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宬的身侧,站着这样一个人物…… 魏瑾沉了沉心,问:“三殿下,可有……”他手往某个方向一点,“之意?” 门口,赵一赵三迅速对视一眼。 封宬却笑了,食指搭在椅子扶手上,不露半分波澜地看魏瑾。 “魏国公以为?” 魏瑾想到今日宋临呈报上的封宬这些年所行之详细。 凶残,暴力,镇压,毫不留情。 可是,全是对穷凶极恶罪无可赦者。 如现今的京兆府尹周威因着陈年之事对封宬俯首帖耳。 如浮梦楼的老板及台柱子,在楼里新搭了一出戏,居然唱的是个外人道是无恶不作的坏官,实际是个铁面无私青天的暗赞之意。 如一个永乐坊小酒铺的老板,见着人说御察院不好居然还跟人抬杠差点打起来…… 这样的人,竟然也多得不可计数! 他再次一攥拳头。 想到宋临的那句话——魏国公府是福是祸,全在您的决断之中。 他站了起来,一撩衣摆,跪在了地上! 同时将手中一物奉上,“魏国公府,愿为三殿下效犬马之劳!” 门外,赵一赵三皆面露震色! 倒是封宬笑了,看向魏瑾,“国公爷,实在不必如此,请起。” 魏瑾魁梧之躯跪在地上还如一座山石般,却毫无顶撞不服之意。 他摇了摇头,再次道,“臣在建南……”短暂的停顿,“有一支私军。此为令牌。持此令牌者,可号令全军上下,两万余人。” 两万人! 赵一当即警惕地扫视议事厅四周! 赵三已伸手关上了门。 魏瑾举着令牌,一动不动。 ——他已彻底将底牌交出。 豢养私军,若被发现,便是株连九族! 他赌这一次! 然后胳膊就被扶了扶,他抬头,就见封宬站在他面前,面上笑容犹在,可眼中却多了几分郑重。 “魏国公不必如此,请起。” 魏瑾站了起来,才发现封宬并没有去拿他的令牌。 “三殿下,请收下……” 手却被封宬往回推了推。 魏瑾的心顿时往下跌。 却听封宬笑道,“如今朝堂厝火积薪,谁也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国公爷,若我所料不错,这是国公府保命的根本吧?”
第五百三十七章 投诚 魏瑾没有明说,可这两万人里,死士,暗杀,冲锋陷阵者皆有! 这些人,不仅是魏瑾在对京都如今的浮动防患未然,更是魏瑾在给国公府一门之后上百口人完全足备的安虞之障! 魏瑾再次被封宬的洞察秋毫所惊。 可很快却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封宬,“殿下莫非已知……” 封宬笑着摇摇头,“国公爷不曾在我的人面前掩饰过。” 国公府练武的院子,那个在魏瑾耳边低语‘建南’的话。 魏瑾眼神一闪。 ——不说魏国公府先祖曾是武将出身,家中有些练身的器材也是寻常。而建南也并不一定就会有什么相干。 但封宬仅仅凭这二处,居然就知晓了他私下里的动作! 可便是如此,他竟然还将那位仙姑送到了国公府! 魏瑾垂首,再次抱手行礼,“国公府上下,唯三殿下马首是瞻!” 投诚之意如此明显。 封宬失笑。 落落前去魏国公府本是阿姐的缘由,更是落落自己的决定。 他只不过是为落落搭了一座通往魏国公府的桥而已。 谁能料想,魏瑾居然今日竟会如此将整个国公府的身家性命交托他手? 魏瑾手里的那支私军代表的是怎样隐秘而巨大的威力,凡在朝者皆明白。 他看着魏瑾。 片刻后,将袖中一物掏出,道,“如此,倒是正好有件事,要劳烦魏国公替我查一查。” 魏瑾当即正色,“请殿下吩咐!” “此为今日先生偶遇一行刺事件中所得,烦请国公爷查一查,此物出处。” 封宬将先前那枚箭簇递了过去。 魏瑾接过,先问:“先生无事吧?” 封宬轻笑,“有劳国公爷记挂,无碍。” 魏瑾安下心来,看了看那箭簇,道,“看着像是军中旧式。我正好工部有……几位相识,或可一查。” 封宬并没在意他当中的微顿,笑着点头,“那就有劳魏国公了。” 魏瑾忙行礼,如今得了封宬的吩咐,心知他是已允了自己登上他的船。 今日本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顺利,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那臣就不打扰殿下了。此物臣会尽快调查,臣告退。” 封宬颔首,“国公爷不必着急,身体为重。” 要退下的魏瑾脚下一滞,再次朝封宬行了一大礼,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赵三送他从来时的小门离开。 赵一走进议事厅内,脸上的神色几乎绷不住。 “殿下,魏国公这是……真心投诚于您?” 自打坐上封宬御察院之后,朝中内外,依附之人中周威已算是职位最高。 如今乍然主动来了个魏国公,叫赵一怎么都有点不真实感。 封宬低笑,走到门口,看外头高悬的月。 背过手,慢声道,“安南侯,宣平侯,林氏,文氏,还有百年徐家,皆无一安稳。