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两位走了后,殷策在那土坑里又坐了一小会儿,连自个儿都觉得没意思,便气闷地回来睡了。可是还没沾到床,才发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泥垢, 一股黏腻腥咸的气味将自己包裹住,恶心又不适。便到楼下的澡堂搓了个澡,完事儿后还吃了一顿, 饱餐餍足,这才提腿上楼。 屋内虽黑灯瞎火的,可单就今日, 殷策已将这屋子的几乎每一处都摸了个遍,只差没拆了重建了。对他来说,已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更何况他本就是一只鬼。 于是走到床边,卸了衣物。可刚一掀了被子躺下,身旁竟多出了个不明的东西。他刚伸出手探去,便瞧见一个女人的脸出现在了自己眼前。杂乱的头发披散着,眼珠子掉出了眼眶,舌头上还不住流出些粘稠的液体,看上去渗人又恶心。 他屏住呼吸,正想瞧清这是何人,谁知这女人下一秒便对着自己,笑着道了句:“大人晚上好啊!” 这一下,险些没把他的魂都吓出来。他虽是只恶鬼,可好歹也是只有品味有学识的鬼,眼前这个瞎了眼的吊死鬼,又是个什么玩意儿?何况他已折腾了一日,无论如何都不愿动弹了。 楚宁见他似乎没有何反应,于是又凑低了些。在她的头发几近几近触到这人的脸时,他终于喊出了声:“姑奶奶,饶命,我可是一点儿都不好吃。你若当真好这口,就到隔壁去看看。隔壁那位比我鲜嫩,比我可口,重点是,人家是仙君,若吸了他的精气,可比我强多了。我这皮糙肉厚的,只怕你也不习惯是不。” 楚宁原本还存了些捉弄的意味,可听到他这样说,便也不再扮这吊死鬼,直接将两侧头发撩起,骂道:“好你个黑了心的王八羔子,竟然让我去找容澈!你说说你,还有什么用!” 殷策听这声音渐觉得耳熟,再仔细打量这女人身形,不禁张大了嘴,“你、你大半夜地跑我床上来作什么?该不会是觉得隔壁那位仙君太过无趣,这才来找爷讨教讨教?嗯?”说着,还试图勾了勾面前这位的下巴,只是还没碰上,就被这人一手拿下了。 楚宁已换下了刚才那副吊死鬼的打扮,落到了床边的地板上。她制住这人不安分的手,稍稍用力,骂道:“老不正经的,我半夜前来,当然是有正事了。” 殷策没想到面前的女子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力气倒不小,咿呀直呼:“啊啊啊啊!你放开!” 楚宁眼中狐疑,可耐不住这人闹腾,便耐烦道:“那你不许嚷嚷了。听见了没!” 殷策闻声,赶紧闭了嘴。楚宁这才将他的手松开,也不再绕弯子,直接问他:“你还记得上次你同我讲的,洛离的事情,再给我讲一遍!” 殷策撇嘴,小声嘟囔道:“你叫我讲我就讲,我都成什么了,方才还被你占便宜,我是那么低贱之人吗?任凭你们这般玩弄羞辱!” 这鬼,居然还有脾气了! 楚宁横眉看过去,只见他立刻收下了幽怨的面容,表情肃正起来,“好!真是怕了你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事情是这样的,我前不久夜观天象,见斗宿暗淡无光......” 楚宁:“说重点!” 殷策面带鄙夷地看了这女子一眼,继续:“......是以,推算出这王城的东北处定然有灾祸之事发生,或是天灾,或是人祸。反正总不会屁事儿没有。无独有偶,那日城中刚好来了队打东北方向的车队。稍微打听一下,得知是因一位相貌清秀的女子方惹出的乱子。那女子生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脚上系着铜铃,被人唤作“姐姐”。你说,这不是你那位旧相识,又是何人?” 楚宁听他这么说着,眉间渐显凝重。东北角,灾祸,乱子。 她从前从未想到过,这位曾在关键时刻对她舍身相救的女子,再度现身时,竟会与这些词关联在一起。还有最初令她不得不出面解决的失踪案。 想到这里,她头脑中的思绪似乎有些杂乱,暗自叹了口气,问殷策:“东北方向,你知道那是何处?” 殷策见她这般模样,便知她对此颇为上心。也不答话,将胸前垂下的长发拨到一旁,仰躺在身后的卧榻扶栏上,眸眼半抬,语气轻浮:“殿下还真当我是那位仙君,会对你有求必应?那你还真是太小看我了。” 楚宁:“你说错了,容澈也并非对我有求必应。他有自己的处事原则。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 他单衣微敞,露出紧实的身躯,轻抚自己胸前的发,不置可否道:“也不知殿下是吃什么长大的,竟如此纯稚,对男人一概不知。也罢,你们小两口之事,外人若插手了,反倒还失了乐子。这样吧,既然殿下想知道这位女子的下落,那便同我做个交易,可好?” 楚宁刚想开口,忽觉喉中微干,再见这人这番模样,腹中竟生出股燥意,甚至情不自禁舔了嘴角。她以为是方才这番动作太大,屋里又太闷,便未察觉出自己的异样。 “你想要如何?” 殷策看着面前的女子,眸光闪烁,含笑道:“也不想怎样。若是要你放了我,只怕那位仙君也不会答应。殿下许我一件事情,之后时机到了,我自然会找殿下来讨。如何?” 借着月光,楚宁瞧见这人的姿态面容,眼前好似有些恍惚,可随即又清醒过来,思忖片刻,方回他:“好。” 殷策闻后,竟笑了起来,“想不到殿下当真信我。不过这样也好,我也不会要殿下作何伤天害理之事,只不过......” 他还未能说完,便问得屋子的门哐当一开,夜色中进来一位白袍男子,形容清泠,面色冷峻。瞬息之间便入了内室之中。
