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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构外面围了层白墙，攀着小片蔷薇，里面几栋高矮不一的办公楼散开分布。 顾慕尘带着她往其中最低的那栋楼走。 还没进办公室，激昂的聊天声就从大开的木门中扬出来。 里面的人正兴高采烈地谈论着梧大跟M大将要展开的合作项目。 合作内容是前沿物理在梧大的一流学科建设。 斯蒂芬教授将在明年来梧大发表一场学术讲座。 作为教授的得意门生，沈彦兮也将一道而来，并逗留好长一段时间。 屋子里那些人显然有不少梧大毕业的。 对于M大为什么会毫无征兆地宣布与梧大展开合作这件事情，他们并不是很在意。 他们关心的是——如何抢到梧大的讲座名额，顺带，近距离和沈大神接触。 “沈彦兮”这三个字，像道阴魂不散的魔咒。从小学的好奇到初中的不甘，再到现在，承载了沉甸甸的计较。却总能轻飘飘勾起顾慕尘蛰伏在光鲜背后的阴暗面。 进门的步子暂停得毫无预兆。 旁边女生发现异常，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背后围墙探出三两枝粉白色蔷薇，一簇又一簇馥郁铺陈在空气中，晕开阵阵甜香。 尹见素站在花前，被菲薄天光笼罩，蔷薇黯然失色。 那双眼里只装着他，没有别人。 顾慕尘垂下睫毛，掩去眼里翻腾情绪，没说话。 他们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屋子里的谈话像被按了暂停键，令人不虞的话题终于消失。 一名二十出头的男人前来招呼两人：“是林院长的儿子吗？” 男生点了点头：“我叫顾慕尘。” 年轻男士咧出洁白的整齐牙齿：“我姓余，叫我余哥就行。” “好的。” 余哥将目光放在旁边少女身上。 后者朝他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我叫尹见素。” 余哥点了点头，给他们拖来两把椅子，问他们具体是想检测什么产品的成分。 尹见素从包里拿出两瓶Multi-nutrients，递给对方：“是两瓶保健品。想知道它们里面的成分是否一致，以及——是否和成分表上面列出的一致。” 对面年轻人接过来，一手拿着一个瓶子，仔细打量。 尹见素继续补充：“标三角形的那瓶是药店里买的正规产品，如果和成分表存在差异的话，多余物质的含量应该极低。另外那瓶是其他渠道买的。” 余哥环拢大拇指和食指，其余三指展直，作出“OK”的手势：“那我们先做个高分辨质谱，然后分离提纯，再用核磁看一看里面的分子状态。时间可能会稍微久一点。” “留个电话吧，分析出来后，我联系你们。” 他从桌上文件夹里头抽出一张纸，递到两人面前。 尹见素刚打算伸手去够，白纸就贴着刷了红漆的光滑木桌，平移到顾慕尘正前方——他右手食指正稳稳落在白纸的左上角。 顾慕尘朝她笑了笑：“留我的吧。” 然后对着余哥道：“到时候直接联系我就好了。”
第51章 晋江文学城唯一正版 欲盖弥彰 从办公室出来后, 尹见素走在前面。 但她没直接往停车位的方向去，而是止步于走廊里光与影的交界处。 一直跟在后边的顾慕尘也停住脚步。 尹见素朝他转过身，直奔主题：“你听过的曲子多吗？” 顾慕尘没想过她会突然问起这个话题, 却依旧认真回答：“流行音乐听得不算多。” 说完, 他补救了下：“但古典音乐还是听过一些的。” 他所说的“一些”是谦辞，但他相信尹见素能明白。 尹见素也确实明白, 笑了起来，接着问：“那你知道哪首曲子里有这段旋律吗？” 她解锁手机屏幕，翻开相册加密文件，将图片展示给对方看。是她钉在书桌上方的那个小纸片, 上面添着团褐色数字。 顾慕尘才瞥了眼颜色, 就抬起眼，问她：“柠檬汁？” “对。” 柠檬酸落在纸上时本身没有颜色，但遇热后碳化，会变成焦黄色。 隐写术的一种。人们利用各种手段，把不想被别人看到的东西藏起来。 看起来，尹见素藏了许多秘密，不希望被别人发现。 不过……尹见素现在愿意把自己的秘密展示给他看了，这无疑是一大突破性进展。 顾慕尘总能从大团不相干的信息中提取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那条, 心情再度愉悦起来，仔细扫视那团数字—— 他当然知道这段旋律出自何处。 因为，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他在艺术节上弹过这个片段。 当时他专门找了首枯燥的古典音乐。 十二岁的顾慕尘无比确信, 这首曲子，在前面诗朗诵和后面《我相信》的对比下, 绝对独一无二。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 那天艺术节, 整片操场, 坐在小板凳上的近千张稚嫩面孔，无不例外地露出了困倦的神情。 只有一个人，听完主持人报出曲名后，几乎微不可见地露出了一个笑。 明明隔了十多排人墙，顾慕尘还是精准无误捕捉到那个笑容，连上台都晚了几十秒。还是旁边主持人移走话筒，低声唤了三下，他才回过神来。 尹见素确实是听见名字后笑的。很显然，她知道这个名字背后的典故。 而操场上其他人全都不约而同眨起了茫然不解的眼睛。 并且比起曲子的内容，尹见素好像对这个赋予人无尽联想的曲名更感兴趣。 