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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莱雅的手指在神座上点了两下，轻唤：“狄尔尼亚。” 黑雾涌动了一下，接着从其中传来轻如鸿呓语的回应，听上去似乎还有些困惑。 “希……莱雅？” 希莱雅显然已经放弃了去纠正对方这错误的称谓，她试着问道：“被哥布林抓走前，你还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吗？” 这回，狄尔尼亚沉默了许久，良久，他才慢慢道：“我睡了……很久，记不清……了。” 希莱雅叹了口气，从目前仅有的线索来看。 狄尔尼亚应当是在昏睡的过程中，意外被贪婪的哥布林俘获了，只是，因为黑暗神格的关系，她总是要多考虑几分。 而且，这之间未免有太多巧合。 她微微蹙起眉峰，神国中的空气因神明的烦恼而凝滞了一瞬。 忽然，一团黑雾缓缓延伸到神座之下，它变作一双小手轻轻拽了拽神明的裙摆，希莱雅下意识望去，那团黑雾慢慢浮到它眼前，动了动，暗哑的声音从其中传了出来。 “狄尔尼亚……能为你……做些什么？” 希莱雅愣怔了片刻，接着缓缓露出笑意。 “暂时没有。” 她抬起指尖，黑雾瞬间缠绕了上去，姿态依恋。 希莱雅晃动着指尖，眼眸却是望向了角落里的人影，“或许，你可以不必遮掩自己的真容。” 停在指尖的黑雾顿在了原地，接着如轻烟似的消失在了原地。 “希莱雅……”他说。 “嗯？”希莱雅撑着脑袋，神情慵懒散漫。 在她的神国之中，太阳永不坠落，温暖永不散去，金色的碎芒亲吻着她的衣衫，哪怕她仅仅是这幅模样，也无人敢轻慢亵渎。 因为，她是至高无上的神。 下一瞬，原本应当在角落里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浓厚的黑雾缓缓散去，露出其中的人影。 银发的精灵目光澄澈，翠色的眼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他像是完全卸下了自己的盔甲，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狄尔尼亚曲起其中一条膝盖，坐在希莱雅的脚边，他没有说话，浓厚的黑雾中幻化出一把竖琴，精灵的手指拨动琴弦，舒缓的音符响起，精灵暗哑的嗓音哼着没有歌词的旋律。 空灵的旋律引起了梅恩的注意，趴伏在神殿残垣上的女神猛然抬起头，她急急忙忙动起神力，想要探查歌声来自何方，但是凝起的神力却只在掌心间胡乱翻涌，迟迟无法指向一个方向。 这儿曾是创世神的神殿，而自从其陨落之后，神殿逐渐凋零，再不复往昔的荣光璀璨，只有梅恩还会日日来此，奢望着等到创世神归来。 然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有潮水似的绝望淹没了她。 吾神，已经千年了，您真的已经彻底消失了吗？明明当初…… 她痛苦地跪倒在地上，对着破败的神像虔诚祈祷着，全然不顾脑海里信徒的呼喊。 @ 新开了修罗鬼域这个副本，玩家可谓是玩得不亦乐乎，每天都在花式毒打哥布林。 很快，比较肝的一群玩家已经来到了十五级的边缘。 有了哥布林作为练习对象，玩家们不论是对于技能的娴熟度还是对战时的策略，都有了很大的提升。希莱雅见此，也慢慢放开了一些区域，让玩家们更加深入地去了解这个世界。 但显然，她还是低估了玩家们的惹事能力。 仅仅半天，就有玩家摊上事了。 而且，还是个老熟人——梧桐。 此时此刻，他正在公屏上讲述自己的遭遇。 梧桐： “兄弟们，我好像触发了隐藏任务，有一群兽人把我当成牧师，现在正在把我带回他们的营地。” 玩家： “那你待会要是治病不利，等着被他们扔锅里涮吧，正好冬天要吃火锅了。古代版医闹，太刺激了。dog脸。” 梧桐：“其实，我在现实里确实是个医生。” 玩家：“我靠，那大佬岂不是专业对口？不对哦，兽人的话岂不是要兽医？哈哈哈哈” 梧桐看着公屏上不断涌动的信息，内心也有点兴奋。谁能想到他只是出门采个草药，就能触发剧情任务呢？ 这游戏自由度未免也太高了，他美滋滋地想着。 然而，这些愉快的心情，在他来到兽人的领地后，都烟消云散了。 在这之前，梧桐脑海中勾勒出的关于尼萨大陆的模样，一直是一幅温馨的画卷。尽管在见识过丽莎姐妹，以及半兽人的泪水后，他心中已经有了很多猜测，但也没有此刻来得具有冲击力。 如今，这幅画卷被狠狠撕破了，阴暗丑陋的一面逐渐显露在他的眼前。 他见到了许多面黄肌瘦的人，不是半兽人或者兽人，就是与他别无二致的，活生生的人。 破旧单薄的衣物几乎无法掩蔽他们的身躯，更不用说取暖了，裸露在外的肌肤呈现紫红色，直到此刻，滞影才想起，如果将感觉关闭到零，他此时感受到的应该是与他们一致的严寒刺骨。 见到梧桐进来，好几个正在做工的人类瞥了他一眼，梧桐被那样盲目无神的眼瞳震得钉在了原地，他忽然觉得喉间有些发涩。 这时，兽人也注意到了那边的举动，有些不耐烦地挥动起了手里的鞭子，将人类抽翻在地。 “该死的奴隶，竟然还敢偷懒？” 一瞬间，怒意顶到了胸口。 梧桐脱口而出，“住手！”