第52章 霞色非胭(三) “楚宁。阿宁!”…… 容澈目光扫过眼前, 带了点诧意,稍稍皱着眉,语气淡漠:“殿下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他本已安睡, 忽闻邻间传出阵阵声响,具体听不大真切, 只知似乎是位女子入了这人屋中,便前来查看。却未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楚宁与这鬼正谈到关键处,没想到会有人闯进来,更没想到, 这人竟还是容澈。 她借着漏进来的月光, 望见男子眸中似凝了层霜, 将这些时来的亲善温和隔离在后,面容虽依旧沉静, 可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森冷之气, 是她从未见过的容澈。 她下意识看了看自己与面前的殷策, 一个衣不蔽体、举止妖魅, 一个披头散发、神色旖然。 呃,他们这样,好像的确值得......令人生疑。 楚宁立刻往后退了三两步,笑着对容澈道:“没有没有,容澈,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们......”她想解释,可话还未说出口,便瞧见这人身上的冷意似乎更甚。 心中叹了口气, 缓缓解释给他:“是洛离。你还记得那晚在莲叶镇她说的话吗?其实这数百年来,我一直都在寻她。昨夜你离开木屋时,我们在说的也是这件事情。并没有其他的缘故。” “这鬼说, 在北鸢王城东北方向,或可寻到她的下落。刚才你来之前,我正在问他具体的地方。”她一边说,声量渐低,不知是因心中有愧还是什么别的缘故。 半晌,楚宁瞧见这人眼中的冷意稍溶,看着她,静静开口:“其实,此事,殿下不必瞒我。就算我找到了她,若殿下有意,我也不会立刻将她带回天界。” 话音刚落,只听得由榻上传出道颇有意味的吁声,搅乱了二人间不同寻常的气氛。 容澈抬眸,目光落在她的面上,“时间不晚了,殿下早些歇息吧。此事,我会为殿下探听清楚。”说完后,便转身离去了。 楚宁分明感觉到这人不对劲,似乎是不悦,可又不知该如何纾解,最后见他离了屋中,回看了眼身后一副事不关己的另一只鬼,又叹了口气,恹恹地回了自己房间。 夜间,辗转间夜色已深,外面也早已响过了二更的梆子,楚宁却翻来覆去地无法入睡。 神思迷乱间,忽觉似被放在火上烤灼,燥热之意渐渐覆满全身,吐息也逐渐紊乱。脑中不住有声音在大声叫唤,心中的渴盼更甚...... 又一阵汹涌热意,榻上蜷缩无助的小女子似乎听到了某处自心底的呼声,昏昏沉沉爬起,脚步艰难地走出了内室,打开了隔间的屋门...... 次日,楚宁醒来时,发现已近晌午,不时传出楼下食客进出交谈的鼎沸声响,以及食物的阵阵飘香。 她起身下榻,穿衣梳洗一番,便出了屋子往楼下去。 可巧,还未走下楼梯,楚宁便瞧见容澈早已在靠窗的一张桌边等候,便三步并作两步,朝他而去。 “早呀,容澈!” 她说着,边扫视桌上的食物,羊汤,面条,水晶包,还热腾腾冒着气,一时间觉得自己饿得不行,还未待这人开口便坐下开始吃起东西来。 容澈:“殿下昨夜睡得......可好?” 楚宁嘴里正塞了包子,发出的声音十分含糊:“好呀!一觉睡到了天亮!好久没有睡过这样的觉了!你呢,容澈?” 她说这话时,一脸娇憨纯稚,仿佛真如她话中所说的这般,无事发生,一觉天明。 容澈凝视她半刻,方敛了眸,眼底现出淡淡的青色,耳根子似乎有些微微发红,静静答了句:“还好。” 见女子继续在食物中奋战时,容澈心绪渐乱,眼前浮现了昨夜发生过的情景...... 他正安睡榻上,忽觉身旁的柔嫩在来回磨蹭,耳边还传来些细细低啼,似乎是极难忍受。 容澈一惊,下意识推开这具娇软的女子身躯。可推开的瞬间,女子竟顺势粘了上来,紧缠着不肯放开。 无奈之下,他只得动用法术将女子变走。刚欲施术之时,却听得女子发出了道极细软的声音,柔柔糯糯,令他神魂皆为一颤。 “容澈——” 他借着澄净的月光,看清了女子的模样,怎么是她。 一时间似失了方寸般,无法动弹,将他定在这方木榻之上。 他神思还未定,便觉楚宁又开始不住地朝他凑近,直欲亲昵靠近、上下其手。稍稍定了心神,他忍不住出声唤女子:“殿下,殿下!” 可是楚宁却恍若未闻般,依旧继续方才的动作,甚至呼吸渐趋灼热而急促,无助极了,令人怜惜。 他拨开楚宁稍显凌乱、微汗湿的鬓发,露出一张娇艳无比的面容,颊边覆满霞色,眉目间带了些难以自抑的神色,似是痛苦难耐,又似欢愉无比。 “楚宁。阿宁!” 女子惶惑地睁开了眼,现出一双秋波荡漾的水色眸子,带了十足的惘然与疑惑。又如暗夜里迷路的孩童,期许找到归去的路,全然不复平素的模样。 到底带了些慌乱不安,当女子是抬眸可见的真实,似微绽的花瓣落在湖上,生涩又热切,只能由着水纹摇曳起伏。 月色清落,静静倾泻在屋内的地板之上,略见人影微颤,溢出些细碎之音,惊得廊下暂息的鸟儿挥翅往空中一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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