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天运气好,我又正好缺人帮我拿药,就想着干脆带着他碰个运气算了。”他指着自己的手掌心,“天地良心啊,我真没害他。” 这句话沈慕琼是信的。 与妖相关的案子会被单独提出来,归咒禁院管辖,就是因为这些案子凡人做不了。 妖丹本身就不是凡人能触碰的东西。 假设王修和张新丰有不共戴天之仇,此时就算给了王修一颗妖丹,他都不知道怎么用。 “那天罗汉堂是谁接待的你们?” 沈慕琼看着他。王修神色有点尴尬。 他谨慎地扭头,看了一眼赵青尽。 见赵青尽一点反应也没有,才磕磕巴巴地说:“是……是逸轩长老。”他干笑一声,“就是之前在青州开了茶社的逸轩长老。” “他给张新丰不老药了么?”沈慕琼追问。 “没有。”王修摇头,“他说最近那个药吸引了不少妖怪,毕竟是仙药,妖怪都想得到,搞得青州乌烟瘴气,惹了不少邪乎事儿的。” “再加上张新丰也不是什么老主顾了,谁知道他什么底细啊,逸轩长老就不乐意给他。”王修说到这,叩首在地,“我以上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分谎言,若有一句假话,我王修遭天打五雷轰!” 秋阳金灿,沈慕琼坐在正堂,听着知了夏末的绝响,将王修的话整理了一番。 也就是说,张新丰没在罗汉堂拿到药。 难不成他体内的妖丹和罗汉堂没关系? “张新丰到了罗汉堂之后,就没有得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没吃什么奇怪的玩意?” 王修愣了愣,诧异地抬头,他迟疑片刻才瞧着沈慕琼:“不是说走过场么?这也得问得这么清楚?” 沈慕琼还没吭声,就听赵青尽先开口:“问你什么你就答,我这案宗得写。” 王修看看赵青尽,又看看沈慕琼,这才「哦」了一声。 “他没得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就是追着逸轩长老一个劲的要药,长老说没有,那张新丰一根筋,说不给他他不走。”王修揣着手感慨,“最后长老没法子,给了他一颗闪着光芒的丹药。” 就是那个!“什么丹药?” 沈慕琼探身前倾:“什么光芒,什么样子?” 王修眨了眨眼,捋了好几下胡子,想了很久才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黄里透红,像是陈皮做的糖浆一样,发散着悠悠的光。” “有多大?” “没多大。”王修比画了一下,“比手珠大一点。” “他从哪里拿出来的,你可瞧见了?” 被连续追问的王修下意识地想要回避,有些敷衍地说:“就个盒子里拿出来的,紫铜造的。” 说完,他不情不愿地又看向赵青尽:“这行了吧?都到这个份上了,还继续问啊?” 赵青尽没抬头,手里仍在奋笔疾书:“你就配合一下啊,配合了没坏处。” 听他这么说,王修又泄了气。 他看向沈慕琼的目光里都多了破罐子破摔,放马过来的味道。 谁知,沈慕琼这次是真的没问题了。 她点了下头,从身后抽出戒尺,啪啪地拍了两下手心。 王修被她这架势吓住了:“这我配合了啊!天地良心啊,我配合了的!” 他大概是以为沈慕琼要动手。 沈慕琼没理会,将戒尺嗖的一下插进了光影里。 她刚要开始转动,却见李泽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用我的。”他轻声道,“用我的时间换。” 正堂中忽然安静了。 沈慕琼想了想,少见地点了头。 她手心微动,戒尺的影子逆着光旋转了片刻。 跪在地上的王修的眼眸转瞬失焦。 他像是一尊雕塑,愣愣地跪着。 直到沈慕琼站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去吧,你只是睡了个午觉而已,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经历。” “你没来过世子府,也没有说过任何罗汉堂的事情。”沈慕琼边说,边给姜随使了个眼色。 姜随忙走在前面,准备马车去了。 王修呆呆地起身,嘴里念叨着「只是睡了个午觉」,像是行尸走肉一样往世子府的正门走去。 直到他消失在视野里,沈慕琼才拍了两下手掌心,从光芒里掰下那根戒尺,和善地看向李泽和赵青尽。 “所以,有人能给我解释一下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她目光打了个来回,笑意更深,“怎么我一觉睡醒,这案子就破了?” 她瞧着李泽,话里有话:“你怎么就知道王修和此事脱不了干系?” 她又看向赵青尽,话音更冷:“你怎么就知道罗汉堂是逸轩的手笔?” 咣当一声,正堂的门窗被沈慕琼全部锁死。 她微微仰头,头顶两只璀璨的鹿角,伴着属于大妖的压迫,在整个正堂里掀起一阵狂风。 李泽端着茶岿然不动,赵青尽却险些被吹到墙上去。 他两手抓着李泽的椅子,等风浪过去之后,尴尬地瞧一眼沈慕琼,嘿嘿一笑:“这个……你也有鹿角啊?” 那瞬间,风浪更大了。 “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么!”赵青尽吆喝起来,“你这好徒弟,昨晚上把我揍了!”