第十八章 葛兰与卡丽妲 梧桐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了出去，用自己的身躯扛住了那道鞭子，兽人挥舞的力度很大，尽管人物感官被调整为了零，他仍是感觉到了背部血肉被狠狠翻了起来。 谁都没想到他会突然冲出去，直到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众人才回过神来。挥鞭的兽人怒不可遏，虎目瞪向梧桐身后的人，“谁让你们随意带人回来的？” 两人像是习惯对方的脾气，只是略微颔了颔首，“是首领命令我们去寻找的牧师。” “这都第几个了……”葛兰上上下下审视着梧桐，态度相当傲慢，他看着梧桐护在奴隶前的身影，一把扯住人的衣领，将人提到半空中。 “小崽子，要是你也和前几个一样什么都不会，我就把你吃了。” 说着，他咧嘴露出锋利的牙齿，眼眸中凶光毕露。 衣领被紧紧攥住，喉间随着对方的用力不断收紧，梧桐只觉得喘息都变得困难了起来，但是他心里气得直骂娘。 傻逼玩意！ 就在他的呼吸越来急促，脸也涨得通红时，一道女声响了起来。 “够了，葛兰。” 梧桐只觉得攥紧自己衣领的手松开了，接着他感觉身体一轻，人已经重重地被砸向了地面。 这样的行为无疑让卡丽妲更为愠怒，她大声喝道：“葛兰！” “好吧，我亲爱的母亲，尊敬的首领。”葛兰举起双手，脸上却没有丝毫悔改，他近乎恶劣地笑道：“真希望这位卑贱的人类，是一名有用的牧师。否则，我会怀疑您虽然身为兽人的首领，心却偏到了那群弱小又卑贱的族群身上。” 说完，他就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卡丽妲气得胸口浮动，良久才平复下心情，失望地摇了摇头，接着，她将目光移向她的亲卫，后者立刻心领神会，将梧桐从地上扶了起来。 他们扶着梧桐来到卡丽妲面前，“牧师先生，这是我们派罗部族的首领，卡丽妲大人。” 卡丽妲望着他淌血的后背，略微拧了拧眉，接着替葛兰表示了自己的歉意。 “请相信，刚才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 梧桐敷衍地应了一声，他脑海里仍旧是刚才见到的人类奴隶，卡丽妲见对方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倒也没有生气，她身为首领，自然比旁人更有肚量，于是引着梧桐往里走去，并缓缓说出了自己将人请来的用意。 “牧师先生，其实我们将您请来，是因为近来我们的祭司突然生了重病。” “在您来之前，我们也曾去请过许多牧师，但是他们都束手无策。” 梧桐挑了挑眉，“等等，我觉得那样的行为应该不能被称作为请。” 就比如他，本来是带着羽他们去密林里采草药，并为他们讲述简单的医理，熟料突然蹿出两名兽人，二话不说就将他扛走，这姿态怎么看都像是强买强卖，和“请”这个字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卡丽妲笑容不变，“如果他们因为什么不小心得罪了牧师先生，那我替他们道歉。”顿了顿，她目露担忧，“但先生，也请谅解他们的无礼，实在是祭司对于我们意义非凡，他们才会如此失常。” 卡丽妲的忧心完全不加以任何掩饰，梧桐心底的不忿也慢慢平息了下来，他在现实生活中就是一名医生，救死扶伤是他的职责，他也为此感到荣耀。 见梧桐缓和了面色，卡丽妲也悄悄松了口气。 卡丽妲领着梧桐往里走去，派罗部族的生活方式仍旧十分传统，他们居住在大小各一的帐篷里，间隔处摆放着武器，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涌出难闻的气息。 但这些都不是令梧桐最难受的，越往里走，越接近兽人们生活的中心，寒冬早已令地面变得坚硬，空气中都浮动着冷意，但这份寒冷丝毫没有减却空气中的恶臭。 梧桐看着地上随处可见的粪便，身为医生的他几乎想要发疯。 好家伙，不要因为自己是野兽就为所欲为啊！ “牧师先生，就是这里了。”卡丽妲带着他来到一处帐前，身后的亲卫先一步掀开了帘子。 卡丽妲引着梧桐走了进去，光线透入，里面的光景一点一点展现在梧桐面前。 只见层层叠叠的帷幕之后，床上清晰可见躺着一道瘦小的人影。他面容苍白，两颊凹陷，如果不是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简直和死人没什么两样。 卡丽妲坐在床榻边，语气难掩忧愁。 “不久前，祭司大人做完祷告后，便毫无预警地晕了过去。从那之后，我们用了许多办法，也没能唤醒他。” 卡丽妲并未说谎，祭司作为部族里唯一可以沟通神明的存在，地位非同寻常。 祭司迟迟不醒，也让部族里的人心变得愈发浮躁，在她好儿子的挑拨下，有些人甚至相信了祭司之所以迟迟不醒，是因为她这个首领的失职，所以神明降下了惩罚。 她费尽全力，才将这一切流言压了下来。但如果祭司仍然没有苏醒的迹象，那么她的地位也将岌岌可危。 卡丽妲握紧了手中的权杖，她中年时从丈夫的手里接过了权柄，本以为等葛兰长大，她就可以将这份权力与荣耀都交给他。 然而随着葛兰慢慢长大，她却越发清楚地认知到她的儿子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首领。卡丽妲甚至完全相信，假如将派罗部族交给对方，那么派罗部族迟早会在流血与争斗中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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