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哪里?她为什么想不起来? “萤萤——”远处忽然传来一道男声,那般的熟悉,像是要震醒她的神魂。 苏萤猛的抬起头来,只见一张陌生又熟悉的俊脸出现在自己眼前。 那人见她呆呆的毫无反应,又立刻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是难掩的忧心模样:“萤萤,哪里伤着了?” 苏萤看着眼前的人,下意识地开口问:“你,你是……你是……谁?” 陌生男人的神情有一刹那空白,紧接着便是各式情绪翻滚,控着她双肩的手指微微发着抖,他道:“祁越,我是祈越啊!” 细风卷着枫叶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苏萤抬起双眸,视线越过男人的肩膀,看着更远处一身黑衣的另一沉默男人,问道:“你是祁越,那他呢?” 祈越甚至不必朝身后看去,他心头恨意大盛,手掌一翻,长剑便现。他整个人挡在苏萤身前,是保护的姿态,喝问道:“萧郁!你对她,做了什么?!” 萧郁? 苏萤无意识的重复这两个字…… 萧郁是谁? 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萧郁? 萧郁…… 萧郁! 翻滚不休的记忆如同飓风,在她脑内扫荡肆虐。数不清的回忆如同刀枪剑戟般一一复苏,不顾她的死活。 萧郁沉默的看着少女,看那双清澈的眼,从迷茫痛苦,再到平静冷漠,快得仿佛只过了一眨眼的时间。 落日西沉,消失的愈发的快。 绚丽的火烧云将一切都镀上了金灿灿的色彩。 他怔怔地想,如果能够重来一次…… 如果一切可以再次重来…… 第57章 终章 可时光如水, 一去不返。 种下何种因,便结何种果,谁也奈何不得。 白驹过隙, 转眼已是半年后。 这六个月的时间,三界发生了许多大事, 其中两件最为让人津津乐道。 首先便是雷泽与无妄山那轰动一时的婚事忽然取消,据小道消息称竟还是无妄山提出的解除婚约;其二的主角仍是无妄山, 它原本风头正劲、隐隐有压过天界岐山一势, 最近缺忽然遣散众多弟子侍从、宣布封山,全然让人猜不透。 这两件事甚嚣尘上整整半年之久,直到最近传出雷泽要同岐山联姻一事之后,才被人暗暗压下,逐渐不再被谈起。 *** 无妄山、澄心殿。 绿袖步入殿内, 鞋底踩在厚厚的纯白狼毛软毯上, 一丝声响也无。 正是盛夏的天气,整座山中却寂静无声, 就连枝头也只剩下零星一两只蝉,偶尔有气无力的嘶鸣两声, 不显热闹, 反衬得愈加寂寥。 澄心殿所有的窗门都紧闭着,殿内的正中央却还燃着一方火炉, 将整座宫殿都烘得闷热不已。绿袖不过才入内这么一小会,后背就被汗水打湿了。 可此时斜躺在榻上的人却丝毫也不觉得热的模样,身披着厚重的雪白狐裘,额间却不见一滴薄汗。 “少主”, 绿袖跪坐在榻边,双手奉上的玉碗中盛着诡异的红色液体。 琉璃似的眸子从浓黑的睫下扫了过去, 萧郁盯住药碗,却半晌都没有动作,只问道:“如何了?”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绿袖却哪里能不知道自家主子在问谁。往常奉药时,她又怎么会等到少主开口,自然会将二殿下的近况一一禀明,可是如今…… 她想起今早传来的消息,吞吞吐吐道:“二殿下她……” 萧郁抬手接过药碗,毫不在意那泛着诡异气息的汤药,分明的喉结上下滚动几番,一眨眼的功夫就让药碗见了底。 绿袖接过空碗,又低声唤了一句,“少主……” “她要成婚了”,不是疑问的语气,萧郁笃定道。 “二殿下她……她……” 眼瞧着被叫破此事,绿袖慌乱的抬头,声音都隐隐带上了三分哭腔。她望着萧郁惨白的脸,还有那即使披着狐裘也依旧掩盖不了的瘦削身体,哽咽道:“求求少主,去见二殿下一面吧,您为了二殿下成了这般模样,总该让她知道……说不定、说不定……” 萧郁低笑两声,自嘲一般道:“说不定什么?” 绿袖再也忍耐不住地抽泣起来,泪水爬了满脸,低低的哭声回荡在空空如也的殿内。 “二殿下心善,您若是肯解释,说不定就能……” 萧郁扫了一眼绿袖,将药碗放了回去。 他轻声问:“哭什么?”可不等绿袖回答,他又躺了回去,疲惫地闭上眼,挥了挥手:“你莫不是以为我还未放下她不成?” 豆大的泪珠滚过脸颊,绿袖的哭声愈发的大了:“您这又是何苦?” 男人的嘴角勾出一点点的笑意来,不知是在骗绿袖还是在骗自己:“不过是想知道旧人境况罢了。” 绿袖看着少主人瘦的凹陷的眼眶,没有再开口。 祛除心魔、拔去灵脉中所有的魔气,哪里是喝喝药、泡泡清心潭这般简单的事? 苏萤昏迷的那段时日里,自家少主到底是如何拼却自身性命、灼烧神魂去救人的,绿袖一一看在眼里。原本以为会是和和美美的结局,哪里料到那方是新婚大喜、自家少主却只落得一个病体微弱、孤身一人的下场? 随着殿门“喀”的一声关上,绿袖抽噎的声音也消失在耳畔。