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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蕾低着头，任由母亲抱着，一声不吭。 “阿姨，这种事情您还是问朱蕾自己吧，我们也不是很清楚。”林茜说着，冲温茵使了个眼色。“我们先走了，老师叮嘱我们把人送到后，就要立刻回家的。” 温茵正要接话，却见朱蕾猛地抬起脸，大声说道：“又不是我要他下来救我的，明明只要让我死掉就好了啊！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同情我，那些欺负过我的人也会一辈子摆脱不了这个阴影！可为什么偏偏有人跳出来救我……” “啪！”一记响亮的巴掌当即落在了朱蕾脸上，她不可置信地望着父亲，不明白这个素来疼爱自己的男人，怎么会舍得打她。 “你这么说，想过我和你妈没有？想过救你的那个好心人没有？”中年男人颤声道，“你要是死了，让我和你妈怎么办？你妈白天给人家当保姆，晚上又要摆摊子忙到凌晨。我一个残疾人，找不到工作，但也起早摸黑去路边捡垃圾。我们这么辛苦，不就为了供你读书成才吗？结果你就舍得叫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朱蕾抿着嘴别过脸去，但眼泪却已经顺着双颊滑落下去。 “那个好心人为了救你，年纪轻轻就丧了命，他的家人怎么想？你前天不是还去看过他们了吗？现在你说出这番话，觉得自己对得起他们吗？你要是再不珍惜自己，那就不但是侮辱你自己，也是在侮辱那个救你的人！”说完，中年男人便扛起自己装着废品的编织袋，不再看妻女一眼，步履蹒跚地向街道的另一端走去。 林茜也拉着温茵的胳膊后退了两步，小声说道：“咱们走吧？” 温茵望着男人佝偻的背影出了会儿神，然后才反应过来，对着林茜点了点头。 两人一路携手走到公交站台，候车的时候，林茜忍不住感叹道：“没想到朱蕾的家庭条件这么差，难怪她平时……不怎么打扮自己。” 这算是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了，事实上，用“邋遢”一词来形容朱蕾，都不会显得过分。 “不过，朱蕾被大家排挤的问题，总要解决的吧？”温茵抚摸着小猫柔软的毛发，低声说道。 “很难啊，大家排斥朱蕾，不就是因为她的长相、身材、性格都不讨喜吗？除此之外，成绩又长年吊车尾，还不讲个人卫生，简直找不到闪光点。” “但每个人都会有她的优点吧？” “非要这么说的话……”林茜皱着眉头，努力思考着朱蕾身上有什么优点。“我还真想不出来。” “可能是因为我们不够了解她。” “也对。咦，你袋子里怎么有只猫？天啊，好可爱！”林茜顿时被憨态可掬的小奶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伸出手就要去揉搓一番。 “这个……啊，车来了，我先走了，明天见！”温茵连忙将袋子往回一收，飞快地转过身朝公交车跑去。 跟她同批上车的还有一名老人，在刷完免费乘车卡后，老人就将手中拿着的那沓类似于传单的东西，一一分发给车上的乘客。 看起来软和好说话的温茵自然也被塞了一张，并且在拿到手后，温茵才发现这并不是什么广告传单，而是一则寻人启事。 原来老人的妻子患有阿尔茨海默病，即俗话说的老年痴呆，在一年前就走失了。家人虽然报了警，但老太太却一直没有被找到。于是老人便打印了寻人启事，走街串巷寻找自己的妻子。 一个生活无法自理的老人，这么长时间都没找到，多半已经遭遇不测了吧？温茵转头看着向乘客们描述妻子外貌的老人，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不过温茵也没惆怅多久，因为就在她即将下车的时候，卓群给她打来了电话。 “温茵，你猜我在哪儿？”对方清朗且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听得温茵的耳朵当即一阵酥麻。 温茵不由得屏住呼吸：“总不会是在我家楼下吧？” “Bingo！哎，我真是迫不及待要接我儿子回家，和它的兄弟姐妹们团聚了。” 儿子？温茵低头看了眼若有所觉的小猫，紧跟着趁对方炸毛前，语速飞快地对卓群说道：“我马上到，你等我五分钟，拜拜！” 语毕，她便挂了电话，然后一边跳下公交车往小区的方向跑，一边吩咐男鬼离开小猫的身体。 “我有个问题想不通。”男鬼从小猫的身体里飘出，“那个……卓群是吧？你怎么就喜欢他，不喜欢你的同桌啊？” “应扬？”温茵被男鬼这番话惊得瞬间放缓了脚步。“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那你为什么喜欢卓群？” “我……”温茵挠了挠脸颊，“因为他长得好看……” “应扬也挺帅的。” “我还没说完呢！因为卓群笑起来的样子很耀眼，让人看了，心情就会不由自主地变好。”温茵抬起头，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就像我现在只要一提到他，一想到他在不远处等着我，我就开心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甚至想要在安静的街道上疯跑欢叫，把一直被压抑着的自己释放出来。” “恋爱中的女生，真是难以理解。”男鬼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所以应扬就是输在他是个面瘫吗？” 