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他带笑的面颊,沈慕琼深表怀疑:“府衙公事都处理完了?” 却见李泽想了想,歪头道:“这个时辰,赵青尽和石江应该快处理完了吧。” 沈慕琼:…… 她嘴巴张张合合,还是忍不住吐槽:“你是青州通判耶?” “我是李泽。”他淡笑,上前几步,将怀中暖炉放进沈慕琼的手心里,“你是要去找那石像?山里有匪,不安全,我陪你。” 说完,他又觉得这理由牵强了点,补充了一句:“我怕土匪遇到你,来不及逃命。” 嗯,这么听着顺耳多了。 茫茫的大山,在落雪的映衬下显得静谧无比。 两个人并排前行,身后留下长长一串脚印。 “据苏束所言,他是听说有仙人路过,你说那仙人,会不会就是罗汉堂放出来的谣言?”沈慕琼边走边说,口中吞吐着白白的水雾。 李泽跟在她身旁,低着头看着她脚下的道路,应声道:“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不管是不是罗汉堂,都不影响他们别有用心的企图。” “我倒是觉得奇怪。”他说,“赵青尽是青州山神,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入了这座大山,他会不清楚么?” 沈慕琼没说话。 她踩着松软的积雪,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过了片刻,她站在半山腰上,回头看着身后护着她的李泽,垂眸道:“他和我是一起来青州的。” “二十年前,青州山神土地不是赵青尽,二十年前的咒禁院正术也不是我。”她望了一眼接下来的路,边走边说,“我当时只有守护者的职责,还犯不着来凡间。” “但是。”沈慕琼道,“二十年前,青州结界突然变得薄弱了。有很多妖怪不知怎么越过的交界,出现在凡世。而当时的咒禁院正术只是个半桶水的家伙,又偷懒又喜欢喝酒,最后不得已,我接了这个烂摊子。” “而赵青尽,也是那个时候到青州来的。”她忘了李泽一眼,“毕竟交界关乎六界稳定,就算是神族也会担忧。” “那此前青州的山神土地呢?”李泽问。 他站在结冰的河道前,踏稳了,侧过身向沈慕琼伸出手去。 “散了。”沈慕琼轻轻淡淡的说。 她挑眉瞧着李泽的动作,十分不解。 当着他的面,轻盈的踩在冰面上。 原本有些脆弱的冰层,眨眼之间仿佛加固了好几层,整个河床上下,冻的硬邦邦。 李泽收回自己悬空的手掌,也不气,反倒是开心的笑了。 “你懂散了是什么意思么?”见他笑的开心,沈慕琼反问道。 “懂。”李泽追上她,“差不多就是死了吧。” “只是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沈慕琼继续往前走,“悄无声息的就不见了。” 她停在一处空地正中,望向正北的方向。 那里有一座石头堆成的神龛。 正中,土地神的石身上,穿着大红的衣裳,面前摆着供奉的吃食。 “苏束所谓能见到神仙的石像,这座山上,仅有此一座。”沈慕琼垂眸,“什么人那么大胆,连神仙都敢假冒?” 青州山神赵青尽是特殊的。 比一般的山神土地厉害,是肩负着保护结界的使命的。 但这一切在二十年前并没有推行。 “结界自六界诞生起就是稳固的,从来没有人想到它居然会松动。”沈慕琼蹲在石像前,伸手弹了它额头正中一个脑瓜蹦,“我守了大椿那么多年,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她起身,看着石像另一侧无尽的山川,指着山的对面道:“结界就在那里,对面就是妖界不念川。” “李泽。”她转过头望着他,淡笑着说,“想去看看么?” “我……”他话音未落,凭空传来叶虚谷一声呼唤,“我这有个病人,你们俩要不要过来看看?不太对劲。” 沈慕琼愣了一下。 李泽也愣了一下:“我为什么也能听到?” “啊?”叶虚谷诧异道,“哎?通判大人怎么也能对上话?” “先不说这个,什么样的病人?”沈慕琼转身,往回去的方向走起来。 李泽站在原地,看着山的另一边,若有所思。 “头没了?”沈慕琼停住了脚步,一脸震惊的看着李泽,“头没了,但是还活着?”
