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皓眉梢一挑,抬头来刚要说话,目光却倏而在他面上一定。 随即眼神闪了闪,朝云落落瞥了眼,笑道,“久闻侯爷大名,不想今日一见,如此气势非凡,果然名不虚传。” 刚说完,就见云落落静静地朝他看来。 那意思像在问——大师兄,你在说什么? 云皓无声地动了动嗓子,装作没看见她的眼神。 对面关内侯却笑了,也朝云落落看了眼,然后朝云皓道,“大先生不必担忧,我今日求见太子妃娘娘,乃是有一事请托。” 他本是一身萧杀之气,如此温和言语,无形中便有一股子上位者的威压之势。 云皓暗暗心惊。 身旁云落落已转身朝门内走去,“侯爷,请。” 关内侯朝云皓点点头,转过身来,抬目,便见云落落已先一步进了朱门小宅内,原本飘在门框边的小纸人们,立时跟大蝴蝶似的,一个个全扑棱棱地跟了过去。 随从在后欲言又止。 关内侯却淡淡一笑,抬脚,跟了过去。 后头,云皓看着,忽然‘嘶’了一声。 苏青朝他看。 赵五问:“大先生,可是有何不妥?” 云皓摸着下巴,问:“你们哪儿遇见这位侯爷的?” 苏青便将方才的事简略说了一遍,又道:“云先生邀请关内侯到此,可是有何安排?若大先生知晓,还请告知,我们也好做些应对。” 却见云皓摸着下巴咂嘴,却不吭声。 赵五瞧着他这样子就笑,问:“大先生?” 不想云皓却瞥了他一眼,一脸的高深莫测,“天机不可泄露啊!” “……” “???” 苏青赵五一头雾水。 谁知云皓又扭过身,问:“方才说的寻到遗弃婴孩的桥在哪儿来着?我去瞅瞅。” 苏青疑惑,“云先生不是说不能涉么?” 云皓咧嘴,“那是我家落落。我一俗人,没那些讲究。” 说完,拍了拍掌心。 一只虎斑猫从墙头跳下来,前爪按在地上,懒懒地‘喵呜’一声。 云皓一笑,领着它,闲闲哒哒地朝前走去。 赵五扭头看那一人一猫快活自在的身影,忽然道,“大先生,我也去!” 然后蹿了过去。 苏青看着摇摇头,转回身,走进朱门小宅内。 门内。 关内侯刚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花香。 然而这花香虽馥郁盖人,却并不叫人窒息难以忍受,反而在香意中透着一股子清冽,仿若夏日霜雪,叫人嗅之便入心脾。 他面上不动声色,迈步穿过垂花门,一抬眼,脚下便滞住了。 一方四四正正的小院子,各色草木花团锦簇烂漫斑斓不提,院中一棵百年的香樟树,树冠如云,盖住了大半的院屋。 树下一座红色缠满紫色花藤的小桥,一方涟漪圈圈的池塘,池边一株小小的柳树,碧绿成辉。 再往前,是一座缠满花枝的秋千架,和一张石桌几张石凳。 树下秋千石桌上,零散几个小纸人,有的懒洋洋晒这夏日暴烈的日头,有的拿着小扫把,追着飘落的树叶花瓣玩耍。 那个纤细轻盈的小小女冠走过去时,满院的花木似乎都活了起来。 枝叶抖动,花尖轻颤。 一个美丽温柔桌紫色花裙的女子,从香樟树后的院子里飘了出来,轻轻巧巧地落在她面前,含笑道了声,“小主人。” “嗯。”她应了一声。 满院的草木香气愈发清转。 分明只有她一人,可关内侯却仿佛见这世间红尘皆萦绕在了她周身,热闹不凡。 身后的随从早已看傻了。 关内侯已轻笑出声。 抬目,就见那满身纯澈云尘环绕的女冠站在微荡的香气中,朝他颔首,“侯爷,请坐。” 围绕在她周身的小纸人转过身来,分明没有人语的满院,却似乎有无数的善意在朝他微笑。 关内侯微微呼出一口气,眸中含笑,恭敬道,“叨扰。” 然后,迈步走过小院,来到了石桌边。
第二卷 · 第六章 皆因果 云落落抬了抬手,与关内侯一起坐下。 周身盘绕花瓣的紫鸢浮在一旁,轻巧温柔地奉上两杯茶,与样式十分精致可口的点心。 那点心关内侯瞧着倒是寻常,不过这茶…… 他端起一杯,茶意已溢鼻息。 浅啜一口后,动作微滞,然后端着茶盏,又饮了一口。 身后随从察觉到,快速看了眼,心下暗讶——侯爷素来苛己,所食所饮所行所为断不会轻易露出喜恶。 这茶? 云落落已道,“侯爷,我并非方外之人。” 关内侯一顿,露出几分意外,放下茶盏朝云落落看去,“可太子妃娘娘这通天之术,并不像故弄玄虚之作。” 那附身的冤魂,寻气的纸人,满河惊人眼目的小小尸骨。 就算厉害的得道高人出手,也并不一定能如她这般轻而易举。 关内侯想了想,手往后一伸。 随从立时掏出一个绣着忍冬花绿豆沙色的荷包奉了上来。 关内侯将那荷包放到云落落跟前,郑重道,“太子妃娘娘,这是定金。若能寻到我所寻之……人,另有重谢。” 后头,站在几步外静侍的苏青注意到了那些微的停顿,不动声色。 四喜躲在角落,拽着暗七低声道,“咱们云先生压根并不在意这些铜臭,关内侯此举怕是行不通哦。” 