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这样能使我的身体康复,而是因为我只有这样做,他才会稍微松懈那么一口气,才会露出那么哪怕片刻的笑容。 不得不说,也正是因为有了胡月卿的尽心呵护,我才能又从时间的手里悄悄偷得了两年光阴,挣扎着多陪了他一段岁月。 后来我的状况越来越差,已经没有办法出门了。通常只是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看着风过花开,然后一睡难醒。 那日我也是坐在院中的桃树下,看着满树的桃花绽开新蕊,引得锦蝶嬉戏翩飞。 院中的新酒藏在了老树下,是我看着胡月卿一个人亲手酿制的。大概是地上才翻过了泥土,风一吹过的时候,隐隐地酒香和湿润的泥土气息,便徐徐缠绕着鼻尖。 “这酒真好啊……到今年秋天的时候,想来一定满园飘香……”我弯着眼笑着,轻声对身侧那一袭白衣的人说到。 “可惜对本君来说,这世间若不是夫人亲手酿制的佳酿,已经皆不能称之为‘好酒’了。”胡月卿长身玉立,眉眼如画,风华绝代一如当年。 “你啊,怎么越来越会讨我欢心了……” 明明是听后会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可我却清晰的感觉到,我的心跳在一下一下的渐渐放慢,而眼皮,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你是本君的夫人,讨你欢心,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么。”他绝美的双眸中蕴含着万千星辰,轻声一笑,赛过阳春三月里的所有风光。 我静静地望着面前的人,感慨着曾经千年不化的寒冰,没想到被我用心捂化后,竟会是这样温柔的一池春水。 “这小雀明明是我先抓到的,朝儿,你快还给我!” “我就不!除非你追得上我!” “臭弟弟,把它还给我!” 明明是吵吵嚷嚷的声音,在我耳里听着,却是世间最美好的乐章。 曲折的长廊上,模样七八岁的男孩儿欢笑着飞快的跑在前头,而与他生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儿,则气呼呼的跟在后头穷追不舍。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转眼就跑到了后院的石桌旁。 “朝儿、暮儿,到大堂玩儿去,不要扰了你们母亲的清净。”胡月卿微微侧首,直接对那两个粉雕玉琢的孩童下了驱逐令。 两个孩子一听,赶紧放开了手心里的小雀,小雀振翅惊飞,而两娃娃相互“哼”了一声,打算一起离开后院。 我努力睁开眼,笑盈盈的看着一双儿女:“没关系,你们过来,让娘亲好好看看你们。” “是!孩儿遵命!”听到我的呼唤,惜朝与惜暮立即又欢快的跑了过来。 惜暮站在右边,轻轻拉着我的手软声细语:“母后您知道吗,咱们家屋檐下的那窝燕子,又生了小燕哩!” 惜朝站在左侧,隔着他父亲望着我:“是啊母后,我还特意数了数,一共有三只!就像大哥,和二姐,还有我。” “你还知道我是你二姐?刚才抢我小雀的时候,怎么就忘啦!” “哼,要不是大哥在府上学习不在家,我才懒得跟你玩儿呢!” “谁要你跟我玩儿啦,你这跟屁虫!” ...... 这两个小人儿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像是对儿小冤家似的,年幼时在襁褓里争奶吃,等好不容易长大了,就什么都要跟对方争到底。 虽说表面上看似是这种情况,但要是跟村里的孩子们玩耍时其中一人受了欺负,那另一个便会为其奋不顾身的出头,绝对容不得对方在外人面前受了哪怕半点委屈。 此时他们一左一右又开始闹别扭,我听着倒是觉得十分有趣。胡月卿见我不说什么,默默揉了揉眉心,也就没有训斥他们。 也不知道听了多久,我只觉得心跳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就好像快要静止了一样,声音薄弱得几近消失。 胡月卿忽然挥了挥手,朝那两个斗嘴的孩子说到:“行了,若是再闹,就回书房去抄《弟子规》。” 此话一说,立马鸦雀无声。 “你们母亲有些累了,你们去外头玩儿吧。” 惜朝和惜暮点点头,各自在我的脸色轻轻吻了一下,眉眼带笑的与我挥手告别,追逐着跑向屋外去了。 待孩子们离开后,胡月卿无声的走近了我,缓缓抬起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替我拨开脸侧滑落的碎发。 百年来我的容颜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头发却随着年龄逐渐变得花白。但胡月卿从未对此表现出任何反应,而他望着我的眼神,永远深情得亦如当年。 我努力的抬起手,将他的手握在掌心,疲惫的漾开一抹笑容:“你啊,以后对孩子们别那么严厉,明明就是慈父,却怎么……” 话没说完,胡月卿忽然将食指点在了我的唇上,让我噤了声:“好不容易只剩我俩独处,夫人就没有别的话想说么?” 我忽而一愣,拉开他的手指,在他手背上吻了一下:“有啊,有好多好多话想说……仿佛对着你,就永远也说不完一样。” “那就慢慢儿说,我在听。”他蹲下了身,一下一下的轻柔抚着我的鬓角。 我已经很困很乏了,眼睛几乎就要黏在一起,但嘴上还是提着一口气,缓缓地对他道:“你还记得那年么,咱们刚刚平定了九重天的风波,参加了凌霄殿的庆功宴。