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任大巫师都是女性,为了延续血脉,他们都会挑选族中的优秀男性作为工具人,生下孩子后亲自教导,与父亲分割开来。 作为报酬,就如同公主的驸马,女王的面首一样,男方会得到一个“族长”的虚名,这在最开始,是没有任何实权的。 可有点失策的在于,大巫师们一方面要诞育子嗣延续自己独特的血脉,一方面又因为生育之后会被孩子汲取力量,加速干枯死亡,体力衰弱不支,很容易被族长一脉的人算计。 最开始还好,没人敢真的做什么,但后来,反叛的心升起,就再也难降下去。 这一届大巫师还没缔结婚约之前,她的母亲就已经被父亲挟持了。 不单单是因为生育后身体不行了,更因为一代又一代,她们所继承到的白马血脉越来越薄弱,力量越来越小,一代一代单独的传承,也比不上毫无顾忌生育的另一方。 等到了她这个时候,族长那一方彻底抢夺了操控权,所以与其说那个男人怕族群在他的手上毁于一旦,倒不如说,是怕几代人好不容易抢夺到的权利,被他自己给弄丢了。 到那个时候,真的归入天外天,他也无颜见其他人。 算起来,她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个恶心的男人了。 从当年分开到现在,二十几年过去,她也就见过他两三次,每次都还是隔着很远,剑拔弩张。 男人应该也很意外她真的会来,虽然派人叫了,其实也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他都想好要怎么再派人去说服对方过来一趟了。 不为别的,只为如果这具尸体的身份真的是他所想的那样,那么他需要对方帮个忙才能继续接下来的安排——复活他的女儿。 人骨神杖击中地面,地毯陷了一个坑,男人抬眼望着走进来的大巫师,对方半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只是盯着地上的青年。 她缓缓蹲下来,干枯的手指落在青年的颈间,在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几秒钟后,她拿开了手,淡淡地问:“你怎么找到他的,他不是一直在逃避你们的追踪吗?” 这个问题听起来,显然是跟青年没有任何联络,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进来。 男人皱起眉,仔细审判她的反应,只要露出一点蛛丝马迹,他就能看出来对方可能和地上的尸体早有勾结,那么这个人的死也很蹊跷,能不能用都要另做打算。 可他什么都没发现。 不管他如何观察,大巫师都是一种面孔——麻木,阴冷,嫌恶。 就和多年前结婚的时候一样。 男人被勾起不好的回忆,他是被这个女人嫌弃了一辈子的存在,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不堪。 被他那样肆无忌惮地打量,大巫师自然也有感觉。 她觉得恶心,险些就要吐出来,这更是激怒了男人。 愤怒点燃理智,就很容易忽略一些细节。 所以男人暂时相信了地上的青年真的是一具尸体,和大巫师应该没有关系。 “卡达在中央区发现了他的尸体,他是怎么进来的,你知不知道?” 大巫师一言不发,捂着唇好像随时要吐出来。 男人气得青筋直跳,紧紧攥着拳头说:“看来自不量力也是遗传的,他送了雅佳回来,还伤了雅佳的魂魄,就觉得自己可以无法无天了?这不是他随便能来的地方,他是不被承认的存在,回来也只能这样死去。” 女人这时突然说:“不,他没有死。” 她身后跟着的女孩中,有个低着头的因为这句话突然动了动手指。 动静很小,没有任何人发现。 “他不会那么轻易死去。怀有我血脉的人,不可能那样轻易死去。” 白马血脉不会那么轻易灭亡! 这是大巫师一族这几十年来坚持的观念,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信念被打得粉碎。 