暗七扯回自己的袖子,没吱声。 四喜纳闷看他,“七哥,你最近好奇怪喏,怎么闷闷不乐的呀?是不是九哥黑哥欺负你啦?我帮你告诉太子殿下去!” 另一边的黑影磨了磨牙。 暗七还是没出声,四喜歪头。 石桌边。 云落落看了看那荷包,果然没有伸手去拿,只是依旧淡然缓声道,“我非方外,却入道门。侯爷,可知这其中乃有何意?” 关内侯看着云落落。 他本是常年高位之人,只有他下令吩咐,何曾受人如此询问。 但是他却无半分介意,反而认真抬首,“请太子妃娘娘指教。” 身后随从又微抬了抬眼。 云落落弯了弯唇,一手放在桌上,垂眸。 关内侯顺着看过去,看见桌面上几个奇形怪状的小纸人正踮脚够着半空飞舞的紫色花瓣,满桌子的闹腾,十分没有规矩,却又……出奇地叫人心生温宁。 便听对面传来云落落的声音,“这便意味着,千人万物,于我来说,皆是因果。” 关内侯一愣,随后抬眸。 明白了云落落的意思——若要请她帮忙,便必然要让她知晓,这所托之事的前因后果。 果然,随后对上云落落抬起看来的眼睛。 漂亮得如一汪春露,平静又温和地看着他,“所以,我要知晓,此物来源,侯爷之意。” 关内侯没出声,后头随从也大气不敢出一声。 苏青静静地站在不远处。 四喜和暗七黑影几个皆秉着气息偷偷地竖着耳朵。 然后听到关内侯开口,“请太子妃娘娘屏退左右。” “!!!” 不止那随从,连苏青都没忍住露出惊色! 这可是关内侯!南疆之主!皇室忌惮! 他不愿之事,连皇上都不能勉强! 可偏偏云先生不过三两句话,居然就叫他松了口,妥了协! 众人退到院子外。 四喜扯上暗七的袖子,惊讶地直蹦,“云先生太厉害了!我听干爹说,关内侯可是个十分厉害的……呃。” 没说完,瞧见旁边关内侯的随从,赶紧往暗七身后躲了躲。 暗七冷冷地扫了眼那随从,将四喜往后一护。 随从无奈转身,走到另一头。 唯独苏青,皱眉想了想,低声对黑影道,“让人给太子殿下传消息,关内侯请托云先生之事恐怕十分紧要,请太子殿下早做安排。” 云落落之能,他们自然心知肚明。 可关内侯常年征战杀场之人,心性之韧,非常人能及!岂会一两句话便被轻易松动心意? 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件事,对关内侯来说,十分重要。 而且已到了无可奈何,让这位外雅内煞的侯爷不得不低头请求的地步。 黑影当即皱眉,朝苏青看了眼,低声应下。 院内。 小纸人们全都飞到了大大的香樟树下,紫鸢远远地站在花桥上,连花叶都卷起了叶尖盖住花朵。 全都如活物般,避开了石桌的方圆之外。 关内侯本是满心心事,可瞧见这样的趣景,还是忍不住笑了。 朝云落落拱了拱手,“多谢太子妃娘娘体谅。” 云落落没说话,端着茶盏饮了一口。 她神态安静,举止轻缓,倒叫关内侯本有些迟疑的心思终是渐渐安定下来。 他也端起茶盏,慢慢地喝了一口后。 却没说话。 只是将那枚似金似玉的小物放在桌上,静静地看着。 云落落垂眸。 夏日炙热的光线透过香樟树的缝隙倾洒下来,被这小物闪耀出斑斓迷离的光彩。 关内侯的手指轻轻地碰了下,那小物轻轻一晃。 瑰丽的色彩如水晕浅浅荡开。 他抬着手指,片刻后,低低开口。 “此物乃是我一年前所得……” 关内侯其人,声名威势远超其他皇亲国戚公爵侯门,原因无他,乃是因其十五岁受封南疆时,南疆本是一片蛮荒地带,不过短短十五年间,那几乎已被朝廷放任生灭的南疆,不仅在他手里盘活起来,甚至日渐强大,发展起了大玥甚至九州大陆最大的海市。 惑乱的海寇不见了声息,流窜的水寇彻底蛰伏,南疆的水军,宛若一头巨兽,在南海的水岸边渐渐地露了头,令朝廷日益忌惮。 而关内侯,做为驱纵这头巨兽的主人,必然成了皇族的眼中之钉。 一年前,景元帝曾派了丰亲王封源以视察之名,前往南疆。 此举乃是一箭双雕之意,当时景元帝忽而无缘身染恶疾久不能治愈,怀疑是文氏联合圣僧所为,所以故意将封源派往南疆。 如此,一来能转移文氏注意力以暗中查明真正病因,二来又能借文世之手查看一番南疆以及关内侯的真正形势。 平康坊朱门小宅花香萦绕的小院内。 关内侯淡淡地说道,“丰亲王抵达侯府的第二日,便同我说,要想能在皇上那儿交出一份漂亮的奏折,需得我给他些能叫他满意的实惠来。”
第二卷 · 第七章 睚眦报 想起当日之景,关内侯略带沉色的眉宇间露出几分淡淡的嘲讽。 他的手指点在桌面上,轻嗤了一声,“可他不知,检阅南疆这样的肥差,皇上为何派谁不好,偏偏派他一个文氏的子侄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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