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字碑?”封宬问:“不是说叫淮娘么?” 便是云落落叙说的并非完整回忆,甚至夹在了孩童时期破碎的感念。 可封宬也猜到了故事的梗概。 青云遇到了一个别有用心的娘子,此女冒充她人姓名身份,接近青云。实际是为将青云引诱为裙下之臣。 也许是为了确保事情万无一失,又或许是其他缘由,此娘子便对被冒充者痛下杀手,却不料叫青云撞破,反而揭穿了身份。 为此,青云与她反目,对方也没达成真正的目的。 怎么看,还是跟魏晗的事儿,似乎……毫无瓜葛? 就听云落落说:“因为观主没有刻成那个碑。” 封宬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观主他莫非……” 莫非对那毒杀她人的娘子动了真情? 明知那个名字并非她所有,可是又无法将那名字刻入墓碑。 封宬没说下去,这是落落心中至尊至重的观主,他说出任何轻薄的话语来,都是对落落的不敬。 对面的云落落摇了摇头,“我不懂,三郎。” 封宬朝她看去。 就见云落落那安静如水的眼眸中,又浮起了一层淡淡的,如月华般的颜色。 在那黑谧之上,这层斑斓却并不耀目,反而有种宁然之中让人忧伤的浅痛。 她说。 “观主守着那个无字碑,喝了一夜的酒。之后,观主就不怎么爱笑了,而且也更喜欢喝酒了。有时候会喝的酩酊大醉,睡在后山的林子里头,还是大师兄找到,把观主背回了道观。” 云落落看向封宬,“大师兄悄悄告诉我,说,观主是用情至深,所以才这般难受。叫我不要在观主面前多说那天看到的事。” 她眨了下眼,被握住的手翻过来,盖住封宬的手,轻轻地按住,问:“三郎,所谓情深,真的会让人,这样难受么?” 封宬在想。 当时的观主心里是如何想的? 杀人的娘子别有用意,其心歹毒从那几句话里已可见一斑。 能引得青云这样的人物动了心,又能知其手腕心计何其厉害。 可青云分明在知晓其真正用意后,果断离去,然而,便是半仙之身,也割不去这红俗的尘丝缠绕。 他无法将死去之人的姓名刻在那墓碑上,只因那名字在他心里,实际是另一人。 他无法又去接受心里那一人的示好,只因他知晓这并非一条他该走的乾坤之道。 他想忘么? 应当是想的吧!不然怎会那般以酒意麻痹自身? 可举杯消愁愁更愁。 他如何能忘? 过了会儿,封宬看向云落落的眼,看她眼底浅凉的光,道,“落落,我也不知。” 他明白了云落落为何会提及观主了。 于是又问:“你是因为观主的曾经,所以在看到魏晗的命魂时,才会那般……难过?” 难过么? 云落落的手再次被封宬握住,她看着他,想了想,道,“三郎,你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小甯时,她的鬼魂状态么?” 封宬记得。 那间阴嗖嗖的宅子里,许多的少女鬼魂。 唯有阿姐的魂,轻飘浅薄,似是随时都能飘散。 后来似乎得了云落落给她的鬼火,才得以慢慢凝实魂体,到现在甚至能在白日里依靠纸身自由行走。 他点了点头。 云落落再次道,“小甯曾与我说过,她的魂魄本是浑浑噩噩地在家中飘荡的,是遇见大师兄,才得了点化,恢复了意识。” 封宬并不知道这一出,所以他看着云落落,听她继续说。 “凡人若身故,魂魄要么去往黄泉,要么眷恋红尘,少有如小甯这般,以鬼火尽灭的游魂姿态,毫无意识地滞留凡间的。” 封宬皱了下眉,却没开口去打断云落落。 “而且,小甯便是被大师兄点化恢复了意识后,也失去了许多生前的记忆。且,越是临近她遇害前的记忆,更是几近全无。” 封宬其实也早注意到了。 阿姐常会与他说笑从前,可那些却全都是他很小的时候。 在最后一年里发生的事,从不曾听阿姐提及过。 他看向云落落,“所以,阿姐的魂魄,其实也是有损的么?” 云落落点了点头,“是。” 封宬眉头一凝。 又听云落落说:“她当年遇害之时,受尽恶毒诅咒,死后魂魄应当很快就会被这些恶意冲击,消散于尘世,不得轮回超生的。” 这话轻飘飘的。 可是入在场数人的耳里,不亚雷击。 封甯当年被杀,惨死在宫中那片白雪之上,牵扯之人广泛,已不是能轻易触碰之皇室秘辛。 连封宬用了手段,也不得星点微末的线索。 如今,云落落说的这话,却让封宬无意窥探了阿姐当年遇害时,所遭遇的可能的更加不能揭露到台面上来的黑暗与阴毒,恶意与残忍! 他不自觉地收紧了另一边的手指。 云落落注意到,缓了缓,再次说道,“但是,她的魂魄却没有就此消散,是因为……” 封宬的脑中,浮起了一人来。 “魏二郎君,在她身故七日内,为她换回来的。” 门口的赵六白影、暗处的暗七几人,齐刷刷地头皮一麻! 封宬攥着的拳头微微一颤,他看向云落落。 云落落的眼神依旧温和淡宁,“到底如何求的,又怎会有这么大的效力,能让受尽恶意诅咒而死的小甯魂魄重新凝聚,我也不得而知。” “然,魏晗到底并非玄门中人,强求本该散于天地的魂魄回归尘世,必将承受极大的代价。” ——魏晗的代价显而易见。
