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想见一次她眼里的星星。 第二日。 阴天。 风很大,掀起冯印宗服衣角,衣袂翻飞。墨色长发线一样荡在脑后。 鸟儿爪子停在他手上,轻啄指尖的馒头。 殷长衍上前两步,鸟儿受惊,振翅离开。 “冯师兄,你知道哪里有至阴至邪的物件吗。我缺一个剑柄。” 冯印有点儿懵,“什么意思。” 殷长衍说了绛辰的事儿,“握不住剑的剑修,配留在剑堂么。” 冯印犹豫了一会儿,回到屋子在钥匙墙上取下一把陈旧的钥匙,“都长得差不多,差点儿取错了。你跟我来。” 冯印、殷长衍一前一后走在坟包一样的剑冢之中。 “你知道明炎宗有多少个剑冢吗?” 殷长衍环视四周,“十横十纵,末尾缺一,九十九个。” “错了,一百个。明炎宗第二十六号剑冢常年封存。” “招不到引导人吗?”毕竟周靖那样不靠谱的都上了。 “哈哈哈哈,你一直这样冷着脸说笑话吗。”冯印领着殷长衍到了第二十六号剑冢,“剑是沾血剑,剑冢是沾血剑的坟墓、至阴至邪的场所。每年新弟子选剑时都有突发状况。前些年就有一个弟子突然发疯,导致选剑一度进行不下去。” “那怎么办?” “叫一个人自愿跳进剑坑,然后阴土封存。就什么突发状况都没了。” 殷长衍看向冯印,“说什么自愿,这不是杀人么。” “谁说不是呢,我也觉得是谋人性命......诶呦喂......”第二十六号剑冢中很暗,冯印脚下不稳踩了个空,差点儿滑倒。 他摸了摸腰间,“殷长衍,我钥匙掉了。” 殷长衍眼睛很好,钥匙掉进路边的一个深坑里,在土上泛着淡淡的铜色光泽。“在那儿。” “你帮我捡一下。” “行。” 殷长衍跳下深坑,走两步就捡到了钥匙。揪起衣袖仔细擦干净,准备给冯印送回去。 “没坏,也没什么磕碰痕迹......”殷长衍声音越来越浅。 冯印腿部隐在黑暗里,由于光线问题,半张脸都带着阴影。殷长衍没错过他嘴角上扬的一丝诡异的笑。 殷长衍:“你骗我下来。” “每年选剑的时候,都有新弟子失足落入剑冢,死在第二十六号剑冢。这叫生人祭,祭完一切都正常了。” “宗门不会放过你。” “宗门不会知道。而且这只是一个意外。你家里人只道是你是失足落入剑冢身亡,伤心过后,这件事就淡了。偶尔再提起来,便会说你没福气,走在金子铺的路上都能崴脚。”冯印扬了一下手,阴土扑簌簌地往下落。 殷长衍左右闪避。可不能把新衣服弄脏了。 一些软的、浅的土被踩开,头盖白布的死人骨骸纷纷露了出来。 阴土保存尸体比较好,去年死的还没完全化骨。尸体半张脸上唇角勾起,带着诡异的笑容。枯骨五指中握着一把钥匙。 他们似乎在对殷长衍说,‘快来吧,我们等你好久了。’ “谢邀,我不可能久留。我娘子还在家里等我吃饭,过大半年孩子就要出生。”殷长衍环视四周,坑壁上是石块垒出来的,十分光滑,人没法儿上去。 看起来要被困死在这儿。 等等,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儿。他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殷长衍突然蹲在地上,开始利落刨土。 挖出一颗头,“不对。” 再挖一颗头,“不是你。” ...... 挖到了! 殷长衍捧起头颅,与冯印视线交接,“冯师兄,这是你的头吗?” 冯印五官变得割裂,狭长的丹凤眼突然变成两个黑窟窿,看一眼就觉得汗毛直立。声音沙哑,带了一丝腐朽气息,“你怎么看出来的。” “昨天的钥匙你都不知道挂哪儿,怎么会清楚地记得前些年事情的每一个细节。除非,你就是那个人。”殷长衍说,“每年你都像骗我一样骗新弟子去死。” “好一颗七窍玲珑心,你不简单。”冯印说。 “骗你做生人祭的人,是李卿之对不对。能藏那么久,他才复杂。” 冯印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与他之事,你如何能知道?” “死人不是谁说见就能见的,但因果之人可以见到。”殷长衍说,“比如,杀你的李卿之,你想杀的我,我们三个见过面。” “师兄,你也是被骗来的。你原本有光明灿烂的大好前途却葬送在这里,你原本可以成为家族荣耀却沦为亲人嘴里‘没福气的’,你真的就一点儿都不怨恨吗?” 殷长衍单手撑地,声音不大,却传至剑冢的角角落落,“死人骨头们,不想报仇吗?不想离开这个不见天日的第二十六号剑冢吗?不想落叶归根回家吗?我能助你们一臂之力,我身上有你们的希望。” 埋到颈项的阴土停了下来。殷长衍知道他说服成功了,唤出绛辰。 第二十六号剑冢里起了一阵前所未有的阴风。 阴风裹挟着无数人的恨意围上绛辰,绛辰多了一个漆黑、触之森寒的剑柄。 夕阳西下。 殷长衍回到家里。 吴锁和王唯一坐在院子里嗑瓜子,脚边一堆瓜子壳儿。 王唯一瞠目结舌,“你是去刨地了么,把自己搞成这幅脏兮兮的模样?!” 殷长衍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我去清洗一下。” 