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长衍缓缓展开铁扇,“论造梦之术,你深不可测。但生死较量,你远不是我的对手。受死吧。” 殷长衍足尖轻点,身形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 王唯一只觉得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殷长衍的脸就到了眼前,离她一拳距离。 是那张刚与她亲昵过的再熟悉不过的面容,眸中却冷漠如冰。 他腕间翻转,一道森冷充斥在她眼眶之间。 眼睛被划,疼!!! 胸口骤然一空。 铁扇精准无误穿透胸膛、破体而出。 王唯一浑身发冷,能听见热血在身体里鼓噪、急促地撞击着血管壁,而后从破口处喷涌而出洒了一地。 殷长衍皱眉,抽出铁扇,“你不是他。” “好敏锐的观察力,瞒不过你。”驱寒公子说。 好蠢,怎么会蠢到替人去死。 “他是我徒儿。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人父的心情你不懂。”驱寒公子声音越来越低,“算我求你,能不能,当我是他。” 殷长衍愣了一下。 驱寒公子觉得自己重伤眼花了,否则怎么会看到对方杀意渐敛。 过了一会儿。 听到他说,“可以。但我家师兄早就在病村后山候着,他修为在我之上。你徒儿存活与否,皆看天意。” “......多谢。” 殷长衍转身离开。谁说他不懂,再过七个月,他也要做爹了。 今天早点儿结束练习,快回家。 王唯一第一次看到殷长衍的另一面,心有余悸,半天才回神。 “心上人,心上人。”驱寒公子叫她。 “驱寒公子。” “我快死了。现在,我把身体的主动权给你。”驱寒公子二指并拢点在眉心,王唯一看到一副地图。 他意识越来越涣散,因此她看到的场面也跟着时明时暗,“魏小二就在这座宅子里。我的眼珠染了明炎宗之人的灵力,现在与魏小二同宗同源,能换给他。新眼珠弥合需要避光七七四十九天进行,我会散尽修为遮掩天光。替我转告他,今日之事不是他的错,别再责怪自己。” “还有,宅子第一颗青松树下,埋了一个木盒。木盒中有一个雕刻的铃兰发簪,是我送你的礼物。”驱寒公子声音越来越淡,“你说你不喜欢翡翠银环,那就换成同样饱满圆润的铃兰。唯一,你会喜欢吗?” 驱寒公子第一次开口叫她的名字,就是诀别。 王唯一眼眶骤酸,悲伤之感席卷整个心口,像被人狠狠地掐了一把。 悲伤没有持续太久,她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去做。她意识被撕扯,不断下坠迅速变得沉重,接管驱寒公子身体。 这具身体撑不了太久,她必须赶在死前找到魏小二,将眼珠换给他。 半个时辰后,王唯一跌跌撞撞到了宅子,推开大门,看到瘫软在床铺上的魏小二。 魏小二天赋很好,修炼速度出乎驱寒公子意料。原本能放倒他两个时辰的迷药,眼下也不过是让他四肢乏力。 这个脚步声......魏小二侧过头,薄唇微张,“是......师父吗?” “嗯。”王唯一拖着沉重的身体跑过去,胳膊发抖,手有点儿不听使唤,“你别动,驱寒公子现在把眼睛换给你。换好后,你就能睁眼看青松,修炼,立业,然后成家。” 王唯一按照驱寒公子所教的方法,挖下眼珠,再装进魏小二脸上的两个黑窟窿里。 “......你不是师父,你是谁?”师父在他面前从不会自称驱寒公子,只会说‘师父’,“......你用师父的声音,师父的身体,你究竟是谁?师父怎么样了?师父还好吗?” 魏小二情绪激动,开始挣扎起来。他不配合,王唯一这边就很难做。 王唯一轻叹一声,“魏璋、不、魏小二,驱寒公子死了。” 魏小二愣怔住,整个人石化了,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我是心上人,我们有过一面之缘。”王唯一继续换眼珠,生命力不断抽离身体,眼前阵阵发黑,“驱寒公子要我转告你,无论是病村村民集体自杀、还是驱寒公子替死,都不是......你的错,别再......责备自己。” 魏小二面色苍白,额上青筋暴起,五指死死地陷进身下床单,即使这动作看起来只是在床单上蹭了个褶子。 师父啊啊啊啊!是徒儿错了!徒儿愧对师门,对不起你! 等等,这个喘息......这个停顿......“心上人,你怎么样了?!你有没有事!停下,别再换眼珠了,你会死的!我已经失去师父,我认识的人只有你了,我不能再失去你!” 少年时的魏璋心地良善。王唯一毫不怀疑,他会把心上人的死也算在自己头上。这个时候,她开始理解,为什么驱寒公子会留下那一句叮嘱。 魏小二在哭嚎,在喊,在发疯。他的声音渐渐离她远去。 意识离体,身体沉沉地倒在地上。 王唯一听见自己说,“心上人......大限将至,注定会......死。我的死......与你无关,别算在自己头上,别......责备自己。” 殷长衍说李卿之会在病村后山拦截。魏小二平安无事到达宅子,病村一定有人拖住李卿之的脚步。 会是谁呢? 铁匠?不,他没那个本事。 ......戚言枫! 戚言枫个性认真中带着一丝偏执。作为徒儿,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师父。同样的,他既然承认魏小二是师弟,就会履行师兄的责任—— 即便拼上这条命,也会拖住病村后山之人,不叫他近魏小二的身。
