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了,我也有事情跟你说。” 气氛有点儿不对。 论严肃,远比不上方才见诸位堂主。 但王唯一心头跟着提了起来。 李卿之上前两步,将绛辰放到桌子上,“殷长衍,唤它。” 找了个椅子坐下。背部朝前倾,两腿支开,双肘靠着膝盖。全身都在下垂,唯有颈项上扬,一瞬不瞬地盯着殷长衍。 “李师兄......” 李卿之声音很慢,这是他动怒前的表现,“我叫你唤它!” 殷长衍抿了抿唇,“绛辰,来。” 绛辰一动不动。 李卿之薄唇微启,“绛辰,来。” 绛辰消失,在李卿之手掌间重现身形。怨气相克让他的皮肉开始溃散、化成飞灰。 他却毫无所觉,五指甚至慢慢收紧。 王唯一吓了一跳,“殷长衍,你哪里惹到绛辰?它不要你、改跟李师兄了。” 感叹,“居然能惹到绛辰,你也不简单。” 屋内很安静。 李卿之望着自己的手,扯了扯嘴角,“我以为你的剑骨是在暨南杨氏手上丢的,我以为卫清宁那么本事、重新为我找了一副剑骨。要不是昨晚‘永恒花冠’出事,我唤来绛辰,我都不知道我用的是你的剑骨。” 殷长衍把剑骨给师尊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她一点儿都不知道。 殷长衍没说话。 李卿之闭上眼睛,敛起眸子里的愧疚哀伤,再睁眼时目光坚定清明,“我会把剑骨还给你。” “不需要。” “呵,由不得你。”李卿之撑着膝盖站起来,上前两步,单手放在殷长衍肩膀上。 正要输送灵力,神色骤然大变。骨府毁了,怎么会这样!! 殷长衍挪开李卿之的手,怪沉的。目光直视他,“报复总得付出点儿代价。” 殷长衍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了。你的手......以后要怎么办?” 寂静了好久。 李卿之扯了扯嘴角,慢条斯理地带上手套,“有些事儿总得付出代价。” 殷长衍说,“李师兄,我想拜入医堂门下。” “为什么?”王唯一说,怎么好端端的要去医堂? “为什么。”李卿之说,管他是什么原因都不准,“我拒绝。” 殷长衍静了一会儿,慢慢说话。 “李师兄,昨天晚上烟花四射,伤了很多人。我很努力地将唯一护在身下,可她还是烧到了两条腿。我不是没找人求助,可是一直有比我更需要治疗的人。唯一不是修士,没吃过什么苦,我眼睁睁地看着她疼晕过去。我抱着她从天黑等到太亮。这滋味,太难挨了。” “当然,你会帮我,剑堂师兄弟们会帮我,卫师兄也会帮我,我从不质疑这一点。但这并不证明我每一次都受得了等。” “李师兄,当初我拜入剑堂,是因为我们家没地方可以住,我需要明炎宗的房子。现在改拜医堂,是我不想再等了。”
第59章 第 59 章 ◎送你一程◎ 李卿之沉默半晌。 好一会儿才道, “剑堂不止我一个人,你去问一问其它弟子点不点头。” 这就是同意了。 殷长衍笑了一下,“多谢李师兄。” 喝完糖桂花莲子粥, 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王唯一推殷长衍回家。 殷长衍按住轮椅,侧头看她,“你的腿......” “卫师兄医术高明, 早就不疼了。不影响走路、推轮椅。” “但是伤口看起来像煮在红油火锅里的烂白菜叶子。”他有点儿不相信。 怎么说话的。 揪起裤腿一看, 有七、八分像。 王唯一乐了:“反正不疼。” “哦。”殷长衍点了点头, 提着包袱放到膝盖上。 包袱怎么看起来瘪下去一截。 “殷长衍, 你是不是漏装东西了?”王唯一探过身弯腰解开,“我烟花呢?!!” “扔了。” “我还没点过呐!你扔哪儿了?”王唯一打量房间四周, 他推着轮椅,扔不了太远。 ......寻了一圈没找到。 “烟花烧完后有一种硝烟味道, 堵得人鼻子里都是灰。”这是借口。他一看到烟花, 就不可自控得想去那漫长又难捱、口鼻间充斥硝烟味道的一晚。 搁在包袱上的五指收紧, “唯一, 你喜欢的话, 过几日我再给你买。” 王唯一在殷长衍脸上看到“胆怯”,有点儿惊奇。转念一想,也是, 他本来就没见过什么世面, 昨晚的“永恒花冠”又到处哀嚎, 估计没少给他造成心理阴影。 她特别体贴, “多攒一些钱, 过几年送神祭买个大的。” 殷长衍在望春楼没少听“过几年”这三个字, 恩客都是这么给女支子画大饼的。 言下之意就是不买烟花。 示弱对她有用。 王唯一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他锁骨位置, “抽剑骨是不是很疼?” “就疼一会儿,现在好了。” “哦。” “会嫌弃我没有剑骨吗?” 谈不上嫌弃,惋惜是一定有的。那可是极为罕见的九圈剑骨啊。 王唯一摇了摇头,“我与你成亲的时候也不知道你有那么多圈剑骨。而且你要去做医修,有没有剑骨无所谓。” 想到什么,“包袱底下有很多粗麻布、碗筷,你是不是买多了?” “我原本想开面摊子,买了抹布和碗筷。