萧郁这才睁开了眼,他直愣愣的望着帐顶,眸中是全然的空白,忽而喃喃道:“萤萤……” ——竟然这般快,你就要成亲了。 他抬手遮住双眼。 “萤萤——” 大殿空空荡荡,他的痛苦终于不必再隐藏。 * 翌日,绿袖照旧来送药时,却见萧郁坐在窗下,手中把玩着一条小麦色的长鞭。 那长鞭一眼望去便知质地极佳,绝非凡品。 她照旧奉上灵药,可这一次萧郁却并未立即饮下,反倒是示意她先搁在一旁,开口问:“此鞭如何?” 绿袖仔细瞧了瞧,摇头道:“奴婢不懂。” 萧郁笑道:“罢了”,却仍旧不伸手碰那碗药,只专心瞧着手中的长鞭,一寸寸一厘厘的打量着,用着十二万分的仔细。 少时之后,绿袖终于忍不住了,催促道:“少主,该喝药了,凉了药效就打了折扣。” “不必了,倒了吧。” 绿袖瞳孔猛地一缩,声音控制不住的提高了些,甚至到了有些许刺耳的地步:“少主!” 萧郁摆摆手,止了她的话头,“你我都知晓,不过苟延残喘而已,何必多费这些心思”,他全部的心神都用在端详手中的长鞭中,自言自语一般道:“她擅长用鞭,此物倒是合适。” ——浑然像个没事人一般。 绿袖却再也忍耐不住,猛地起身,朝着殿外跑去,口中叫道:“奴婢去寻二殿下!我不信二殿下她……她会……” 可还未等她奔出几步,整个人却被钉在远处,分毫都不能动弹。 萧郁收回施法的手,看着她的背影,声音轻的仿佛是在梦呓、又像是在交待后事,“不必急在此时,我会让你去寻她的。” 他收回视线,看着静静躺在掌心的长鞭,眼神温柔到不可思议。 “待我死后,你替我将此物送给萤萤”,话才至此,他声音就是一顿,好似陷入了什么两难的境地,“也不知她听闻我的死讯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更开心一些?” “少主!” 萧郁却充耳不闻,只兀自犹疑着:“还是罢了,她大喜的日子,不宜听这些事情,恐不吉利。” “少主……”绿袖整个人轻轻的发着抖,几乎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 萧郁却似终于决定了什么大事一般,整个人如释重负道:“哭什么?要开心才是。” 转眼又是五日过去。 萧郁依旧不肯喝药,任谁劝说都无用,只一心一意的摆弄那跟长鞭,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术法、灵纹一股脑儿的堆上去。 他的身体原本就如同风中残烛,全靠那药撑着罢了。一离了那救命的药,不过才短短几日,他就瘦得几乎只剩了一把骨头。丝丝缕缕的白发混杂在原本如墨的发间,整个人如同突然遭遇了凛冬的蝶一般,无法遏制地衰败了下来,慢慢显出濒死之相。 绿袖知道,自家少主已断了最后一丝的生志。 这一夜,万里无云。 一轮圆月浮在漆黑的夜色中,皎洁的仿佛触手可及。 极为难得的,萧郁忽然来了出门的兴致。他制止了一干想要陪同的人,仔细的换了一身黑袍,又取了玉簪将及腰的发挽在脑后,等打理妥当之后,独自一人去了后山的悬崖处。 悬崖陡峭,崎岖不平的青黑岩石裸.露在地面,纵使在这般生机勃勃的盛夏,却依旧无一绿色。萧郁独自一人走在这陡坡上,山风猎猎,衣袍拂动,瘦成一把骨头的他好似下一刻就会乘着这夜风飞走了一般。 乱发遮住了视线,他停下步子,遥遥望了天际一眼,又埋下头去,一步接着一步的走着。不知花费几多时间,他终归还是成功到了悬崖边上。 萧郁曲起一条腿,另一条腿则悬在崖外,静静地看着那汪月亮,又从怀中将长鞭拿出,搁在掌心细细摩挲,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柱香后,他终于还是决定,在这一刻小小的放纵一番。 萧郁抬起手来,手指凌空描画,细致的勾勒出一个惟妙惟肖的少女幻影来。 少女的周身都被月华笼罩,像是渡了一层璀璨温柔的银边。就好似那一年两人初初相见,苏萤乘着月色从天而降、将他从凶兽手中救下的模样。 萧郁痴痴的望着眼前的人,修长宽大的手掌虚虚笼着少女的侧颊,拇指从下颌摩挲至耳下,他笑得温柔极了:“你要大婚了。” 少女点了一下头,轻声说“是。” 此言一出,原本轻抚着脸颊的手指便是微微一颤,萧郁喃喃说了一个“好”字,又自言自语道:“雷泽和岐山你都不必顾虑,我早已打点妥当。闻高承那边自然也是,你……” 他半垂着眼,眸色深情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声音却逐渐低了下来:“只要你过得快乐……我做什么都甘愿。” 动人至极的情话,可幻影不知人间疾苦、也不明这话到底意味着什么,依旧歪着头望着他。 萧郁自失一笑,指尖轻点,幻影便如碎裂的镜子一般,逐渐化细碎的银蝶,缓缓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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