温茵转过头，正色道：“我跟卓群还不是恋爱关系……而且这和应扬有关吗？我和他只是同学而已。” “我这不是难得看到应扬和异性有交集嘛……”男鬼小声咕哝了一句，然后又疑惑道：“话说有件事我挺在意的，想了两天也没想明白。” “什么事？” “就是当你和应扬距离极近的时候，你身上那股吸引力……对身为鬼魂状态的我的吸引力就大大减少了。” “减少了？”温茵蹙着眉头，沉吟道，“难道因为你从他身上察觉到了危险性？” “什么危险性？” “咦，你忘了吗？之前在江边，那只想要把我和卓群拖进江里的水鬼，可是一碰到应扬就灰飞烟灭了。” “有这种事？我当时因为害怕被那只水鬼吃掉，就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男鬼感叹道，“应扬那小子这么厉害啊？” “这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吧……” 说话间，一人一鬼已经走进了小区门口，而卓群果然就坐在单元楼门口的台阶上，正单边戴着耳机，望着深沉的夜色发呆。 看到路灯投射下的温茵的影子，他立刻从台阶上站起来，侧过身笑着挥了挥手。 笑起来果然比灯光还耀眼。性向笔直的男鬼忍不住发出和温茵一样的感慨。
第14章 回忆 卓群的确只是单纯来接小猫的，因此没说上几句话便离开了。不过尽管如此，温茵还是觉得很开心，甚至在走进家门的时候，嘴里都还轻声地哼着歌。 章祥伟和苏云珍都在客厅坐着，一个翻阅着电脑上的文件，一个则看着电视上的综艺节目。 见温茵回来了，章祥伟招招手，说道：“茵茵，你过来一下。” “什么事啊？”温茵磨磨蹭蹭地不想过去，只想立刻回房间躺着。 “喊你你就过来，还问什么？”章祥伟尚未发话，苏云珍就已经抢先教训了女儿一通。 温茵抿了抿嘴，手里扯着书包带子，不情不愿地走到章祥伟身边坐下。其实章祥伟每发一次火，温茵就要经历一次适应期，把对这个继父的印象，从暴躁可怖重新转换到和善可亲。 这会儿章祥伟喊温茵过去，是想让她把电脑上那份文件翻译成英文。毕竟在许多家长眼里，英语翻译这种事，对任何一个读过书的学生而言都是轻而易举的。 温茵将文件草草浏览了一番，说道：“都是专业词汇，我不会。” “网上不是有什么翻译软件吗？”章祥伟比划道，“你用那个翻译一下。” “那个翻译出来的结果不准确。”温茵嘟哝道，“你就不能找专业人士翻译吗？” 苏云珍注意到章祥伟沉下来的脸色，当即用力拍了下女儿的胳膊：“章叔叔叫你翻译，你就先翻着，哪来这么多话？” “可我作业还没做完……”温茵揉了揉被母亲打红的手臂，小声说道。 “行了，先让茵茵做作业吧！”章祥伟扬了扬手，示意温茵先回房间，自己则皱着眉头点燃了一根香烟，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闻言，温茵立刻踩着拖鞋往房间跑。只是还不等她将房门关上，苏云珍便跟着挤进屋来，然后打开衣柜，在里面搜寻着什么。 温茵以为母亲又要向往常那样对自己口头教育一番，就抱着书包坐到了书桌前，取出今天的作业，打算来个左耳进右耳出。 “站起来！”苏云珍呵斥道。 温茵回过头，却发现母亲手里竟拿了一只衣架，这会儿正直直地指着她。 “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啊你，温茵？”苏云珍将女儿从椅子上拽起来，“平时嘴不甜，像个闷葫芦就算了。现在你章叔叔让你做点事，你也推三阻四。你以为自己住的是谁的房子？你以为自己上学的钱是谁掏的？是你那个废物老爸吗？” 她每说一句，手里的衣架就要往温茵身上抽上一记。男鬼想冲上来阻止，却被温茵的眼神给拦住了。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不容易？每次你只要顶嘴，老章就要骂我，问我是怎么教女儿的。你这样难道是我教的吗？”看着女儿咬着牙，一脸倔强地站在那儿任自己打，苏云珍的眼泪便忍不住落了下来。“你这样子简直跟你爸一模一样！” “你的监护人不是我啊，温茵！当初我和你爸离婚的时候，你是被判给他的，我根本没义务要养你！”苏云珍扔下衣架，跌坐到床上，抹着眼泪说道：“我干嘛要把你从乡下带上来？就让你跟着你爸还有你奶奶，看他们能不能供你上大学！” 衣架抽打在身上的疼痛，对温茵而言其实不值一提。毕竟苏云珍到底还是爱她的，虽然嘴里说着狠话，可下手根本不重。但看着母亲哭着指责她的样子，温茵也忍不住扭过头去，悄悄落泪。 凭什么要怪她呢？投生成他们的孩子难道是她可以选择的吗？两个从相爱走向离婚难道也是她能够促成的吗？况且，她当年压根就不想随母亲到继父家生活。。 直到苏云珍离开卧室，温茵仍然沉浸在委屈而悲伤的情绪中。最后还是男鬼上前安慰她，她才揉了揉眼睛，坐回书桌前继续完成她的家庭作业。 只是儿时的记忆，终究还是被苏云珍的哭诉所勾起。以至于在入睡后，温茵难得梦见了父亲温骐，以及继母吴映莲。 和继母吴映莲的初次见面，是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那天，温骐难得着家，于是便提出带温茵出门踏青。 那会儿镇上的娱乐设施不多，甚至连电影院和商场都没有。因此在晴好天气，爬山就成了镇上居民最欢迎的一种户外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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