放着吧,总会用得上。” 噫,还惦记着面摊子呢。他那个手艺不太行,一家子都会饿死。 医堂万岁。 两个人边走边说,没一会儿就到了临江边。 远处山峰连绵不绝,江面波光粼粼,浪一层推着一层往岸边拍。临江边江风吹过竹板路,从两人脚下穿过飞向另一侧花田,掀起阵阵花浪。 李卿之回去后。 剑堂弟子炸了。 殷长衍是他们的人,怎么能去医堂! 必须得想个法子! 殷长衍关坐在家里做烟花绣片。外面有点儿吵,害他刺错了好几针。 王唯一推开门进来,欲言又止,“殷长衍。” “师兄弟们又来劝了?说我在养伤,不见人。请他们回去。” “他们已经回了,还拆了从门口到江边的竹板。” 殷长衍:“......” 殷长衍:“我的腿伤过几天就会好,不要需要轮椅也能去医堂水上回廊报道。” 医堂建立在一座孤岛上,孤岛形状似展开的雪花,由水上回廊通向四面八方。 “他们拆了水上回廊,还扬言是殷长衍的人。”王唯一说,“医堂弟子有气儿没地方撒,到处打听谁是殷长衍。” 殷长衍:“......” 人还没去,先把未来同门们给得罪完了。 殷长衍翻出宣纸,折了很多传讯纸鹤。将声音录进去后,打开窗户,传讯纸鹤如吹散的蒲公英一样飞向天际。 秦文安正蹲在地上拔钉子,拆竹板。 殷长衍想离开?做梦,没门。别说门了,路都给他拆掉。 脑门上停了一只传讯纸鹤。拿下来,“谁送来的?” 四周剑堂弟子身边陆陆续续飞来传讯纸鹤。 疑惑打开。 是殷长衍的声音。 “秦师兄,即便分开,殷长衍依旧是剑堂弟子。” “孙师兄,即便分开,殷长衍依旧是剑堂弟子。” “周师兄,即便......” ...... 四周此起彼伏响起殷长衍的声音,他记得剑堂所有人的名字。 小师弟孙凌握着传讯纸鹤。他进门晚,与殷长衍仅有一面之缘,还是在报复暨南杨氏那个混乱的夜晚。可即使这样,殷长衍依然准确无误地记着他的名字。 哑着嗓子问道,“秦师兄,怎么办啊?”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 秦文安收好传讯纸鹤,抹了一把脸,笑道,“师弟要走,我们就送他一程,让他心情愉悦、风光无比地离开剑堂。” “还拆竹板吗?” “不拆了。” “要不再砍一些竹板,做一条庄康大道。” “好主意,我看可行。” 医堂。 水上回廊。 赵宣边哼着歌儿边擦剑,顺带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衣服。 四周鼻青脸肿的医堂弟子骂骂咧咧,以他为首的剑堂弟子则充耳不闻。 身后是一堆半边泡水里、半边废墟的水上回廊。 “赵宣,没伤到人吧。” “当然,我有分寸。”赵宣顿了一下,“伤到也没事儿吧,他们是医修,自己能疗伤。” 天边飞来一堆传讯纸鹤。 赵宣打开,殷长衍的声音响起。 到处都是殷长衍的声音。 赵宣顿了一下,在传讯纸鹤上留了一句话,“你想走,就尽管向前,其它的事情是我们的责任。” 仰头,手掌上扬,看着它飞离。 然后扯乱衣服,搞出一副惨兮兮的模样,调转脚步往回走,“走,赔礼道歉!” “等我给头发上淋一点儿水,显得狼狈。” “我做个假伤口他们能看出来吗?” “一定能吧,人家可是医修。” “别用自己的兴趣去挑战别人的专业,会输得很惨。” 下午,屋子里暗了一些。殷长衍抱着绣片筐子挪到窗边。 柔和阳光洒在他半个身子上,给他从头顶到肩膀的轮廓镀了一层金边。 金色发丝根根分明,睫毛纤长。他眸子沉寂如镜,专心地盯着绣片,如玉手指捏着绣花针在上头引线。 刺绣完最后一张绣片。 放到筐子里。 抬指揉了揉眼睛,稍稍缓解酸涩。 天边响起风吹纸张的声音,越来越近,数量很多。 “嗯?”殷长衍放下手,抬头,望向窗外。 一只传讯纸鹤翅膀划破长空、穿过窗口落到桌子上。 然后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一堆传讯纸鹤挤圆了窗户进来。 小小的窗口像是突如其来发了一场雪崩,而后尽数倾倒在桌子上。实在是堆不下,又落了满地。 殷长衍腰部以下位置被传讯纸鹤埋得严严实实。 这么多人有事儿找他? 捡起一只,放到耳边。 纤长的睫毛闪了两下。 听完,合上。 当然是你们的责任。 怎么着,还想往他头上赖? 夕阳倒映在他眸子里,泛着一片柔和的金橘色光。 唇角勾起,笑出了声。 殷长衍养了五天的伤,能下地了。又养了三天,专门陪王唯一。 “唯一,过来,我给你上药。”殷长衍拿出抽屉里的药膏。 王唯一剥橘子的动作一顿,腿往椅子后面藏,“不用,我腿好了,一点儿都不疼。” 殷长衍蹲下身子,撩开她的裤腿,拳头大的红色疤痕每一次看都触目惊心。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50 首页 上一页 6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