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瞧李泽,又看看沈慕琼:“天色渐晚,两位留步,我自己回去就是。” 说完,掂量着那些碎银,开开心心地走了。 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沈慕琼才有些埋怨地瞧着李泽:“十两银子的线索?” “钱财身外之物。”李泽淡笑着,“往后还要拉拢她,犯不着计较。” 沈慕琼稍稍有些惊讶。 自己的算盘在李泽面前,似乎像是透明的一样。 她怎么想,怎么计划,怎么安排,这个男人如同早就知晓,只是陪着她,旁观着一切。 他太了解沈慕琼,甚至比沈慕琼自己还了解自己。 “围绕张新丰的人际查了一天,约等于没有收获。”李泽垂眸,“明日准备调整方向么?” 被拉回案子上的沈慕琼愣了一下。 她「哦」了一声,这才重新回神,“调整一下。”她说,“从陈家入手。” 望着青州城美丽的夕阳,沈慕琼正色道:“总觉得那个陈明远,应该是隐瞒了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陈家已经是第二次牵扯其中了,我不认为这是巧合。要么他们和罗汉堂有关系,对罗汉堂有所图。要么就是反过来,罗汉堂需要陈家。” “可是,陈家有罗汉堂需要的什么东西呢?”沈慕琼不解。 “银子。”李泽背手而立,清清淡淡地说,“除了银子,陈家一无所有。” 沈慕琼点头,她叹一口气:“最麻烦的是,这一切,又和张新丰的死有什么关系呢?” 这大约是青州咒禁院,遇到的百十个未解之谜当中,最棘手的一个。 别的好歹有线索,能摸到一个大概的方向。 可这个案子,沈慕琼坐在屋檐下,瞧着满天的星光,迷茫不知所措。 她也没有方向。 突兀的被害人,相关的线索只有将要和陈家定亲,还去过叶虚谷的医馆,询问过不老药,死前三天接触过媒人,最后就是死亡当天什么都吃,肚皮上长了一张脸盆大的嘴。 这几件事,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 他们就像是单独存在的随机事件一样,哪一个都不像是能导致张新丰死亡的直接线索。 就算沈慕琼发挥想象力,凭空猜测,都组不成一个连贯的逻辑链。 她坐在藏书阁无限向上的阶梯上,一边揣摩着这些线索之间的关系,一边寻找着与「肚皮长嘴」有关的记载。 人长嘴的确实没找到,但找到了类似的妖怪。 只是妖怪的种类太多了,沈慕琼就算是把它们全都挑选了出来,也用处不大。 案子一时陷入僵局。 她将全部线索写在纸上,反反复复地看了许多遍,在深沉的夜晚里,在跳动的烛火中,最终也没能参透其中的玄机。 缺东西。 沈慕琼熟悉这样的感觉。 一定是缺了最关键的一环,缺了那个能将所有的线索串起来的最重要的一条线。 次日晌午,天光大亮。 青州城外西北五里的半山腰处,二十几座四合院抱团组在一起,不管什么时间看过去,都是气派非凡。 陈明远一早就听闻李泽要来,站在大院门口,带着家里几口人,规规整整的候着。 他还是曾经的模样,一身赭石色常服,彬彬有礼。 不同的只是他不记得沈慕琼了。 “哎呀,原来是为了我那没缘分的妹夫而来啊……”陈明远一边带着两人参观庭院,一边感慨万千,“本来已经说好了,下月就定下这门亲事,怎知突然就出了这档子事。” 他摇头叹息:“世子殿下有所不知,我那妹妹八字太硬,十五岁时本就应该出嫁,结果接亲的队伍走在桥上,好巧不巧,桥断了,新郎官和他的两个兄弟就这么没了。” 陈明远尴尬一笑:“后面又说了两门亲,都是刚刚成亲不满半月,一个染了烈病,回天乏术。另一个走商,被山上滚下来的石头砸死了。这之后就没人敢说亲了,就给拖到了三十来岁。” 好一个天煞孤星,沈慕琼眉头紧皱,听着他继续说。 “这后来,我都已经无所谓了,她找哪个人成亲,只要能成了就行。”陈明远停住了脚步,连连摇头,“说真的,张新丰那个条件,我看不上啊!爹娘去得早,就留给我这一个相依为命的亲妹妹,我左看右看我都看那张新丰不顺眼。他就差把图财两个字写脸上了!” 陈明远是个明白人,心里门清。 “可我没办法啊!”他叹息,“只要他能好好地把这个亲成了,大不了陈家养他!啧!结果呢,他也没这个命。” 秀丽的湖泊里盛开着粉红色的莲花,柳树青青,随风摇动。 “陈姑娘是怎么认识他的啊?”沈慕琼好奇地问。 陈明远停住了脚步,站在湖边抬起头,仔细地回想了片刻。 “咦?是怎么认识的来着?”他有点迷糊,“好像是什么诗会上认识的。” 他指了指路尽头的院子:“不妨亲自去问问吧,我妹妹的闺房就在前面的院中。” 刚说完,就见前院里走出一个白衣的女子。 陈明远愣了一下:“哎?她怎么只穿一件单衣就出来了?” 话音未落,那白衣的女子,陈明远的亲妹妹,三两步走到湖边,噗通一声就跳了进去。