第106章 第 106 章 ◎你是心上人?!◎ 王唯一猛地回神, 从睡梦中惊醒。 脱离睡梦是一件相当费体力的事情,尤其是噩梦。 额间冒着冷汗,手脚有些发软。 环顾四周, 是十六年后的铁匠家,从梦中脱困了。 “唯一,你醒了。” 殷长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透着一丝欣喜。 王唯一侧头, 他的脸在眼前放大, 两人鼻尖抵着鼻尖。 他不放心她, 一直坐在身边盯着她。 那一双寂静极黑的眸子让王唯一蓦地回想起殷长衍贴近驱寒公子, 下一瞬以扇剜眼的场景。 下意识脖子后仰,拉开两人距离。 等等, 这样不妥。殷长衍又没剜她的眼,她没理由也没必要与驱寒公子在这方面共情。 而且, 她大概能琢磨出来, 驱寒公子为了给魏璋换眼而故意被剜。 挪回去挪回去。 “你怕我, 唯一。”虽然在问, 殷长衍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他依旧在笑, 却不达眼底,“明明之前还不这样。是梦中发生了什么吗,我能不能知道原因?” 王唯一凑上去, 鼻尖抵着他的, “下一回我离你这么近, 看你会不会被吓到。” 殷长衍静静地打量她, 然后抿唇笑了一下。 王唯一知道这事儿就算是翻篇了。仔细一想, 就算没有以扇剜眼那事儿, 他不错眼地一直盯着她也怪渗人的。 伸出胳膊, “你什么时候清醒的?” 殷长衍搀扶她起来,想了想道,“比你快一点儿。” 当时,殷长衍吸入云杉木气味儿后紧跟着入梦,单手撑地支住身子。 戚言枫没有杀人的癖好,他喜欢看各式各样的人陷入梦境后痛不欲生、几近崩溃的模样。 走向殷长衍,蹲下来,肘部撑着膝盖平视他。 这是不是太过容易了。 他最好有后手,否则传闻中的近神人也不过如此,一个逃不开嗔痴爱憎的俗人罢了。 殷长衍睁开眼睛,一双眸子清澈无比。可当你仔细看,你就会沉溺在无尽的黑暗中。 戚言枫一点儿都不意外,“你没陷入梦境?” “你造梦之术已臻化境,我怎么会逃脱得了,只是出来的比较快。” 戚言枫眼底闪过一丝震惊。人入梦境如踏雪留痕,痕迹越重,陷得越深,滞留的时间就越长。 殷长衍当真是对这个人世无牵无挂。 你以为世间会多出一尊活菩萨? 错了,错得离谱。 活菩萨身上所背负的是悲天悯人的渡世大愿,沉重至极,沉重到得万佛齐咒才能实现一二。而与之相对的,是纯粹的破坏。 也就是说,殷长衍只是一个披了人皮、内里谁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的怪物。 但殷长衍说自己能入梦,也就意味着他依旧保有最后一丝人性。 戚言枫看向殷长衍怀中搂着的女子,他唯一的人性......就是她吗? 殷长衍不着痕迹地挡住王唯一面前。 “长得又不好看,求我看我都不看。”戚言枫偏过头,手掌撑着膝盖起身,抬步离开,“你的脸无趣得要死,我同样提不起劲儿。还是魏小二痛苦的表情有意思,看了就令人心情愉悦。” 殷长衍结束回忆,应该没有什么遗漏的,“差不多就是这样。” 王唯一听后目瞪口呆,“啥?你是说戚言枫在这里?” 殷长衍眸子微敛,她怎么会知道戚言枫的名字?看来她在刚才的梦境中去了驱寒公子那段时间。莫非......她是驱寒公子。 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 难怪她怕他。 “殷长衍,魏璋呢?”王唯一抓殷长衍的衣袖,面上有着焦急。 “我带你去。” 魏璋盘腿坐在地上,阖上眸子,眉头紧皱,显然深陷梦中不可自拔。 戚言枫坐在桌子上,右腿脚腕放在左腿膝盖,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听到动静,抬眼,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丑女,你是来叫醒魏小二吗?你不行,别自不量力。” 王唯一又被气到了,“叫谁丑女呢?我可是这里最漂亮的女人。我虽然称不上容貌倾城,但绝对不到丑的地步。是不是相貌不如你的女人都会被统一称作丑?” 戚言枫曾有一位名叫心上人的挚友。心上人夸他好看时,眼睛里有着自愧弗如。心上人一定长得相貌欠佳。 没关系,在他眼里,心上人就是世上最美的人,其它女人都是丑女。 “随你怎么说,也改变不了丑这个事实。”戚言枫凉凉道。 “你在低估我,还是高估自己。我有办法叫醒他。”再跟他纠结下去一定会被气死,王唯一嗓门很大,“魏璋,驱寒公子的死不是你的错,心上人的离世更加与你无关。你可以沉浸在痛苦中,但是要尽快结束,他们才不想看到你这副模样。” 魏璋睫毛微颤,但闭合得很紧。有用,但不多。 “......魏小二,别再责备自己。”王唯一无奈道。 这个声音,这个语调...... 魏璋猛地张开眼睛,额头满是冷汗。什么都顾不得,直勾勾地看着王唯一,“你说什么?” “魏小二,别再责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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