第五百一十章 我会尽力 门外的几人已经呆了。 就听封宬问:“所以,魏二郎君本不该命至如此?他所受之病痛,如今奄奄将逝之缘由,皆是因为他以命,换了阿姐的魂?” 云落落想了想,却道,“不管他是否知晓这个代价是他的命,但是小甯的魂,确实是用他的命作为代价,换回来的。” 赵六几人再次受到不小的冲击。 ——原来,阴阳之道,所要的平衡之果,竟是这样厉害么? 封宬却‘唰’地一下站了起来。 云落落叫他这动作惊了下,抬眼看他。 门口几人也偷偷朝内看来。 就见封宬退后一步,双手一抱,忽而朝云落落认真无比地躬身行了一大礼。 “落落,不管魏家二郎是否知晓换回阿姐的魂,是以他的命做代价。三郎还是想请求你,救一救魏家二郎。” ——不管如何,阿姐的魂,是受魏晗的因果而来。 赵六几人愣了下,随后齐齐行礼! 云落落呆呆地坐在桌边,看躬身行礼的封宬,看他盘起的发髻上那枚紫金的发簪。 不知想到什么,神思有一瞬的恍惚。 对面,封宬再次说道,“三郎再替阿姐,多谢落落相救之恩。” 他终于信了‘冥冥注定’这几个字。 若非冥冥,当初那个被他丢掉的平安符,又怎会被个孩童送回到他手里? 若非冥冥,那座阴森怪异的喜婆宅子里,他又怎会自以为是地牵住云落落的手? 若非冥冥,怎会遇见阿姐,怎会一路相随,怎会如今相对,怎会倾心相付? 他一时心头百般心绪翻涌。 手臂却被一扶。 抬头,就见云落落站在他面前,伸手,轻轻地扶起了他。 同样专注而仔细地朝他看,点了点头,“我会尽力。三郎,别怕。” 封宬眼底一颤。 御察院是个人命无数的阴罗鬼差地界儿,他本可不在乎任何一条性命如何的。 然而,方才有那么一瞬,他确实在想,若是魏晗这样的人都死了,那这大玥的皇朝,到底会荒唐到何种地步? 幸而,他的面前,还有个落落。 有个会朝他们伸出手,带他们出泥泞的落落。 他笑着点头,“嗯,今日请托落落行事,按着玄门规矩,三郎也该奉上报酬才是。” 他看着云落落点漆般漂亮的眼睛,问:“落落想要什么?” …… 魏国公府。 一个一个穿着十分得体头戴宝簪的妇人站廊檐下,拉住个匆匆行礼便要走的丫鬟问:“这是做什么呢?毛手毛脚的?” 丫鬟急忙道,“嬷嬷可别拦着我了,国公爷吩咐的,要赶紧置备齐全需要的东西。我这就要去了,嬷嬷……” 话没说完,那嬷嬷忽而往她手里塞了个镯子,笑道,“好姑娘,这不是咱们夫人有心想帮忙,奈何身子弱不顶用么。见着府里突然这样忙碌,所以着我来打听打听,夫人虽帮不上忙,却也能指使些得力的人来添把手不是?” 丫鬟本想拒绝,可一见那镯子的水头,咬了咬牙,朝左右看了看,跟嬷嬷挤到一边,低声说:“这话嬷嬷听过可别往外传,我也是听外书房那头伺候的来福提了一嘴,说是,这些东西是为了给二郎君治病准备的,要我们千万仔细小心了,不然国公爷见着哪里不好,发起怒来,咱们一个都落不着好。” 那嬷嬷听后是脸色大变,抓着丫鬟的袖子连声问:“你没听错?当真是给二郎君治病?国公爷请着大夫了?哪里的人士?二郎君的身子如今都已这般田地也能治?” 说着便见那丫鬟用种奇怪的眼神看她,当即语气一转,笑道,“这不,咱们大夫人的身子也不好,若是这大夫有这样的能耐,到时少不得要请国公爷也费心帮忙说项,请大夫给咱们大夫人也瞧一瞧。” 丫鬟这才收起疑惑,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明日应该会过来。您到时候打听打听。” 说着,往后退了一步,“嬷嬷,我真的耽误不得了。您恭安。” 然后匆匆走了。 那嬷嬷瞧着那丫鬟走远,脸色倏地沉了下来,一转身子,绕过长廊,又过了跨院,入了后头一间主屋里头。 进门就挥退了两边伺候的丫鬟,道,“大夫人,消息没错了!国公爷只怕是真请到那位‘天仙’来给二郎君治病了!” “果真!”屋子里,一原本站在一盆花木前修剪的文静妇人猛地转过身来,“那个不是捉妖降魔的道姑么!怎么还会看病?!” 这人是谁? 正是老魏国公的唯一一房妾氏刘氏,是老魏国公夫人的陪嫁丫鬟。 老魏国公夫人离世得早,老魏国公也没续弦,在没离世之前,内宅的事务也多是交给她管理。 如今虽然已经交由魏瑾的妻子管理内宅,可府里上上下下也尊称她一声夫人。 她育有老魏国公的庶三子魏兆与庶长女魏念,如今那庶长女魏念已嫁去几百里外,年来也少回家一趟,其子魏兆却是在魏瑾手下做事,听闻平素颇得魏瑾赞誉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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