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禾挑起眼。 他慢条斯理:“我说过了,我不会。” 他轻笑着叹:“可惜你们不信啊。” 众人怔怔:江雪禾本性……这般的“妖气森森”吗? 哪里像个仙人模样? 他们不会又搞错了吧? 长老们偷看花长老,花长老却确定没有弄错。 花长老道:“解除敕令,天下人皆可看到仙路大门。这是对世人都有好处的事。你为何不肯?” “花长老好是大义凛然,”江雪禾慢吞吞,温文有礼,“敕令一旦解除,仙门有路,魔门亦有道。早已消失很久的魔气会再次纵横天地,滋生魔物,破坏普通百姓的生活。那可不是如今的无支秽、秽鬼比得上的力量。你为了成仙,不惜要魔重新诞生吗?” 在场诸人,皆有些不自在。 玉京门本身圈养的无支秽,不就是为魔而培养的养料吗?他们虽然没有成功,但是若世间再无仙路,他们自己都要生出心魔了。 有人便正义凛然道:“魔气又何惧?我玉京门除魔卫道,以为己任。” 江雪禾幽幽看着他们。 他玩味道:“恶魔一旦放出,就收不回来了。” 花长老甩袖,阻止他继续蛊惑他人之心:“你枉为仙人,却不庇佑众生,如今还说这样的胡话,将魔与仙同道而论。你若真如你说的那般为众生着想,昔日便不该封印仙门,只封印魔门便是。” 江雪禾道:“凡事皆有代价,皆要平衡。” 他俯下眼,暗自思量。 花长老:“说来说去,你不肯如我等所说,听我们的安排,和平解除敕令?” 江雪禾撩起眼皮看他们。 他不说话,已然是一种态度了。 花长老怒道:“好,那你就别怪我等的手段了。” 花长老拂袖要离去时,听江雪禾慢悠悠:“凡事皆有代价。你如此行径,可能承受你将要面临的代价?” 花长老悚然一惊,回头看他。 江雪禾静静看着他们:“惹怒一个仙人的代价。” 他话语平静,话中凉意,让一整个封仙阵内外之人皆失声,心中不安。 花长老半晌咬牙道:“若能解除敕令,我为众生先迎仙人之怒,义不容辞。” 江雪禾轻嗤一声。 众人又怒又惧。 -- 接着,玉京门中的弟子们,先从长老们那里听说—— 江雪禾曾是“夜杀”。 夜杀之名,夜杀之恶,多年前,是笼罩于修真界低阶修士头顶的一片乌云。他们不知有谁会买自己的命,不知何时会被无冤无仇的夜杀取走性命。 断生道灭门,修真界人人叫快。 而江雪禾就是夜杀! 花时和陈子春皆怔愣。 连陈子春,都霎时想起了以前自己做凡人时,听到的许多无辜修士死于夜杀之手的噩耗。 连很少下山的花时,都听说过夜杀的残忍弑杀。 弟子们纷纷怒起:“我入门前,曾有一个交好的师兄,就是被夜杀所杀!” “我伯伯一家十三口人,都是被夜杀所害!” 其实“双夜少年”在断生道中也是十分厉害的存在,只杀厉害人物,寻常人物不值得他们出手。如今众人口中提到的大多案件,与夜杀无关。而与夜杀有关的那些杀人事件,当事人大多不愿意提。 众弟子只义愤填膺:“我早觉得江雪禾人面兽心,不值得当弟子首席!他平时总是一副没脾气的样子,但你们想一想,谁占过他的便宜啊?” “他伪装成普通弟子进玉京门,该不会想灭了玉京门吧?” “狼子野心,口蜜腹剑!江雪禾实实伪君子,该杀!” “我、我要为我伯伯一家报仇!” 而消息灵通的,知道更多的事:“江雪禾身染黥人咒!你们想想,什么人,会被黥人咒找上,被成功种上黥人咒?手里罪孽不多的人,黥人咒根本无法上身!” “身负黥人咒的人,都会疯魔,被孽力吞噬,成为世间大害。” 黥人咒! 那便不值得犹豫了——黥人咒只找罪孽深重之人。 上天早已判了江雪禾死罪,他们要手握正义之刃,除掉黥人咒所缚的恶徒。 陈子春和花时被裹挟其中。 群愤之下,所有人共同仇恨一件事、一个人,个人的思想便都无足轻重。 他们只记得江雪禾是恶人。 他们觉得诛仙是为天下除害,是大义之举。 何况诛仙后,仙路重启,对每个修士都是大善之事。 被大势裹挟着的每个人,跟着众人的口号,迷失自己。他们迫不及待地寻找着江雪禾的每一处错,审判着他昔日的每一个微不足道的行为。 可惜江雪禾为人低调,很少与他们同行。他们的目光,便落到与江雪禾相交的人身上。 昔日可亲可爱的人,如今看起来皆是恶徒: “那个缇婴,一直装可爱,装傻!她其实恶毒、自私、阴森,我还亲眼看过她偷食堂的饭呢。饿死鬼投胎!” “还有黎步!江雪禾是夜杀,那黎步是谁?他是不是……” 有人狠狠推那个说“黎步”的人一把,急忙使眼色:黎步虽然不在,可他们其实都猜到了黎步是“夜狼”。一个没有被关起来的夜狼很危险,轻易不要得罪。 于是人们继续审判:“陈子春平时也常跟在江雪禾身边啊……” 众人目光落到陈子春身上,陈子春一慌。