第109章 让幅度再大一点 看着眨眼就乱套了的陈家大院,沈慕琼和李泽愣愣地看着,过了一息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慕琼忙撸起袖子,抬脚就要帮忙,李泽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他摇了摇头:“太危险了,不用你去。” 话刚说完,湖里的姜随就冒出了脑袋,他扯着来回扑腾的陈家小姐,死命地往岸上游。 一场投湖,尚未开始,便已经结束。 他先把陈家小姐推上岸,过程里还吃了她一脚。 好不容易自己也爬了上去,鞋子里的水还没倒完,就听见陈家小姐一边哭,一边质问他:“你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啊!” 姜随愣了愣。 陈家小姐衣衫湿透,头发贴着面颊,挂着水草,瘫坐在地。 模样狼狈不堪。 她呼嚎着,哭泣着,一手扯着姜随的衣裳,一手无力地拍打着地面:“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对不对!你也是来嘲笑我的对不对!你!你们!你们都是专门来看我生不如死的对不对!” 她越是激动,陈明远越是焦急。 大概是因为事发突然,他所有的话语都只剩下几个字,反复地念叨着:“不值得,不值得啊!” 经了这么一闹,沈慕琼和李泽也不好再多停留。 临走前,沈慕琼转过身,本来想说等她状态好了再登门拜访,可又觉得有些太不近人情,最终也没开口。 倒是陈明远,通情达理地送他们到门外,拱手行礼:“哎,让世子殿下和沈大人见笑了。” 他双手置于身前:“曾听我妹妹陈瑶说起过一次,她是在诗会上遇到的张新丰,说此人出口成章,吟诗作赋格外风流倜傥。”他想了想,“她回来之后曾说这就是她的命定郎君,并且深信不疑。” “陈员外可知她为何深信不疑?”沈慕琼追问道。 陈明远蹙眉,想了许久,摇了摇头:“此事确实未曾深究过。”他面露苦恼,“我不信命,所谓命定一说根本就子虚乌有,我就没把此事放心上。若知她会上心至如此地步,我……” 他垂眸拂袖:“哎!” 正午的阳光穿透薄薄的云层,盛夏末尾的炎热炙烤着整个青州大地。 沈慕琼坐在马车里,看着窗外,思考着今日的收获。 陈明远的妹妹陈瑶,她还记得那张面颊。 当时纸魅现身,叶虚谷镇着那小妖怪时,陈瑶就在跪了一地的陈家人当中,距离陈明远很近。 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前好几任丈夫都死了,算得上天煞孤星。 她心里承受不住,害怕世人眼光,也完全可以理解。 不能理解的是陈明远…… “如果是你的妹妹,几次三番出嫁,嫁人之后对方都是没多久就死了,你会怎么想?”她蹙眉看向李泽,“继续说媒,继续嫁人?” 车里,李泽摇头:“我不希望有人再给她说媒,也不需要她出嫁。” 沈慕琼点头。 这就是她觉得奇怪的地方。 “陈家实力,绝对用不着非将陈瑶嫁出去,陈明远也不像是不疼爱妹妹的样子,那为什么还非要她出嫁呢?”她思索道,“他自己也说,大不了陈家养活对方一辈子,那为什么不能养活陈瑶一辈子?陈家实力,已经是不需要在意世人眼光的程度了。” “如果是陈瑶自己要嫁呢?”李泽望着她,探讨着这件事背后的可能性,“如果是陈瑶,非他不可呢?” “张新丰要长相没有长相,要家底学识也都是个半吊子。陈瑶为什么非他不可?”沈慕琼蹙眉,“如果说陈瑶非你李泽不可,我能够理解。但若说非张新丰不可,我理解不了。” 马车压过山间小路上的沟壑,摇摇摆摆。 李泽注视着沈慕琼,忽而探身前倾,笑着问:“非我不可,就能理解?” 他浅笑盈盈,伸手拾起沈慕琼轻垂的碎发:“那慕琼你,能否非我不可?” 恰在此时,车轮碾过石头,一阵倾斜。 李泽一腿撑在沈慕琼手边的长椅上,一手按着马车车壁,发散着悠然檀香味的胸膛,正对着沈慕琼的面颊。 她一时后背僵硬,连目光也不知该往哪里放。 “姜随最近驾车不太稳啊。” 她说得很大声。 “哦?”李泽话音带笑,“我倒是觉得刚刚好。” 他俯身,轻轻吻了一下手中的长发。 一身湿透,裹着件大氅还在坚持驾车的姜随,嘴角咧得都要碰上眼角了:“最近雨水多,路难走,我下次注意。”说完,自己嘿嘿一笑,自顾自小声接了一句,“我注意让幅度再大一点!” 嘟囔完,鼻尖一痒,打了个大喷嚏。 等马车停在张家茶铺门口的时候,姜随的头发已经干透了。 “我将马车送回去就来。”他说,“其他暗卫都在周围,大人放心。” 待他驾车走远,沈慕琼才转身往张家茶铺里面走。 时逢正午,茶楼里没什么人。 张娘一看是大梁世子和沈姑娘来了,笑成了花一样,忙将两人往楼上引。 “楼上敞亮,小风吹着,凉快。” 她一手提着衣摆,一手提着壶,走在最前面。 沈慕琼不和她多绕弯子,招呼她一起坐下,开门见山地问:“你记得当时陈家找你说媒,陈瑶有没有提起命定郎君一事?” 张娘懵了一下,眨了眨眼:“哦!有,确有此事。” 她将茶水端上,又端来两盘担心,手在身上的围布来回擦了好几下,回忆了片刻说:“陈姑娘说,她在医馆避雨时,有个仙气飘飘的大夫借给她一把伞,还指点了他,说元宵诗会,必逢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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