因为顾慕尘之后的演奏过程中，女生再度转移了目光，透过他望向身后那片茫茫苍穹。 小时候的尹见素就已经拥有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了。 可现在的尹见素好像要柔和一点了。 夏日阳光经过檐角细致的切割，从女生的脖颈处划定明与暗的界限。 线的上方是暗，线的下方是明。 尹见素修长脖颈被照得几乎透明。马尾柔顺垂在米白色T恤后，旁边却俏皮地冒出几根不服帖的青丝。 顾慕尘想起一个通常被用来形容小动物的词语——毛茸茸。 手心忽然有点酥酥的痒。 他蜷了蜷手指。 视野中的少女偏了偏头，直直望着他。 没有事物可以逃脱黑洞的吸引。顾慕尘发散至太空的思绪很快被尹见素墨瞳里的强引力拽回，一本正经回答对方半分钟前的问题—— “它是爱德华·埃尔加的管弦乐曲，主题一般称作‘谜语变奏曲’。这个片段是里面的第九变奏，名字叫《Nimrod》。” 顾慕尘答完后，复盘了下自己刚刚的联想。原来美色确实会糊了人的脑子，他连今天上午刚重温的《时间简史》都忘了，作出如此不严谨的联想。 不过遥远宇宙中那个时空曲率无限大的神秘天体，究竟能不能往外辐射东西，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那是前沿物理学家才需要操心的问题。 现在的顾慕尘，只想思考——如何把他和尹见素之间的引力放大一点？ 比其他人的大一点点就够了。 真的就一点点。 好吧，再比一点点多一点。 顾慕尘在心底抠抠搜搜朝着一个不知名的对象讨价还价。 像极了五年级的某个下午，他在心里头跟自己打赌，如果尹见素朝他笑一下，他就主动走到对方旁边，跟人探讨一番她昨天提到过的霍金辐射。 很显然，那个下午顾慕尘再一次轰轰烈烈输掉了赌约，尹见素还是连瞧都没多瞧他一眼。 不过五年后的这个下午，如假包换的尹见素站在他面前，眼睛里只装着他一个人，唇角还带着浅浅笑意。 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比这更棒的事了。 尹见素现在也同样有点小愉悦，困扰她将近四年的疑惑终于得到解答。 就是得到的这两个名字着实耐人寻味。 一个是“谜”。至于另外那个Nimrod，宁录，《圣经》中人类历史上传说中的天下共主。象征着“逆神”，也象征着“猎人”。 令人沮丧的是，这个答案似乎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 这串数字只是想提醒她的生活是团谜么？ 不用象征手法，她也十分清楚了。 至于逆神，抑或是猎人，就更难以捉摸了。不得不说，这个词语的中二气息着实太浓，比起尹见素自己，反倒更像小万的手笔。 小时候的她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说人话？ 此时此刻，尹见素忽然觉得，赵珂宁常说，装13遭天谴，果然是有点儿道理在里头的。 她为失忆前的自己感到遗憾。 遗憾的尹见素微微抿嘴，神情实在很生动。 顾慕尘的手心又有点儿痒了。 他把这股痒攥进手掌，掩耳盗铃般插在裤兜里。又微微俯身，直视她的眼睛，问：“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尹见素在班上女生里不算矮的，可每次顾慕尘一俯身，对比就异常惨烈。 她再挺了挺背——没什么用。 受到轻度挫败感的尹见素决定忽略这些细节，坦然回答对方的问题：“我第一天拥有记忆的时候，裤兜里揣了这张小纸片。” “本来以为是什么古典密码。然后我把什么凯撒移位啊、埃特巴什啊、栅栏易位啊，全都试了个遍。” 说着，女生撇了下嘴：“没想到是首曲子。” 有小表情的尹见素简直可爱得要命。 顾慕尘匆匆忙忙把右手从裤兜抽出来，按住砰砰直跳的心，嘴角也不受控制上扬。 另外那只手赶忙握成拳，遮掩在嘴前，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这副没出息的傻气样。 他大抵忘了成语词典里面有个叫作“欲盖弥彰”的存在。 尹见素看着莫名其妙画风突变的顾慕尘，不明所以。 还好顾慕尘反应快，整理表情后朝她道：“我六年级的时候在学校的艺术节上弹过这首曲子。” 这句话成功地分散了女生的注意力。 艺术作品的创作过程中，有种手法叫作“留白”。 顾慕尘很会举一反三，这绝对不仅仅限于课堂上，眼下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成功将这种艺术创作手法运用到了谈话中。 短短一句话，没有过多修饰，也没有过多阐述，却给人留下了广袤无垠的联想空间。 冷心冷面的小见素，听了顾慕尘弹的钢琴曲后，节选其中片段抄在纸上，藏在裤兜里。成为搬家后除了那身衣服外，她唯一携带在身上的东西。 看起来就像小时候的女生偷偷暗恋对方一样。 尹见素都有点儿怀疑人生了。 直到后来，她恢复全部记忆，想起这段往事时，才反应过来某人的心机手段。面带冷笑，把顾慕尘堵到墙角，拎着对方的领带质问：“解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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