他结巴:“我、我……” 花时狠狠将陈子春拉到自己身后,她挡住人,挺胸直面众弟子:“我们和江雪禾势不两立!我爹是现在的代掌教,你们要和我爹对着来吗?” 弟子们不敢说了。 他们倏而抬头,看到无数仙鹤从玉京门主峰飞出,向各方天下飞去。 仙鹤们腿上绑着卷轴,口上直呼:“诛仙解敕,天下大势!” 众人呆呆地仰着头。 羽白仙鹤们载着玉京门的决策,征集天下修士共同诛仙。 只有生灵意念,可以对抗仙人之力。只有无数意念集合统一,他们才能按照封仙阵说的那样,封住仙人之力,逼仙人解除敕令。 仙鹤们拍翅飞过高空:“诛仙解敕,天下大势!” “诛仙解敕,天下大势!” 渐渐的,下方弟子们跟着握拳高呼:“诛仙解敕,天下大势……” -- 黎步被关在一“南墙阵”中。 他意识到花长老用他给的信息,将江雪禾骗回来。 黎步愤怒之间,被早有准备的玉京门人困在南墙阵中。他破坏阵法时,听到外面的“诛仙解敕”之声,不禁失神。 静心殿中,剑阵中的沈玉舒起身,凝望着天窗口飞过的羽白仙鹤,听到“诛仙解敕”之语。 她脸色微变。 沈玉舒喃喃自语:“要变天了……” 她思量来去,踱步往复。她终是召出持月剑,嘱咐月奴:“帮我打听打听,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在缇婴那一边,她一直不知道玉京门山上发生的事。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被解除了弟子名号,玉京门已经收回令牌—— 她的识海中,江雪禾所留的那团迷雾,既罩住她的灵根,也屏蔽了她神魂中一定程度的感应。 缇婴只是闷闷不乐,心神不宁。 白鹿野带她走的路,也分外巧妙。 这一路都是凡人之境,偏僻地段。既避开散修、名门大派的修士,也避开巫神宫在中州所设的神女宫、天官宫地段。 这条路,是江雪禾早早安排好的。 白鹿野不过在忠实执行江雪禾的计划。 师兄的计划安排得实在太满了。只要按照师兄的计划走,缇婴便永远不会知道江雪禾在经历什么—— 那日天濛濛,雨霖霖。 背对着他的江雪禾声音清渺淡漠:“……带着她回千山。千山封印已然解开,你们可以回山去了。之后开启护山大阵,外界发生什么,你们都不必理会。 “你带着缇婴一同修炼。 “她年纪小,情缘浅,好一些差一些,都只是一时的,她不会太在意。她若问起我,你就说我有事在外忙,待我处理好了就回山。” 江雪禾甚至将一大片写好的留音符交给白鹿野。 江雪禾说:“若是我还在,她在神魂中与我说话,我自会想法子打消她的疑问。若是我已经不在了……你观她神色,时不时用这些符纸哄骗她吧。我在里面留了很多声音……应该足够你糊弄很久了。 “然后,她起初会与我赌气,接着是恼怒、怨愤,最后……会忘了我。 “我若是有法子,便会归来。若是没法子……这样结局,对她已是极好。” 白鹿野询问:“她喜欢你,怎会忘记你?” 江雪禾垂着眼。 师兄的声音在薄雾中那样单薄、沙哑:“……她会忘了我的。” 就如他在心魔中看到的那样。 他多么惧怕她遗忘他的结局。 而今他却不得不将故事导向那样的结局。 他安排好了一切。 可他不能确定……不确定的事,就不要拉缇婴入局了。 -- 缇婴心情很不好。 白鹿野心事重重,既担心他们路上撞到散修,又有些伤怀于江雪禾。 他还得收敛这些,安抚缇婴,每日逗缇婴开心。 缇婴却没心思理会二师兄。 她心事不宁。 自从离开方壶山,自从她哄着二师兄在山下等了江雪禾很久都等不到江雪禾来追她,她便忐忑不安。 他怎会不来找她呢? 他没那么喜欢她吗? 怎么会呢? 她自己听自己留在留声螺中的声音,都感动非常,热泪盈眶。若是师兄给她留那样的话,她必然抵抗不住,必是要去追师兄。 那为何师兄不来追她呢? 她的话残忍到他接受不了,连她主动一次,他都仍然生气? 若他一直生气……他一直不理会她,她怎么办呢? 缇婴纠结万分。 这几日,她不断进入自己的识海,思量着要不要用神契联系他。可她终是无法下定决心,心中有一腔怨气。 总是被呵护被谦让的孩子,习惯了理所当然。当那人不再向她低头时,她难免错愕震惊,满心委屈。 缇婴在识海中翻找无果,退了出去。 她辗转反侧,睡不着,又拿出自己的乾坤袋玩耍。 她的乾坤袋中堆满了吃的喝的玩的,她一一摆出来,怔怔看着夜宿的床头被摆得琳琅满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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