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 怀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除了日之曜的存在是她全然不知的,蓉慈所言,和她自己调查出的结果一一对应,并没有骗她。 足以说明,蓉慈态度真诚。 “那封印之事──” “神仙与妖女结合出来的孽种成何体统?仙界知晓此事后,便前往冥界清理门户。然而冥界拒不配合,非要留着那个孽种!随着矛盾激化,仙界只好举兵威慑。不过仙界一向慈悲为怀,只要他们将那孽种交出来,我们自会撤兵,谁知他们死活不交,那就只能打咯。 “当时的冥界弱不禁风,很快撑不住了。那妖女便带着孽种逃到了人界。不得不说,妖女果然是妖女,自己隐藏气息也就罢了,竟然连自己刚降生的儿子都敢伤害。” “什么意思,封灵术伤害很大吗?” “嗯。仙界也有类似的法术,被封印者,要忍受元灵抽离之苦。一般的神仙或是妖怪,元灵单一,被封印后,也要昏迷很久,而他,一半仙灵一半妖灵,还有日之曜,封印难度可想而知。何况那时他还小,所受之苦绝非寻常可比,那妖女居然也下得去手。” 怀绮悄悄捏住裙摆,心脏钝钝得痛。 “那后来呢?” “后来,”蓉慈回忆道,“妖女找到了,杀了。但那孽种不知被她藏到哪里去了,又没有气息,上哪找去。当时人界还下着大雪。” 怀绮沉默。 数秒,她抬眸,“所以如今他再度现身,仙界还是不会放过他。但,小神不明白,他一个没有气息的妖,您和仙帝都找不到,以小神的能力,又如何找得到?” “因为,你跟他的元灵有感应。” “啊?” “你不是天生灵力低微吗,其实你并非六芒星化形,而是一缕日曜转生。那日日之曜向冥界汇聚,三界动荡,你是由日之曜分离出来的,聚出形体,已耗尽了所有灵力。所以说,你是他元灵的一部分,而他元灵封印那么久,你对他,有天然的吸引力。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里,他就会自己找到你。” 闷雷在耳边炸开。 怀绮身体微晃,如若不是知道要在蓉慈面前保持镇定,她几乎要后退一步,瘫坐在地。 元灵的……一部分?天然的……吸引力? 她如梦初醒。 这样一来,他接近她,他保护她,他陪伴她,就都解释得通了—— 都只是本能,而不是爱。 她想起自己曾无数次问过他,为何要粘着她?他从未有一次正面回答。 也从未说过爱她。 连她那晚对他的表白都没得到任何回应。 原来如此。 是她自己自作多情,以为他对她好,就是喜欢她,可她早该明白,一个自幼与世隔绝两千年的人,是不懂情爱的! 她早该明白的。 她不该抱有侥幸心理,以为自己可以成为那个让他懵懵懂懂情窦初开的人。 瞧她半天没有反应,只道她是临危受命,压力剧增,蓉慈并未怀疑,“在你很小之时,我们试过以你为诱饵,吸引他现身。或许那时他已被丹青菩萨收留,又或许是受了其他条件的限制,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们便放弃了。如今他终于现身,你一定是最管用的。” “那……”怀绮动了动干裂的唇瓣,神态略显疲惫,“找到他,要杀了吗?” “暂时不用。况且,你也杀不了。他是昼神之后,不死之身,只有毁掉他的元灵,才能杀他。而他的元灵有日之曜守护,不是那么好破坏的。目前为止,只有焚灵之刑能做到。” 焚灵之刑,顾名思义,是将神仙推进焚灵火坑中,以万年神火灼烧其元灵,使之灰飞烟灭。那年他们就是用这种方式杀了烁曦。可尽管如此,也没能破坏日之曜分毫。 可见日之曜多么强韧。 “那让小神找他是为了?” “昨日宴会之事,足以见得,冥界对仙界虎视眈眈。我和仙帝商议过了,仙冥大战刚结束,仙界战力还未恢复,短时间内难以再与冥界抗衡。若是能找到他们少主,加以利用,不折损一兵一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你还能想出比这更好的办法吗?况且元灵感应在,只要你一声令下,他什么都能为你做。” 怀绮默了默,“小神明白了。” 也就是说,利用完再杀掉。 “明白就好。三日前,仙界潜伏在冥界的密探传信过来,说那孽种要回冥界了。我便吩咐他,找机会告诉那孽种,当年是仙界给昼神下了药,才使冥界公主意外怀了身孕,他的降生,本就是个错误。”蓉慈勾起红唇,笑容带着冷意,“果然,昨晚密探传信,说那孽种很受刺激,已经躲起来了。估计现在,临渊正满冥界找他呢。倘若你这时出现,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安慰他、救赎他,加之元灵感应的存在,他一定对你死心塌地。待他唤醒了元灵,有了灵力,那就是对付冥界的活生生的武器呀。” 怀绮神色微变。 蓉慈居然用这样的方式设计他,真卑鄙。 她垂下眼帘,遮掩住心中腾升的怒意,又咬住后槽牙,双手悄悄捏住裙摆。 他现在一定很难受吧…… “我知道此事对你来说有一定挑战性,所以我给你三日时间考虑,三日后,再告诉我答案。”蓉慈昂头,展露端庄的微笑,“希望到时,不要让我失望。” 告别了蓉慈,怀绮从书房出来,关上门,魂不守舍地向外走去。那银色光点从她背上飘起,飞在她身旁,她也无心理会。 她深吸一口气,冷静地思忖起来── 利用昱霄,她做不到。 