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院子里走,景象便如先前避雨那次截然不同。 “之前刘章吉说魏氏死后,就准备依照云姑的喜好重新将院子翻新。”李泽看着眼前的景象,“这应该是翻新到一半……” 除了前院正堂保留着,从垂花门往后,所有的厢房都拆了。 花园与地基都和先前位置不同,刚刚搭到一半的木架子,连漆都还没上。 看到这里,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沈慕琼刚回头,就见到一身暗影衣着的男人,高高瘦瘦,眉星剑目,气质翩然。 他快步走到李泽面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叩首在地:“云尘办事不力,辜负殿下信赖!请世子殿下责罚!” 李泽忙俯身伸手:“起来说。” 可云尘自觉无言以对,根本不愿意起来:“属下愧对殿下,无言以对!” 李泽看着他坚决的模样,思量片刻,便松开了手:“昨晚发生了什么?” 云尘这才抬起头:“昨夜一切如常,众人皆是按时休息,属下每个屋子都确认过。然后……属下就在房梁上眯了一会儿,中途还例行起来再确认了两次,但今晨……刚刚睁眼,就瞧见床上的人全都死了。” 这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沈慕琼追问:“是怎么个死状?” 云尘抿嘴:“面色苍白,外表看不出受伤的痕迹,属下检查了其中两具尸体,不见尸斑,像是被抽干血液,瞬时死亡的。” “你说你在房梁上,是他们睡的厢房房梁么?” “正是。”云尘无比悔恨懊恼,“仆人们住的屋子都是通铺,八个人在一间厢房中。因为人多,不易察觉到我的存在,我从奉命在江上村盯着刘家至今,一直都睡在那。” 沈慕琼蹙眉,她看着云尘:“你也是修士吧?” “属下是青云山内门弟子,下山之后就一直跟随世子殿下。” 青云山,八大门派之一。 既然是八大门派的内门弟子,修为不会低。 也因如此,李泽才敢让他一个人盯着刘章吉一家。 “你先起来吧。”沈慕琼道,“这不是你的失职。能被青云山内门弟子都发现不了痕迹,说明来人绝非等闲之辈。” 她安慰道:“你没事就好。” 听到这话,云尘鼻子一酸。 “起来吧。”李泽伸手搀扶,“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你。” 直至此时,沈慕琼才忽然察觉,这个云尘和李泽有些相似之处。 两个人的气息都很微弱,弱到如果不刻意寻找,很有可能会被忽略的程度。 她歪着头,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来。 仿佛看透了沈慕琼的想法,李泽笑着说:“暗卫里,隐藏气息的术法,他是学得最好的。” 原来如此。 沈慕琼点头:“你教的?” 李泽笑而不语,他继续问云尘:“详细说说早上的情况。” “是。”云尘颔首,“属下发现异常之后,马上就到正堂去了,结果正堂里屋的床上是空的,没有刘章吉,也没有云姑。” 当时天色尚未明朗,屋里像是蒙着一层靛青色的雾。 整个刘家安静得异常。 云尘提着剑,将每个厢房的门都打开,一个活人都没见到。 “我在所有的屋子里都检查了,没有发现他们两人。”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怠慢,便在整个刘府里来回走了三圈。最终,在茅厕后面,找到了唯一一个生还者。 “那丫头是云姑的侍女,整个人吓傻了。”云尘道,“我给她找了一辆晨起就要入城的马车,让她去青州府衙通知世子殿下,我则把守在江上村的衙役全部喊了出来,保护现场。” “丫头上马车之前,我曾问过她有没有看到凶手。但她惊吓过渡,只摇头,说不清楚。”云尘说到这,顿了下。 他望着地面,仿佛想起来什么关键一般:“她好像说了一个「活了」,但我追问她是什么活了,是活还是火,她都只会摇头,什么也说不清。” 这点,倒是和出发前石江的描述相吻合。 临行之前,石江说前来报案的侍女手里带着云尘的信物,只说都死了,别的什么也说不清。 追问许久,才知道是刘章吉家被灭门了。 “也就是说,到最后,也没有发现云姑和刘章吉的尸体?”沈慕琼确认道。 “正是。”云尘拱手行礼,“其余被害人都安置在厢房了。” 怪了。 “刘家夫妇平日里没有什么特殊的往来,昨夜属下是看着云姑与刘章吉两人一起进了正堂。”云尘也不解,“早上属下检查院子的时候,大门也是从里面被门闩顶死的,其他侧门均是内部上锁的状态。不会武功,也没有修为的两人,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凭空蒸发……沈慕琼垂眸。 刘家是个五进的四合院,因为出了一个天生带有修为的儿子,仙门每年都会给夫妇二人一笔极为丰厚的赡养费。 因此,为了防贼,刘家院墙高达一丈,墙面光滑无窗,墙头有两寸大长钉,翻墙攀爬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若是走门,刘家除了一个如意大门之外,还有三个侧门。 可是,案发时间,所有的门都是从内部锁好的。 这俨然成了一座密室。 而刘章吉夫妻,就从这密室里,凭空消失了。
