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封宬若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站起身。 正悄摸摸地想寻个什么东西能蹭掉手里的潮呼呼时,就见身旁的云落落正不错眼珠地朝他看着,那眼神里的专注和认真,就好像……他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似的! “为什么这样瞧着我?” 他笑了起来,故意晃了晃被云落落牵着的袖角,“莫不是迷上我了?” 云落落歪了歪头,“迷上是什么?迷住眼睛了么?” “……”难得松快的封宬在纱幔后笑着的嘴角顿了顿。 仗着反正无人能见,朝她横了一个眼刀——瞎了你的眼算了。 却听云落落问:“你眼睛痛么?” “……” 封三殿下默默转开视线,平生第一次后悔自己的多话,跟这根本没有人情味儿的坏东西调笑个什么劲? 干脆转移话题,“我们现在去何处?” 被岔开的云落落也不会多想,朝那‘王宅’大门看去。 昨夜被纸人捶过的门扉上不见丝毫痕迹,然而,纵使青天白日的,却依旧能看见那紧闭的门内,几乎要漫溢出来的怨咒之气。 她看了会儿,走上台阶,抬手,在门上敲了敲。 “哐哐哐。” 敲了许久,却无人应答。 这时,台阶下有个路过的妇人瞧见,笑了笑,“娘子……呃,你是找王家的人啊?” 说着还打量了一番她的装扮。 台阶下,封宬没动。 云落落回头,朝那人温和颔首,“不错,夫人可知这家人去了哪里么?” 那妇人笑着摆手,“娘子客气了,一介粗妇,哪里称得起一声夫人。”然后又朝那王宅看了眼,笑道,“昨儿个还瞧见王家大爷出门遛弯儿呢。按理说平日里这时候他家大爷也是要出门了的,不知今日怎地还这般紧闭门户。” 说着,又朝云落落笑,“娘子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就下午再来呗?” 昨天人还好好的,今日却至今还不见人。 封宬下意识想到云落落昨夜出去的那两个时辰。 也朝王宅看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王宅总让人有种……阴嗖嗖的气息。 念头刚起。 那边的妇人也嘀咕了一声,“今儿个这是怎么了,这样冷啊!” 说着,又同云落落笑着点点头,便径自揣着袖子走了。 云落落走下台阶。 封宬问:“这便是你要寻的那家?要进去么?” 云落落没出声,刚要说话,却见巷口的柳树下,忽而走过一个人,在要走过去的时候,忽然转脸,朝王宅看了一眼。 那眼神…… 云落落当即抬脚,跟了上去。 这么一走,便又走了一刻钟的功夫,两人来到一间距离王宅三条街的一间几乎称得上简陋的茶寮里。 封宬跟了一路,看云落落终于停下来,问:“落落,可是累了么?” 云落落点了点头,径直走进茶寮中,将身上的大包裹放到凉棚里摆放的桌子上,在旁边坐下来,然后温温和和地说了声:“来两杯甜茶。” 看样子,好像常来常往的熟客。 “好嘞!”茶寮里有人答应。 封宬走过去,一低头,看到桌上厚重的油腻污垢,眼皮子狠狠一跳。 没动。 云落落转脸,就瞧见他还站在一边儿,眨了下眼,问:“怎么不坐?” “……” 封宬浅浅吐出一口气,咬了咬牙,在她身边坐下,坐下的同时,搂了搂袖角,尽量不去沾染那桌上黑亮亮的东西。 “小娘子……呃,客官您要的甜茶?” 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一手拎着茶壶一手托着两个茶碗小跑着走了过来。 刚招呼出声,就发现了云落落身上破旧的道袍和头顶的道士髻。 将茶碗放下,也不扭捏地笑着又打量了下云落落,道,“哎哟,咱们镇上可有阵子没见过道家啦!还是个女娃娃!小姑娘,可是道门中人么?” 茶寮的客人并不多,另外两三桌的客人似乎都是熟人,听到店主爽朗笑声,也都纷纷转脸看来。 有人笑着附和,“不能这样说的,老茶头,道门中女子,为坤道,你该称一声女冠或先生,方为敬重。” 那是个穿着像个书生一样的快三十岁的男子,说话的时候,手上还拿着个花生。 云落落抬眼看过去。 正是方才在柳树下,朝王宅看了一眼的男子。 他的印堂中,盘煞之气,与王宅内弥漫的气息,如出一辙。 那人“啪”一下捏开,丢了两粒花生米在嘴里,壳子随意丢在桌上。 一副油腻又厌世的颓丧样子。 店主笑呵呵地看他,“郑秀才,你又知道了?莫非最近又看了什么了不得的好书?” 他语带揶揄,周围也是一阵哄笑。 偏那叫做郑秀才的书生却极其脸厚,分毫不在乎地撇了撇嘴,一口喝了半碗茶,道,“说你们耳目闭塞市井小人,你们还不信。” ‘咚’一下放了碗,另一手指了指西北的位置,“宫里那位杨道真,可不就摆在那儿么!” 周围喝茶的人顿时一片安静。 坐在云落落旁边的封宬,忽而抬手,将胳膊放在桌上。 手指像是无意地在桌面敲了下。 云落落的注意力被那修长指尖吸引,片刻后,又转脸,看身侧的人。 纱幔在轻风中缓缓荡漾。 荡开一条浅浅的缝隙,露出一截冷然的下颚,半边嫣红的唇。 唇角微勾。 那头桌边的郑秀才又捏了几粒花生米,摇头咂嘴,“当今为这位杨真人建莲花宫造登月台,令人称其女冠,对人以坤道而呼。呵呵,做这种避人耳目之事,我看当今哪,也是……”