那宴会上可真热闹,仙娥美姬一个个漂亮得很,山珍海味也是别具一格,可惜就是那酒水啊,实在淡了点……”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时候脑子里跟走马观花一样,想说的太多,又不知从何说起。 “后来啊……你带着我和清儿一起回到了繁花小院,你问我,此生还有什么未达成的心愿……其实啊,我还是有的……” 胡月卿将外套脱下,轻轻披在我的身上:“若是还有心愿,那咱们就一起去完成,可好?” “好啊,当然好……”我用尽全力牵起嘴角的微笑,眼睛却已经不受控制的合上了:“夫君啊,别忘了你给我的承诺,你说的……生生世世……” 胡月卿默默等了许久,却再也没有听见我将这句话完整的说出来。 一阵清风拂过枝头,桃花瓣洋洋洒洒的落在了我的发间与眉梢。 “夫人?” 他的手凉的厉害,眼中早已被泪水模糊一片。 “滴答”,滚烫的眼泪落在我的脸颊上,接着一个个温柔又炽热的吻,从我的眉眼一直印到唇间。 我似乎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听到胡月卿哽咽的声音。 他在说:“傻夫人……答应你的事,为夫从不食言。” …… 记得他曾经说过,若我这一世魂归黄土后,他便会去寻我的下一世。 后来真如他所说的那样,他兑现了对我的诺言。并且这一寻,竟就寻了九世。 前几世我生怕他找不着,带着前世记忆重新转世后,还刻意的朝着这一方土地靠近。 而他除了第一世找到我时我已经年满十八岁了外,之后基本都是我尚在襁褓,就已经来到了我的身旁。 我还记得第五世的时候,我魂聚在了南方的一个小镇,但是那天真的太冷了,养父母把我带回家里时我冻得嗷嗷直哭。 当时胡月卿像是闻声赶来一样,竟顷刻之间站在了我的小床面前,身上还带着雨中的寒气,但牵起我小小的手时,手心却暖得出奇。 见到胡月卿后我的心情大好,立即就“咯咯”的笑个不停。 养父母看不见胡月卿的存在,但见我笑了,夫妻俩也就跟着露出了笑容。 后来我发现他每次都在我小时候找到我,简直把我的各种糗事都看了个遍,而后等我长大了,就一件件的复盘给我听。我又羞又气,干脆直接要求他不许那么早就跟着来寻我。他心里大概是不愿意的,但还是随了我的意愿。 就这么寻着寻着,一下就到了第九世。 此刻眼前是一片璀璨华丽的灯海,台下的观众们正举着闪烁不已的应援灯泡。 我身着亮丽的衣裙站在聚光灯下,轻轻闭着眼,嗓音如流水倾泻: “我多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到永远, 有幸与你相爱, 余生为你而来, 有幸命运安排, 要和你一起看花海, 有幸这份对白, 长路漫漫不曾更改, 只要你在, 我三生都期待。” 一曲唱罢,我微笑着鞠躬谢幕,在台下的欢呼与尖叫声中默默退到了后台。 经纪人叨叨絮絮的不停给我吹着彩虹屁,跟在我的身后陪我一起进入了化妆间。 “真的,苏大明星,你现在的人气绝对是……” 都听了一路了,我觉得有些烦,就随意找了个借口对她说到:“哎呀晴姐,我有只耳环好像掉在后台了!是前阵子粉丝送的那对儿,你快帮我去找找吧!” 经纪人总算停下了对我的夸赞,又一边絮絮叨叨说着我粗心,一边打开了化妆间的门,跑去给我找耳环了。 望着重新关上的大门,我背靠在椅子上重重的吁了口气。 正打算闭着眼休息会儿,却忽然闻到了一阵如兰的暗香!这下心里猛地一惊,顿时睁开了双眼! 只见我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西装的男子,他随意的轻靠在化妆镜桌前,双腿笔直而修长;一头柔顺碎发打理的时尚又精致,正用那风华无双的眸子望着我,含着笑意说到:“夫人,本君又找到你了。” 我微微一愣,故作疑惑的道:“这位先生,您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化妆间?您是走错路,认错人了吧?” 说着站起身来,装作的转身欲走。 谁知才向前两步,忽然五道轻烟落在了面前,转眼又变作了三位少年。 “母后,您装作失忆的游戏已经玩了三世了,您不腻,孩儿都腻了。”惜朝看似人类十六七岁的少年,五官倒是跟我出奇的相像,此刻环抱着胳膊挡在我面前,脸上笑意张扬。 他身旁的花季少女眉眼与西装男子如出一辙,在另一侧配合的笑道:“就是啊母后,父君忍了这么多年才来找您,您就别逗他了。咱们回家吧。” 这时站在他们中间的俊美少年,抬手在他们头上各自拍了一下,嗓音清冽的道:“怎么跟母后说话的,没大没小,不成体统。” 我终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把扑进这模样十七八岁的白衣少年怀里,捧着他风华初露的脸庞,笑眯眯的道:“我的清儿啊真是长大了!这作为长兄教育弟妹的模样,让母后心里好生安……诶?!” 我话还没说完,猛地一下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揽入了怀里。如兰的馨香席卷而来,将我彻底淹没在那温暖的怀中。 我侧头往上一看,只见胡月卿冷着绝美无双的脸,声音染上寒霜:“刚一见面就跟别的男人拥抱,你将为夫放在什么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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