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慌忙伸臂,手掌向前用力抓紧,可只是徒劳,仿佛男子不过是一场幻境,而如今幻境破了,只留空荡,死寂一片。 等最后一粒浮尘,堙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又像高山流水,逆流而上,往更遥远的地方走去。 九层锁妖塔外,白雪飘渺久不停歇,塔顶冰珠,幽暗冰蓝色的光芒缓缓流转,将洞窟铺上一层朦胧冷光。 数百年的冰封,塔门外已结了一层厚实冰晶。 此时,塔□□出一束刺眼光芒,转瞬,红芒消失,四周归入死寂。 峥星辰手中把玩链子,口中暗语,一张符咒结印上血链,又瞬间隐没。 等红芒渐渐熄灭,他将链子随手扔在地上,拍了拍衣摆,站了起来,在一片漆黑中,走向紧闭的石门。 他已经在塔内呆了五百年,不见光阴,不闻人声,早已习惯了漆黑,舔舐黑暗。 峥星辰想,他该恨云苏的,可心口却怎般恨不起来。 云苏将他关押在底层,虽暗无天日,但不禁法力,如今几百年过去,他的法力已足够他走出这座塔,而不被任何人察觉。 少年瘦弱的身形被挺拔修长的成年体魄取代,只身形依旧单薄,常年不见光的皮肤,异常苍白。 男子干裂的薄唇轻抿,转身望了眼漆黑一片的洞室,须臾,手臂径自推开石门。 白驹过隙,转眼数百年已过去。 凡间,楚地。 正值冬日,寒冬腊日,刮了一整夜的北风,到了早晨,风声渐止。 深山崖底,春时绿意盎然的林木,如今白雪皑皑,干秃树枝垒着厚厚积雪,近处,几丛竹林,竹叶上挂满雪晶,淡去墨绿,融入银白。 几间房舍坐落,白墙黑瓦,院内,一颗柿子树,通红的果实如数盏小红灯笼,一缕炊烟自屋顶袅袅升空,绕着柿子袅袅婷婷升入云间。 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男子走出。 峥星辰一身灰色布衣,虽在脖颈上围了一圈雪白银狐,依旧单薄透寒。 他走向院子,漫天雪花自他身前飘飞,雪地上留下一长串脚印。 他负手而立,瞭望长空。 身后房门缓缓打开,一身雪衣女子悄声走近,替男子系上斗篷。 女子柔声道,“公子,天寒,小心受凉。” 男子黑眸微动,只见丛峰之间,一个白点逐渐清晰,转眼间,已至身前。 一只通体雪白的大雕,自空中盘桓而下,双翅大展,俯冲向男子。 近地时,空中停顿片刻,幻成一个绯衣少女,跪在男子身前。 “可打听清楚了?”男子问道。 “公子,飞禽族种族繁多,居无定所,何况…,神族多善待飞禽,恐怕难得飞禽一族的力量。” 男子静默,转身踏进房门。 几月后,皇城。 城中最大酒楼‘归愁居’,筑立在繁华的街道路口处,五层楼房,远远高过街上其他房屋。 归愁居由红木搭建,便是楼外的旗子,也用上好的绸缎,来往宾客络绎,整个皇城无人不知此楼阔绰,却无人知晓这楼主是何方人物。 此时,皇城上空一排白雁向南迁徙,连绵数千里。 男子站在窗前,望着雁群自头顶飞过,半炷香后,只留下一片空寂苍穹。 “前几日,尸鸠族已屠杀干净,族地亦被用炎火烧净。”身后暗哑声音说道。 峥星辰转身瞥了眼面目阴沉的男子,随后举起酒壶,倒了杯酒,若有所思。 男子继续道,“世人皆知炎火乃凤凰一族独有玄法,这次定能使飞禽族,同室操戈。” “嗯。”峥星辰淡淡应道。 男子躬身抱了抱拳,正待退出去,被峥星辰叫住,“让雪雕跟紧白雁一族,找到族地,你知该如何行事。” 男子身形微顿,随后点头答应,转身离去。 