院子外就是临江。 殷长衍在临建边上宽衣解带,仔细地清洗自己。换了一身干净的里衣后回家。 “吴锁,别磕了。瓜子皮儿掉进草丛里很难清理。” 吴锁说,“王唯一也磕了,你怎么不说她。” “我不喜欢嗑瓜子乱吐皮的人,但是她可以。” 王唯一害羞了一下。不好意思继续磕下去,收摊收摊。 吴锁手中的瓜子尽数被收走。老无趣了。抖了抖衣摆,起身离开,“不待了,走了。” 他走之后。 “绛辰,来!”殷长衍唤出绛辰,眼底有着雀跃,放到王唯一面前,“你不是想看吗?” 王唯一目瞪口呆。绛辰有剑柄了,他从哪里找到这种至阴至邪的东西? 殷长衍皱了眉头,“你表情不对。眼睛要亮,有星星那种。”
第25章 第 25 章 ◎丢人现眼◎ 不是, 她对着这一块至阴至邪的东西不吱哇乱叫,不跳脚跑开已经很大胆了好吧。 为什么要眼睛里有星星这么高的标准。 王唯一脸色太过拧巴,殷长衍有一点儿失望。 后悔了。 在剑堂时应该多看一会儿星星, 然后记住,存放在一个地方。想看的时候就调出来瞅一瞅。 “你从哪儿找到这么个至阴至邪的东西?” “明炎宗,第二十六号剑冢。”殷长衍说了冯印的事儿。他没提李卿之,王唯一亲近李卿之, 她不会相信, 也不愿意相信。 “剑冢生人祭我从小就听说过, 但只以为是大人编出来吓小孩子的, 原来真的有这种事儿。上报宗门吧,不然会有更多的人丧命。”王唯一坐不住, “李卿之嫉恶如仇,又很有本事, 我现在就去找他出面。” 手腕被按住。 “怎么了?”王唯一扒拉殷长衍的手。 就算没这事儿, 他也不愿跟李卿之有任何接触, “大半夜的, 于理不合, 李卿之都睡了。你去不合适。” 王唯一眯了眯眼睛,“你什么时候守过礼?等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剑柄一旦归还, 我就拿不了绛辰。握不了剑的剑修在剑堂的日子不会好过。”殷长衍随便找了个借口, “在我找到新的至阴至邪之物以后, 再上报宗门。” 他知道这事儿, 幕后黑手一定想着灭口, 拿着剑比较安心。王唯一连连点头, “对对对, 你说得有道理。我们先找出那人,否则就是打草惊蛇。” 找出李卿之也没用。正如冯印所说,宗门只会当成意外,这件事也只能是意外。 殷长衍从刚才起就看到家里角角落落都堆满了红花,桌子甚至快要被淹没。 “哪里来的红花?” “吴师兄送来的,给红花神铺路。” “......什么玩意儿?” 说起这个,王唯一就精神了,“十日后是明炎宗一年一度的红花节,可热闹了。傍晚红花神撒金纸踏花游行,走一遍街道。要是我的花能沾上金纸,今年一年都阖家安康、鸿运当头。” “你给花刺字。” 王唯一低着头拿绣花针给花瓣上刻了一个小小的‘王’,“不然怎么认出花是我的。你也别闲着,来,刻‘王’。不用刻那么大,花会散掉。” 殷长衍被抓壮丁,手里塞了一根绣花针。 殷长衍没动。 王唯一刺完一朵又一朵,“你怎么不动手?别说你不会用针,我不信。” “缝补我比较在行,但认字就不大擅长。” ‘不大擅长’已经是在给自己抬咖了,他大字儿不识一个。 “‘王’很简单的,我教你。”想逃避干活,门儿都没有。王唯一喜滋滋放下红花去拿他的手,在他左手掌心一笔一划写下‘王’字。 女孩子细软的手指在掌心来回,带出酥麻的痒意。 殷长衍倏地五指收拢,抽身而退。 王唯一又扯回去,恶狠狠地说,“这活儿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别写了,痒。”他眼皮微动、视线下移,反应来得猝不及防。 “会写‘王’没?” 殷长衍点点头,抽出手。她身怀有孕,什么想法他都不该有。 王唯一看了眼字,“诶,这么写字好像反过来了。不成,我跟你坐一边儿。” 他旁边堆满红花,半个人都埋在花里,“没地方、” 话音一顿,怀里多了一具软玉温香的身子。她抱着他的胳膊写字,为了不叫他乱动,上半身尽数压在胳膊上。 小臂上的绵软触感给刚熄下去的火上浇了一把凉油。 殷长衍眸子晦涩不明,声音哑了几分,“王唯一,我会写了。” 她充耳不闻,写了一遍又一遍,“呵呵,我写的是个颠倒错字,你会个鬼。你今晚注定得给我刺一宿,别挣扎了。” 王唯一拧了几下调整姿势,殷长衍小臂猛地收拢。 她背部重重地撞在他胸膛上,惊得倒抽一口凉气。 他在说话,热气哈在耳朵上。像是蒸馒头,打开锅的一瞬间,热气全扑到脸上,又迅速回归冷凝。 “我本来没打算碰你......”殷长衍视线下移,停在她小腹上,“......你,自己小心一些。” 未出世的孩子:...... 殷长衍压着她的腰放在地上,两个人陷进红花里。厚实柔软的红色花瓣像极了新婚的床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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