第119章 努力的方式是祖宗显灵 当着沈慕琼的面,赵青尽也懒得再隐瞒了。 他一五一十将神族和罗汉堂之间的约定说了个清楚。 “我确实没办法了。”赵青尽坐在椅子上,“一路被贬职到青州,若是再被贬下去,我连咒禁院都护不住了。” “就像这一次,逸轩弄来一颗妖丹的时候曾和我打了个照面。他说那妖丹是偶然所得,他会送回仙门妥善保管。也说因为这妖丹的影响,青州近日会有些化妖的现象。你也知道,那种级别的妖丹,确实会引起异变。” 赵青尽揣着手,十分没理,连腰都挺得不是那么直了:“我想着最多他就是偷摸取血而已,谁知道他是把妖丹做仙丹,送给了一个凡人。” “我如果知道他要干这个事情,那是要跟他拼命的!” 他说得恳切,但是沈慕琼不买账:“杀人取血就不拼命了?” “啧……”赵青尽无奈摊手,“上头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去管的就是他们杀人取血这件事。” 他侧了下身子,郑重道:“我是不知道仙门什么套路,他们害死的人,总有他们的道理。” “从客栈一案陈木生开始,爱恨嗔痴,贪欲情仇,总能占上一条。”赵青尽从怀中拿出册子,当着沈慕琼的面翻开,“说陈木生沉迷功名,二十多岁背井离乡地远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不孝,所以该死。” “说后面那个出事的乞丐,给人跑腿送东西,原本一吊钱他收了一两,这是贪念,他该死。” “后面王玉堂是个意外,他们本来想取王玉堂的血,结果被赶在后面上山找人的石江给先一步截胡了,所以王玉堂幸免于难。”赵青尽指着本子上的记录,眉头不展,“你猜猜王玉堂为什么该死?” 沈慕琼蹙眉:“为了钱,听信妖言?” “可不是么!贪念!得杀!”赵青尽说到这,起了火,整个人气不打一处来,“就这种摆明的借口,随手编的谎言,神族那老家伙居然信。” 他看着沈慕琼:“除了他不想管,他想坐收渔利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能性?” 确实,不管什么手段,金刚罗汉只要能问世…… 假如出问题,那是修士和咒禁院之间的冲突,收尾工作归咒禁院,凡世和妖怪都被削弱。 假如没出问题,那这东西帮助他们接管了结界之后的宝贝,六界的主动权就落在神族手里了。 不管出不出问题,神族都赢麻了。 赵青尽叹一口气。 云开日现,万丈光芒照耀着整个青州大地。 他话里带着几分埋怨,却也透着几分深沉的爱意。 “凡人确实钩心斗角,屁事很多,让他们努力,他跪在地上求祖宗显灵,连自家屋檐都不出,天天埋怨老天爷不掉馅饼……” 那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穿透窗户,望着风卷云舒的广阔天地,浅浅道:“由是如此,也没有人有权利这样去剥夺他们。” “正因如此,这才是个有血有肉的烟火人间。” “他们冷漠、精明、利己主义、以无知做自信、以炫耀遮自卑……即便如此,就算如此,神也好,仙也好,都没有那个能扼住凡人咽喉的权利。” 看向沈慕琼,他话更重了几分:“他们没有。” “我确实瞒了你们两位,一来是因为这件事确实不光彩。”他叹息,“二来是因为,我不想把你们卷进来。” “一个里蜀山大妖,一个凡人皇脉世子,一个不小心,神妖都有战一场的可能。那你们猜猜这一战会在哪里打?断然不会是神界也不会是妖界啊!”赵青尽无奈,“不是所有神族都有身为神的自知之明的。” “也不是所有神族都是一个人孤军奋战。”沈慕琼站着没动。 她和赵青尽,联手守护青州六七年,他眼中对凡间众生的包容和大度,沈慕琼一清二楚。 赵青尽虽然是神族,可他没享受半点优待。 他不拿俸禄,在衙门里俨然是哪里需要就去哪里。 青州府衙的那些杂事,就算是现在李泽和石江来了,也未必有他摸得清楚。 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人间的眷恋,也守护着自己生活的青州。 沈慕琼看着他,许久才收了那股威压。 她看着李泽,想说他自顾自行动很危险,却又看着他淡笑的容颜,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没立场指责他。 沈慕琼觉得,这屋里,没人比李泽更想让罗汉堂灰飞烟灭了。 许是见她怒气散了,赵青尽又端出往常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凑上去问:“哎?你咋也有鹿角啊?” 沈慕琼蔑了他一眼:“别人送的。” 赵青尽没听懂,愣了一下,傻乎乎地追问:“这……这也能送啊?哪送的,我也去领一对啊!” 他往前凑的多了些,不知何时脖子前面多了一把漆黑的剑。 李泽一手持剑,一手还在翻着账本,根本没抬眼。 瞧着那黑剑剑刃上划过的寒芒,赵青尽撇了下嘴,往后退了半步:“至于么,我就开个玩笑。” 李泽仍旧没有抬头。 他两指捏着账本翻过一页,问道:“罗汉堂负责送药的是汉明,实际的控制人是逸轩,还有别人么?” 这也是沈慕琼最关心的问题。 赵青尽点头:“当然有。”他正色道,“八大门派,八个长老,谁也不能脱了干系。” 听到这话,李泽这才合上账本,收了长剑,沉言:“书房聊。” 沈慕琼先前做了一个局,准备不同的假情报,找出谁是潜藏在青州府衙里的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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