峥星辰听着背后关门声,良久,视线依旧停在皇城的上空,蔚蓝的天际,无一丝浮云可现。 对于神妖魔而言,人间一日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眨眼,天际已然灰暗,等第一颗星辰升起,他才开门走了出去。 楼内亦如往日,如火如荼,他自人群中穿过,独自走在喧闹街市,仿佛周遭一切不过是一场幻境,他依旧处在楚地丛峰下的小小一处院落,亦或是锁妖塔内,空无的黑暗中。 突然他停下脚步,黑眸在漆黑的的夜里咄咄灼灼逼人,视线穿过重重叠叠的屋瓦房舍,望向远处。 灰衣布袂在街道上闪过,他人已站在数百丈外的林地沼泽。 空中银月如盘,漆黑的林地,只一盏红灯,散发着萤萤光芒,本潮湿的沼林,愈显阴冷。 峥星辰淡眸瞥了眼树梢上的红灯,径直走了进去。 才堪堪跨过红灯笼,原本妖冶的红芒瞬间变成幽绿,周遭的林木无声无息中,幻化了位置。 男子薄唇冷哼,转眼人影掠过,无数道人影,将他团团围困。 峥星辰薄唇暗语,黑眸遽然迸射出一抹冷光,人影瞬间化作几缕青烟消散。 ‘区区障眼法,也赶在本座面前显摆。’ 再往前走,路上倒是顺畅。 树梢上,突然亮起几百盏红灯,灯光下,一座吊脚楼房,依靠两颗老树,在半空中左右摇摆。 屋内灯火通明,随着吊楼摆荡,女人柔软的声传入男子耳内,仿佛近在耳旁,又远在幽谷。 房门被人打开,女子倚在门栏上,面庞妖艳,朱唇轻点,一双魅眼睨向峥星辰。 “公子来了,也不说一声,害的奴家未成好好梳妆打扮下呢。”说着,将落至嫩肩的雪衫,轻轻一拈,却又往下掉了几寸。 忽然,女子身后伸出一只枯槁敢收的男子手臂,往门开伸去,又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墙隔断,那手徒劳地在半空中抓着。 峥星辰望着女子,黑眸微微一怔,半响才轻嗤道,“好好的草不吃,同九尾狐同流合污,吸人血来了。” 女子细眉一凛,娇笑道,“你这个妖不妖,魔不是魔的东西,敢来管老娘。” 娇笑嘤嘤,带笑的眸微眯,数百条荆棘自沼泽地中拔地而起,瞬间困住男子。 这些荆棘数几百年浸泡在沼泽地,在腐烂的尸体上攀爬生长,倒刺上满是瘴毒,只需小小刺破血口,瘴毒便会渗入体内,全身腐蚀溃烂。 灰衣一闪而过,峥星辰跃至半空,手臂往后随意一挥,荆棘被拦腰折断。 瘴气自折断处泻出,凝聚成一粒珠大药丸,悬在男子的手掌上,不断冒着黑烟。 忽然,他欺身靠近女子,未待女子反应过来,已牢牢扣住她细嫩下颚。 “听闻白鹿茸能活血化瘀,解万种奇毒,若将这粒瘴丸吞腹,你猜,你需多少时日将它炼化?”峥星辰薄唇靠近女子耳蜗,幽冷的眸子,阴恻恻的说道。 脖颈上,男子的吐息瘙痒湿热,女子却是惊的后背一层冷汗,美眸盯着不断靠近的瘴珠,身子轻颤。 “今日落你手里,杀了便是。” 女子身子不禁往后仰去,冷声说道。 “一个妖魔却为凡人效力,难道你以为,你做了这些,凡人便会替你建庙祈跪,烧香祭火?” 说完,盯着男子痴痴的笑。 峥星辰俯视对望着她,良久,一同哈哈大笑了起来。 此时,从吊楼的窗牖探出一个消瘦干瘪的脑袋,爬满血线的瞳孔,狰狞的瞪着峥星辰。 男子喉咙发出一声怒吼,枯瘦如柴的双臂,狠狠向星辰脖颈抓去。 他微侧身,男子扑了空,失衡掉下楼,只听几声哀叫,转眼被沼泽全数吞没。 星辰望了眼恢复平静的水面,唇角微微上勾,露出七分邪气。 身侧,女子盯了他半响,妖娆声响起,“公子怎么不下去救那凡人?” 峥星辰不答,冷笑道,“建庙?