头”,突然变了脸色,眼眸变得幽深漆黑,刚刚呼号的额头肿痛和腰痛似乎是假象。 “龙君,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啊!行为举止要合理!”这是他最后听到的谷之平唠叨。 “工头”站了起来,白茶茶正好走了过来。手中攥着药膏,注视着白茶茶走近,“工头”前进半步,想要搭话,白茶茶头都没有抬,侧身半步,避开工头。 “工头”挑眉,也没有说话,一直气鼓鼓盯着白茶茶。 【她怎么不说话?她不说我也不会和她说的。】白茶茶将货物都搬空后,拿了工钱。这时天边开始泛白,她穿上袍子要走了。 “工头”终于忍不住喊了她:“妖…小妖怪……” 白茶茶停下脚步,看过来的眼神带着点警告。 “工头”递过来一个小瓷瓶:“这里面是膏药,活络筋骨的,就算你力气大,就这个搬法,你回去也得躺一天,擦点药会好点。” 白茶茶一愣,眼里是不敢置信,呆呆站着没有接。 “拿去!快走吧!马上天要亮了。”“工头”不耐烦地把瓶子塞进白茶茶手中。 “谢……” “回去的路上慢点,你个小穷人。”“工头”转身就走。 白茶茶拿着小瓶,盯着工头背影,心里有些暖暖的。 “工头”拐过墙角后又晕倒了。站在一边的敖交,眺望蹦蹦跳跳走远的黑袍人,嘴角愈加上扬。 白茶茶拿到小瓷瓶,心里很激动,这还是第一个见到她本来面目不害怕,还关心她的人!开开心心走出一段距离后,疲惫袭来,白茶茶步伐变得有些沉重。 越过小镇,翻过山要回家,刚过山顶,一阵风吹掉她的兜帽,白茶茶雪白的头发散落开来。 “啊——”一声尖叫声传来,声音有些熟悉。 白茶茶连忙拉起兜帽,仔细一看,一个人影跌跌撞撞朝山下去,连滚带爬看来是被吓得不轻。 “妖怪啊!”这下连敖交都听出来了,是衡宝的声音。 敖交立马看向白茶茶,白茶茶僵在原地,苍白的手攥紧了黑袍。原地顿了好一会儿,她才又出发。 回到家中,白茶茶拖着沉重脚步进了屋,一下扑倒在床上。屋里很安静,就在敖交忍不住担心,要去查看她的情况时,白茶茶的呼吸变得绵长。 她已经累坏了。 与谷之平一起站在屋外。 “会读书识字,算账结账在人间会很受人尊敬么?我今日路过镇子的时候,看到很多人对书生很尊重。”敖交声音醇厚。 谷之平点头:“是啊,读书算账都是富家子弟才会的事情。” “那个苏先生我看也不是什么富家子弟,他不是好人,还算计白茶茶。” “他是落魄子弟,尖酸刻薄,自私自利很常见。” “那种路边代写信的,赚的钱比白茶茶搬东西赚的钱多么?” “价格…是差不多,不过若是写信,不是比搬麻袋轻松多了。力气活是人间最辛苦的活计了。” “我知晓了。” “龙君,”谷之平疑惑,“您要做什么?” “我…想教白茶茶读书识字。” 谷之平疑惑:“为什么?” “……我太闲了。而且她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让别人知道我都在这个凡人身边了,她的日子居然还不好过,我得多丢脸。” “可是,您不说,我不说,也没人知道啊。” 敖交一怔,谷之平说的是对的。可他甩过袖子,没好气:“想教就教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好吧。”谷之平暗自嘀咕,“不想说就不说,怎么还生气了。” 第14章 入夜,月光皎洁,斑驳光影倒映在海面,微弱烂漫。微风吹皱海面,穿过寂静的泽乡,在林中树梢跳跃。 林中一片寂静,白茶茶早已进入了梦乡。 梦中她梦到自己睡在蛋的海洋,鸡蛋、鸭蛋、鹅蛋…好多好多,天上还下着蛋雨,好像要把自己淹没。 她左右手都拿着香喷喷的蛋,滑嫩的蛋清,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蛋黄…… 一切都让她沉醉不已:“蛋…嘿嘿嘿…蛋……” 进入梦境的敖交,他一身黑金的袍子,黑色的面具遮了他左半边脸,配上他凛然的气势,一派严正。 面具是谷之平让戴的。原本敖交不愿,觉得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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