第39章 徒儿的侍卫 场面和叶虚谷描述的有一点不同。 “你管这个叫病人?” 看着他医馆后院子里无头狂奔的家伙,沈慕琼和李泽都有点懵。 本以为会是十分血腥的场面,结果亲眼瞧见的时候…… 怎么说呢,有点诡异,有点无语。 没了脑袋,他三步一摔倒,五步一撞柱子,但都会自己摸索着再站起来。 “你这个病人的定义,稍微有点宽泛啊……”沈慕琼「嘶」了一声,“他头呢?” “这我哪知道啊。”叶虚谷蹦出一根手指,指着一旁冷汗直流却站得笔挺的石江,“喏,他送来的。” 雪依然纷纷扬扬地下着。 石江上半身湿透了,又遭了点惊吓,整个人都不好了:“脑袋应该是没了。”他说,“方才有人到衙门击鼓,说是自家的兄弟上山一夜未归,我就带着衙役们往山上赶过去找人。” 他顿了顿,哆嗦着手,指着那仍在狂奔的家伙,一言难尽:“就找到了这个……还有头老虎。” “老虎?”沈慕琼看着他,本想追问,但看他衣裳还是湿的,便转过身对叶虚谷道,“弄盆炭火,先给他换身衣裳啊。” “看,我说的吧!”叶虚谷埋汰,“我说让他先换身衣裳,他非要等你们俩先来。” 说完,他上前两步,把袖子一撸。 石江顿觉不妙,语速飞快:“那老虎是白底黑纹路,有一人多高,属下推测,应该是老虎食人了。” 话没说完,叶虚谷两手抓着他的手臂,抬着他就往厢房走。 “那老虎似乎有灵性,瞧见属下扭头就跑不见了,属下追出去大约五百米。但是他身形矫健,跑得着实太快就没有追上,只能将这个……这个不知道怎么称呼的捆了回来,现在还没有通知家属,也封锁消息了,路上没人知晓……” 咣当一声,厢房的门关上了。 听了他叽里呱啦一大堆的沈慕琼,皱着眉头:“你这侍卫,你还是得告诉他,以后见到这种奇怪的东西,能别追就别追。”她看向李泽,“上次陈家大院那两个身穿妃色外衫的人,我不让你们追,就是因为不知底细。凡人有极限,而妖怪的极限远高于凡人,切不可鲁莽行事。” 她叹息道:“多好的一个侍卫,失了可惜啊。” 李泽眯眼笑起,点了下头:“所言极是。” 但沈慕琼突然就起了几分玩心,歪了下脑袋:“这徒儿的侍卫,我应该如何称呼啊?” 听到徒儿两个字,李泽身子一僵。 他看着沈慕琼,纠正道:“李泽。” “嗯,徒儿。”沈慕琼笑起,“原来单方面的收徒是这个感觉啊,难怪「我」那么坚持。” 看着她不以为意往前走去的样子,李泽有些憋屈。 他千方百计想要绕开这件事,怎么绕着绕着,又回到原点了一样。 但他的念头,他的心思,沈慕琼一概不知。 此时此刻,瞧着院子里这个无头狂奔的家伙,沈慕琼将别在身后的戒尺抽了出来。 上次用起来很顺手,如今她在戒尺一端钻了个眼,坠了个玉石小鹿,挂着白色的流苏。 李泽以为她又要用时间术法,正要制止,就见她一手抡起戒尺,冲着那无头的脖子背后,啪的拍了一下。 光听声音,就觉得疼。 李泽蹙眉,伸出去的手收回了大半,生怕打到自己。 这一下确实管用,那家伙不跑了,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脖子,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沈慕琼围着他转了一圈,才又看向李泽:“有笔么?” 原本,她是准备仿照「刑天」的模样,在他肚皮上画个眼睛嘴巴,将就着沟通。 可李泽说什么也不让她画。 拿着诸如「人妖有别,礼不亲授」、「尚未出阁,怎能为男子脱衣画眉」……这种奇葩理由,硬生生把沈慕琼关在了门外面。 最终是叶虚谷不情不愿地在电光火石的威胁下,随手画了两笔。 “你这是坑我啊,这东西谁画他身上,他就认谁啊!”叶虚谷都快哭了。 “这不是挺好。”李泽道,“你新开医馆,缺人手,他正好手脚齐全,帮你扛个箱子什么的。” 叶虚谷哑巴了,「这,这」了老半天,最后嗓子里冒出一股白烟。 他放弃了。 此时,沈慕琼瞧着那有「鼻子」有「眼」,就是缺个脑袋的无头人,问道:“还记得发生什么了么?” 屋内安静了片刻。 叶虚谷胳膊肘撞了一下门口换了衣裳的石江,小声说:“这头都没了,怎么记得啊?” 石江僵着脖子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对他而言,怎么记得都无所谓了,他已经看透生死,看透这个奇葩的凡间了! “我知道你听得到,你试试用刚画在你身上的嘴巴说话。”沈慕琼不急,“头虽然没了,但是三魂七魄都在,定然记得清楚。” 她坐在椅子上,身旁炭火噼啪作响。 不多时,这无头人竟然真的发出声音来:“我在山上,遇到了老虎。” 他愣愣地说着,伸手比画了一下高度:“有这么大,比黑熊都大。” “白的?”沈慕琼问。 “白的,有黑色的花纹。”他声音带着点嗡声,不那么透彻,“主要是下雪,处处都是白的,它接近的时候我完全没发现,一直到他站在我身后,我才瞧见它。” 话到了这里,他身子怔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抬起手想要挠头,手却铺了个空。 “当时,雪地里还有个人。”他说,“像是个书生……我记得,我发现那老虎之后,他大叫着跑了,然后我眼前就黑了。” 沈慕琼蹙眉,她沉默了许久,手指尖一下一下点着自己的衣裳。 “大冬天的,你上山干什么?”她不解地问。 无头人沉默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被一个声音喊上山的。”他十指交叉,垂在身前,“是个姑娘的声音,一直喊我去山里。她说,山里有金子。” “你信了?”沈慕琼眉头更紧了。 “我想试试,万一真有呢?”他说,“我弟弟开春之后要去参加会考,正需要银子。” 沈慕琼一时无语,她揉着自己发胀的太阳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还记得什么?上山之前,上山之后,那个声音还说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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