第195章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马车不停前行,赵青尽想办法挪了几下身子。 这里四面都是密闭的,只有靠近车顶的位置,有几个拇指大的小洞,通风漏光,隐约瞧得出来仍是白天。 赵青尽想站起来,可只用了一下力道,就发现身上的锁仙绳越收越紧。 挣扎几次之后,他只好作罢。 这马车的模样,倒是同云姑先前描述的,去往罗汉堂的车一样。 四四方方,无窗,像是个黑盒子。 唯一不同的是,这马车比寻常坐的要平稳,几乎感觉不到摇晃。 赵青尽看着仍在地上睡着的方南,有点着急:“方大人!方大人!” 他喊了两声,方南稍稍动弹了下,翻了个身,继续睡。 赵青尽咂嘴。 他低头看着自己,锁仙绳捆到了小腿,走过去,亦或者站起来,显然是不太可能了。 如今只能尝试伸腿踢过去,看有没有机会碰到他。 赵青尽咬着牙,勾着脚尖,姿势诡异的伸直了腿,来回踢了好几下,硬是就差一点。 锁仙绳似乎是感受到他的动静,越勒越紧。 他涨红了脸,憋着一口气,再试了两次。 不到一寸的距离,难倒英雄汉。 反反复复伸腿,各种姿势用尽,他放弃了。 “方大人啊方大人,我真是服了。”他背靠在马车车壁上,身体放松下来的一瞬,锁仙绳也松了不少。 “我以为我就够没心没肺了,没想到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赵青尽发自肺腑的感慨,“我是真没想到,有人被绑架了,还能在马车上睡到打呼噜的程度啊!” 他说完,方南的呼噜更响亮了。 “方大人!”他声音大了不少。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么回事,方南的呼噜声也大了八分。 “哎我去!”赵青尽彻底放弃,仰着头一个劲嫌弃,“真绝了!” 一边是毫无办法的赵青尽,一边是深入思考的沈慕琼。 她站在刘章吉家院子里,环顾四下,将已知全部组合起来,提了个大胆的假设:“云姑的失踪,会不会和城内药铺大夫失踪一事,有所关联?” 虽然案发地不同,但关键点交叉的确实太多。 他们都是和罗汉堂直接接触过的人,都买过罗汉堂的长生不老药,又都在同一天的同一时间,消失不见了。 “可能性很大。”李泽说完,看向云尘,“带我们去停放尸体的厢房。” 云尘拱手:“这边。” 垂花门之后皆是尚未建成的区域,整个刘家的布局就显得简单易懂。 跟着云尘走过去时,沈慕琼忽然瞧见了倒在地上的石板。 她记起这是讹兽一案时,在穆庄见过的那一块。 “当时,刘章吉说要翻新院子,这石板太丑陋,就想要拉到石料市场上去卖掉……” 石板上雕刻的是金刚罗汉像。 上面的罗汉高达威猛,顶天立地,身后光芒万丈,有六只手臂,俾倪万物。 沈慕琼站在石板前,她调整了方向,正对着那雕刻出的图案,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又说不出是什么地方让她觉得异常。 一样的姿势,一样的造型,这次只是斜着,仿佛随意的被人扔在墙角而已。 她疑惑着又看了两次,这才往厢房走去。 原本就寒冷的冬日,此时更加刺骨。 屋子里毛骨悚然,皆是没有血色,安静平躺的尸体,一个个仿佛沉睡。 和云尘说的一样,体内的血液一滴不剩,但却找不到一个伤口,就像是凭空被抽走的一样。 “和青州先前那些带伤的尸体不一样。”沈慕琼一个个查验着,“先前除了讹兽一案中两个妖怪尸体,其余被抽取血液的,多少都有伤口,但这次不一样了。” “赵青尽曾说,讹兽一案时,金刚罗汉已经有自主的意识?”李泽将其中一具尸体翻过来,细细勘察。确实没有伤口,没有任何破损,就那么在睡梦中突然死去了。 被李泽这么一提醒,沈慕琼蹙眉:“讹兽一事,赵青尽曾说是金刚罗汉作案……那么刘家这样子,会不会也是金刚罗汉?” “嗯。”李泽点了下头,“本就是以血供养出来的邪祟,食人血液维持自己的成长,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最奇怪的,还是刘章吉和云姑去了哪里。” 看着满满一屋的尸体,沈慕琼沉思许久。 她将至今为止遇到的所有案子,在脑海中如同现场重建一般过了一个遍。 从鬼车开始,案子明显有了强度的增加,接连出现鬼车相柳,而后汉明也亲自下场对战……再到如今,整个刘家遭此一难。 这当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细细回想一下,你的记忆里,直到七年之后,结界崩塌,我才察觉到罗汉堂的存在。这么去倒着推测,可以得出罗汉堂在整个大梁,一直以来都是秘密行动的。”她顿了顿,“起码在青州,有赵青尽为他们打掩护,我根本没有察觉到罗汉堂的存在。” “像这种组织,为什么突然开始连个遮掩都不做了?”沈慕琼不解,“就算需要血液,这样明目张胆的让我们抓到把柄,拿到证据,引发各界的不满,对他们而言有什么好处?” 李泽望着她惆怅的侧颜,转身看向糊着白纸的窗,轻描淡写的说:“已经没有遮遮掩掩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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