第五十九章 吊儿郎当的书生 他的旁边也坐着个人,无奈摇头,给他空了的碗里添了茶,堵住他的话头,“少说两句吧!就你这张嘴,再考三十年,也不定能中榜。” “你!” 郑秀才大怒,刚要将手里的花生米朝那人砸去,举起手,却又舍不得地挪回来,丢进自己嘴里,哼了哼,“老子满腹经纶才学八斗,剔了我卷子的那些狗东西,都是眼睛瞎了,不对,心也瞎了!老子还不屑去那乌烟瘴气的朝堂跟他们为伍,拍那狗屁真人马屁呢!” “还在胡说!”那人又瞪了他一眼。 “哈哈哈!” 店主也大笑起来,“郑秀才,今儿个这酒还没喝上呢,两粒花生米就醉成这样哪?” “啧!”书生撇嘴,懒得搭理他,转身背过去了。 周围人又是一阵笑。 店主拿起腰间的抹布又给云落落身前的桌子擦了擦,一边扫了眼她身侧还戴着帷帽的封宬,笑道,“小先生慢用啊!我这儿还有些简单吃食,若是需要,唤一声就成。” 云落落点点头,给封宬倒了一碗茶放在他按着桌面的手指旁。 一边问那店主,“不知可能给您打听个事?” 这店主也不小气,笑着将抹布塞进腰带上,“小先生要问什么?” 封宬看了眼那茶,见那茶碗倒是干干净净的。 可他素来没有不等人试吃便自己先入口的规矩,便没动。 云落落也没在意,只看向那店主,问:“我听说,这镇子里有个十分能耐的喜婆,给人说亲十有七八都能成的。” 店主似乎没想到她一个道姑,竟然会打听喜婆的事儿。 顿时多了新鲜劲,笑道,“那可就多了,单这一片儿,给人说亲做媒的喜婆,便有三四个了吧?更别说整个镇子上了。” 说着,又朝云落落看,“小先生这是打听哪一个?莫非也是要说亲么?我倒是有个熟识的,可给小先生搭个桥牵个线。嘿嘿。” 他言语戏谑,倒没有真的戏弄之意。 可话音刚落,坐在云落落身侧的那人,忽然抬头,转脸过来。 分明戴着帷帽连面容都不能瞧见,可店主却当即觉得后背一寒——好像是瞬间被什么凶残的东西给恶狠狠地盯上! 他脸上的笑容‘唰’地散去! 惊疑不定地朝封宬看去。 却又听云落落说:“我听说她曾经开了间喜店。” 她说着,余光扫向那边。 果见那郑秀才脸色发白地朝她这边快速瞥了眼,但是很快又转回去了。 “开过喜店?” 店主没说话,倒是隔壁桌有个年纪大些的老丈摸着胡子想了想,然后转脸问旁边的人,“是不是老宋家的那个啊?” “是她是她!” 老丈旁边的人也跟着点头,然后朝云落落看来,“小先生打听的莫非是老宋家的?这镇子上给人说媒的喜婆,也就她一个是开过店面的。” 说着,也没等云落落回答。 自个儿又接着闲话似地唠起来,“哎呀!说起这老宋家的,也是可怜。嫁给老宋才几年?两年吧?老宋就没了,留她一个女人还有刚出世的闺女,可怎么活哟!” 旁边那老丈也叹了口气,摇头,“可不是!说起来,她给人说亲做媒这事儿,还是我家老婆子给她搭的桥啊!实在是看她娘俩都快饿死了,当真不忍心,唉……” “还有这事儿?倒没听刘爷提过?” 老丈摆摆手,“这有甚值得一说的?” 那人又笑,“那您可是积了功德了!听说她闺女……是叫月娘对吧?后来嫁的不错?她女婿又是个孝顺的?还给她在南边儿买了宅子,送去养老了?这也算是苦日子熬到头了啊!” 老丈跟着笑了,点点头,喝了一口茶。 旁边,云落落听着两人的话,不知想到什么,端起碗,送到嘴边。 封宬见她饮下,这才伸手,也跟着端了碗。 旁边的店主见若无其事地他喝了茶,歪了歪头,只当是自己搞错了,疑惑地歪了歪脸,转身到一边忙活去了。 封宬扫了一眼那离开的店主,饮了一口茶,随即发现,这茶,太甜了。 皱了皱眉,放下碗。 跟着收回手臂,搭在腿上,再不愿去碰那桌子。 又听身侧的云落落道:“这么说来,这位喜婆已不在奉阳镇内?” 老丈旁边那人笑着看过来,“正是啊!人家享福去啦!小先生找喜婆可是有什么亲事要说?这奉阳镇内,也有好些个名声十分不错的喜婆哪!小先生不如寻寻她人?” 老丈打断他,“人家寻喜婆就定是要说亲么?指不定是有什么事儿要问呢!” 说着,他看向云落落,笑着道,“老宋家的虽不在奉阳了,可她那女婿一家却还是在的。小先生若是有事儿,不如去她女婿家问问?” 说着,又转脸朝那郑秀才招呼,“哎!郑秀才,那王昌是住在你家隔壁吧?你不如带小先生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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