朝廷动荡,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魏瑾心中明白,国公府不可能永远站在中立位。” 赵一心下撼动,又道,“可朝中还有常王,四皇子,同……杨道真所出的五皇子。” 以如今局势来看,常王虽体弱却宽仁亲厚且十分得圣心,五皇子更是得名为宸,其喻义不言自明。 就连年仅十岁由宫女所生、寄养在丽嫔膝下的四皇子,都比封宬更有可能。 毕竟,人人都知晓,当初景元帝将封宬封为御察院院司时,就是已将他排除在了皇权在外。 他的路,是景元帝给他选好了——一辈子,做皇帝的刀。 但是,魏国公手上握有如此重兵,不管投靠哪一方绝对都是一大助力且极其受重视! 他却选择了封宬! 就连赵一他们,都怀疑,魏瑾到底是否有别的居心。 却听封宬轻笑了一声,“我信落落。” 赵一抬头。 封宬已走了出去,负着手,一步步走下台阶,“落落不会出手去救一个别有用心的歹人。这是落落替我选择过的人。” 赵一眼底微颤,却很神奇地立即信服了。 他点点头,道,“属下会吩咐下去,让他们配合魏国公。” 封宬含笑,抬眸看,满地青石砖上,淡蓝月色轻弱洒于地面,砖缝里柔弱的小草,坚韧又不屈地朝外肆意抢占红尘分寸。 他笑了笑,朝皇城回的脚步忽而一转,道,“去平康坊。” …… 另一边。 魏国公府的角门。 魏瑾解开盖着头的兜帽递给来福,低声道,“去歇着吧!” 脚下却微微一踉。 来福赶紧伸手来扶他,“国公爷辛苦一整日,奴才送您到……” 没说完,就见前头微光亮起。 来福一惊,当即眼神冷厉,‘唰’地越到了魏瑾的身前! 却看一盏灯笼从树木后绕过,露出了后头提着灯笼的人。 来福一惊,匆忙后退行礼,“夫人。” 灯笼旁站着的,正是魏瑾的夫人,如今的魏国公夫人,宋琦。 她只领了个贴身的嬷嬷,见到二人一副寻常百姓的打扮也没出声。 径直走过来,扶住了魏瑾的胳膊,对来福道,“辛苦大总管了,回去歇息吧。” 来福看了眼魏瑾,连忙俯身退下。 宋琦便扶着魏瑾朝里走,还是没说什么。 魏瑾走了几步,忽而抬手,拍了拍她扶着自己胳膊的手背。 低声道,“叫你忧心了。” 宋琦眼眶微涩,却没抱怨,只轻声问:“爷的良心债,都还完了吧?” 魏瑾低笑,便是刻意压着嗓子,他的声音也如同鼓捶一般。 抽出胳膊,将宋琦揽在怀里,温声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宋琦摇摇头。 魏瑾拍了拍她的肩背,“以后啊,咱们好好地过日子。” 宋琦红着眼睛,笑着靠在他的胸口,“是。” …… 平康坊,朱门小院内。 云落落坐在凉榻上侧着头,看窗外在夜月下安静伸展枝叶的茶花。 就听到门外传来轻轻的响动。 “小主人?” 是紫鸢的声音,“郎君来了。” 云落落眼帘一抬,转过脸来。 “嘎吱。” 门被打开。 云落落抬眼,却发现院内并无人,紫鸢站在门前,温柔地看着她,说:“郎君在门外,似乎并未打算进来。” 说完,云落落已抬脚走了出去。
第五百三十八章 睡不着 她穿过小院,走过石柱,来到垂花门前。 小甯从缠满紫鸢花藤的秋千上探出脑袋看她,身后跟着一长串大小各异的小纸人,一起傻乎乎地转脑袋。 守在垂花门后的暗七行了一礼,退到暗处。 “哐。” 她打开了门栓。 平康坊北曲遥遥的歌声细细传来。 她抬眼,就见封宬站在马车边。 似是没料到门会突然被打开,一双俊眸微微瞪圆。 头顶幽微的月光同门前悬挂的灯火洒下,让他原本出尘非凡的容貌,也因这一瞬惊讶的神情,露出了几分可爱。 云落落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后,开口,“三郎。” 封宬倏地笑开,大步走到台阶下,微微仰头看她,“怎么这个时辰了还没睡?” 云落落看着面前咫尺如玉如琼的眼,抿了下唇,轻轻道,“睡不着。” 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立刻浮起几分担忧。 走上台阶,直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可是哪里不适?听说今日在国公府做了很大的阵法?是不是手臂痛?” 说着,又想看她的手腕,可到底周围还有其他人,他抬了下手,又放了回去。 还没完全收回,袖子却被云落落牵住。 她抬头看着封宬,浅浅开口,“三郎,陪我说说话。” 分明皎白的面上并无多少情绪的起伏,可是静谧的眼神里,却好像浮起了几分对封宬的依恋。 封宬顿时心头软成了一片。 他反手,握住了云落落的手腕,然后顺着她的掌心往前,牵住了她的整只手,点头,“好。” 门外。 赵五一笑,跳上车靠在了门边抱住胳膊,暗七同黑影落到他身边。 暗七摸出一个油纸包。 赵五瞄了一眼——一纸包的小吃。 嫌弃地白了一眼,伸手,抓了个卤鸡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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