祭香?骗骗凡人的东西,你也信?你一只吃草的兽,又怎么学的会九尾狐的勾当。” 薄唇在女人脖颈上舔舐,冷淡的眸带了几分□□。 幽幽道,“这等货色,你也看的上眼?” 他盯着女子瞬间涨红的面庞,手上使力,将她娇软身子紧贴上自己,薄衫摇摇欲坠,被他随意一扯,缓缓落地,飘飘荡荡的掉入水面,荡起朵朵涟漪。 峥星辰单手抱起女子,往床榻走去,不待女子反应,已欺身压了上去。 “不想炼化瘴珠,便好生服伺本座。”男子幽冷说道,漆黑的眸盯住女子眼眸,逐渐与记忆中那双清冷眼眸重影。 乌云遮了月,整片天际瞬间陷入漆黑,吊脚楼在半空中,无风自摆,楼内,不时传来女子低低呻呤。 第二日清晨,白鹿惊慌中坐起。 已不见男子身影,酸软的身子才缓缓松懈下来,半日,她拉过衣衫,推开房门,望向远处,林地亦如往日,荒芜凄凉,死气沉沉。 几百年前,这里还是一片广袤深林,满山老树,直冲云霄,山丘上,漫山花海,如火如荼。 她总喜在秋日里,趴在母亲温暖的身上,暖阳下,望着整片火红,懒懒痴睡。 密林中,原有一片清澈湖水,如今不过是几处臭气熏天的沼泽。 白鹿盯着窗外,良久,美目满是不甘。 ‘凡人,贪得无厌的狠。’ 可,她心性懦弱,便是抓捕猎物吸□□气,亦只敢捡狐族丢弃,奄奄一息的凡人。 又怎会是那个人的对手,如今就连身子都不在是她的了! 几月后,归愁居。 峥星辰倚在窗前,望着楼下,熙熙囔囔的人影,眸中撞入两个少年人的身影。 忆起往事,嘴角浅浅上勾,冷眸亦染了几丝暖意。 “云苏,好久不见。”峥星辰转身,望向屋内。 女子亦如少年时,极淡的眸,望向他,仿佛要穿透他的身体,望进去。 一身玄青衣服,腰间紧束,勾勒出诱人弧线,长及腰的枣发,随意挽在身后,白皙面庞,一双杏眸漆黑如珠。 樱唇轻启,“同我回水栏。” 峥星辰走近,倾身靠近女子,低沉的声响在耳畔,“那你打算将我关哪层去?” 云苏侧开身,往窗台走去,淡淡开口,“你已不能关在原来的地方了。” 男子紧追上去,盯着云苏,急道,“那你想将我关到哪一层?……第九层?” 云苏一愣,望着集市上来往的人群。 良久,才抿了抿唇,问道,“是你将尸鸠,白雁诛尽的?” 峥星辰蓦的一笑,“我不是在帮你…除妖莫。如今,你倒是怪起我来了。” 四周忽然变得寂静无声。 “星辰,你变了。” 男子欺身靠近,冷笑道,“你将我关进塔里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们还能像今日这样,一同望着落日,相谈甚欢?” “我变了?不,是原来的峥星辰早就死了。” 云苏柔美的眸,定定望住男子,轻声说道,“神妖殊途,更何况你是…,待在那里,是最好的选择。” 峥星辰转身望着马路旁,那颗老柳树,“云苏,你可还记得这里?可还记得那串糖葫芦?……尝不得酸甜苦辣,没了喜怒哀乐,形如走尸,又有何活下去的必要!” “可你滥杀无辜,可将别人的命放在眼里?”云苏怒道。 “当初,你又曾将我放在眼里?”峥星辰步步急逼,黑眸紧紧盯着女子面庞,审视她神色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云苏无言,与她而言,年少时初遇,给了她许多未曾感受过的情愫,三界认知亦有所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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