可蓉慈的请求,说是让她考虑,实则她没有拒绝的余地。该如何是好?现在昱霄也已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正是需要陪伴安慰的时候,她该不该顺着台阶下,先去到他身边? 那“元灵感应”…… 她不想骗人感情,也不想被人骗。难道他对她,就没有半点动心吗? 怀绮握着拳,失魂落魄地走着。周身仙雾蓬勃,都仿似渗进她血肉里,让她冷得彻骨。 她从未有这么一刻,觉得自己孤立无援。 她曾一个人在海上漂泊了那么久,终于有一天,遇到一个同样漂泊的人。那个人与她分享同一块浮木,带她去看同一片天空,将她领进全新的海域、感受不一样的风景。就在她以为自己终于能在望不到头的长夜中窥得一丝天光时,他化作泡沫消失了,连带着那块浮木,和一世繁华,全部消失了。 她又如何回到原本的生活? 此忆化为原型。 他在她旁边观察了好久,瞧她是真的在难受,不禁觉得有点好笑,“啧啧,真没想到,你的小情人儿,竟是冥界少主呐!”他笑嘻嘻地冷嘲热讽,“你还挺会装,明明就认识他,还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演技派!” 怀绮黑着脸加快脚步,不愿理他。 他死皮赖脸地跟着,笑容愈发灿烂,“你看看你,弄了半天,敢情是一厢情愿!人家锦绣山庄救你,完全是因为元灵感应,容不得你死,你不会还真以为自己魅力无穷,初次见面就能让人豁出性命保护吧?” 这些话戳中怀绮的痛点。 她嘴里泛起淡淡血腥气,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咬住了嘴里的肉,已经咬出血来。 是啊。 她哪有让人初次见面就豁出性命救她的魅力?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天,全都是她一厢情愿罢了,他不爱她,所以不回应她的表白,他不爱她,所以不让她买红绳,他不爱她,所以连拥抱、亲吻、拉手,都那么吝啬。 所有不满意的细节,只是因为不爱罢了。 他继续冷嘲热讽: “要我说啊,既然你这么喜欢他,我祖母又让你去冥界寻他,这不是好事吗,有啥可难受的?我要是你,哪还用三日时间考虑,肯定立马就答应下来!先把他弄到身边再说!” “仙少!” 怀绮终于忍不住,猛地停下脚步扭过头,一双杏眼目光如炬,竟没有此忆想象的泪光与脆弱,“我一点都不喜欢他。”她一字一顿,口气坚定地说道,“别自以为是地揣度我了,我就是因为早就知道他是冥界少主才故意接近他的,您说够了吗?说够了就别再跟着我!” 在此忆凝固的笑容前,她干脆地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背影挺拔洒脱。 原来早就知道? 此忆眸光微沉,两手背到身后,目光落在怀绮身上,看着她越走越远。 这一次,他没有跟上去。 故而他很遗憾地错过了,怀绮洒脱背影下,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第34章 身在曹营 心在她。 冥界没有阳光, 没有植物,亦没有清风明月。这里天空总是昏暗,飘荡着墨绿色妖气。杳杳望不到头的戈壁, 日子却能一眼望到头。 昱霄站在寝宫二楼的窗前, 眺望着远方。 黑,全是黑,满目的黑,暗无天日。 曾几何时,他在寒霜峰上,这样眺望着山下, 如今, 他在冥界, 这样眺望着窗外。 景色不同, 本质却是一样的罢了。 这是他离开怀绮的第六个时辰, 他已经熬过了元灵异动最剧烈的时刻。可这并不能让他好受一些,元灵的残缺感是外力无法消除的,只有全神贯注,才能控制住想去找她的冲动。 背后的门悄无声息打开了。 不用回头便知道,是冥王临渊——予温的幕后主使——仙界的敌人——也是……亲人? 虽然回来的目的是为了“变强”,可当他得知当年的真相,心里还是乱乱的。 在过去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 临渊告诉了他一切,唯独隐瞒了, 烁曦是因为被下了药才与步青欢好的事实。他已经失去了太多, 倘若再让他知道,连他的存在都是场阴谋, 他会更难过的吧? 临渊不敢告诉他。 按世事伦常, 或许当年听仙界的,将他处理掉,才是最好的办法。这样,既可以避免一场大战,也可以留住步青的性命。 可步青,以一个母亲的身份,说舍不得。 哪怕她和这孩子的父亲没有感情,哪怕这孩子代表着那一夜的噩梦,她舍不得。 母性使然。 临渊尊重女儿的决定。况且那时,小家伙在火术方面天赋异禀,正好印证了冥界初代的王留下的预言——他说,冥界未来将诞生一个超脱三界、法力高强的新王。初王甚至将他统一冥界时用的战镰留给了预言中的新王……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临渊都对这个流传万年却无从考证的预言持怀疑态度,直到小家伙降生,一伸指头烧了整座山头。 冥界的山可没有植物。 是无数石头实实在在垒成的。 那座山烧了三天三夜,最后化成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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