她越是这样死咬着嘴硬,男人越是相信他们没有勾结。 “是吗?”他冷淡地反问了一句,很快说,“那就证明你们血脉的强大好了,把他的魂魄召唤出来,如果不成功,就说明他没有死,算你赢,如果成功了,就是死了,你就得承认血脉之说的失败之处。” 这话一出,女人就笑了,她不屑道:“我为什么要向你们证明?你们也配?” 她说完话就要走,似乎真的只是来见这个孩子最后一面。 这个反应让男人更加相信自己的猜测了,其实也是秦嘉的尸体出现在谷中,实在没有别的解释了。 不可能是他手下的族人干的这件事,那就只能和大巫师一方有关。 如果和她无关,那还有什么其他可能呢? 就只能是秦嘉跟了清风观的老道士之后,太相信自己的力量,自以为是,想要彻底解决他们的追踪,所以跟着雅佳的魂魄找来了这里,却不慎中了山谷中的陷阱,死在恐惧和阴冷之中。 但真的会是这样吗? 男人直到此刻也没有百分百相信。 所以他要大巫师来召唤秦嘉的魂魄。 一方面可以确定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一方面可以帮他继续复活女儿的计划。 “如果你能证明血脉的力量,我就可以把雅佳的胎盘交给你。” 这话一出,果然看到大巫师停住了离开的脚步,男人身边不少人试图阻拦他,不让他那么做,可谁说做了承诺就一定要兑现? 出尔反尔也没什么,兵不厌诈。 大巫师应该也是不相信他,就这么要走,但男人直接抬起手:“你如果就这么离开,我马上就毁了雅佳的胎盘。” 大巫师倏地望过来:“想让她复活的是你,与我无关,你以为我会在乎?” “你的确没有强求让她复活,但毁掉胎盘不止是无法复活,她也无法再归入天外天沉眠安息,她将永远漂泊永远孤单,你真的要这样眼睁睁看着吗?” 大巫师给人的印象,是个爱着孩子的母亲。 不管是对当初的秦嘉还是后来的雅佳,她都付出了自己能付出的一切。 她保住了秦嘉的性命,虽然他被丢弃很大可能也是死掉,但至少还有生还的机会。 后来的雅佳,哪怕两方对立,她来见母亲,母亲也没有拒绝过。 所有人都沉默了,等待着大巫师的妥协。 她最终也真的妥协了,一步步走回来,跪坐到尸体身边。 “所有人都离开。”她冷冷地说。 男人挥挥手,除了身边的两个护卫,其他都赶走了。 女人让所有人离开,可他还是留了两个,并且在她看过来的时候用眼神拒绝赶走这仅剩的两人。 对视半晌,女人恶心地转开视线,在男人的注视下开始施法。 在她身后不远处,穿着民族服饰的三个女孩低头跪拜着。 两个在前,一个在后,后面的女孩不经意地一抬眼,彩绘之下的眼睛黑漆漆地盯着青年的尸体,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那就是乐瞳。 这一切都是秦嘉的计划。 他服用了老道士准备的以备不时之需的特殊药物假死,而她则换上祝巫族的衣服,在女人被请来时混入对方的队伍之中。 两边分开对立很久,不会完全了解彼此的底牌,所以突然出现个面生的后辈也并不奇怪。 作为大巫师这一边的人,都戴着花冠垂着流苏,脸上还有彩绘,更是看不出来真正的面目。 乐瞳隐藏得很好,族长那边完全没发现她的不对劲,但她知道大巫师一定发现了。 她只是任其发展罢了。 如果真如她所说的那样,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那她就只会帮忙。 秦嘉的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马上就要来了。 就看女人能不能真的把他的魂魄召唤出来,送假死的生魂前往天外天。 乐瞳低下头,看着手腕内侧的金色脉络,秦嘉和体内的朱雀神做了交换,承诺事后会将身体完全献给它,这辈子都为它奔波,以求得它将两人绑定在一起。 如果他真的魂魄离体,正式进入天外天,那她的魂魄也会听从召唤,跟着他一起过去。 至于事成之后,朱雀神还有没有力量继续违背伦常贪恋人世间,要求秦嘉兑现承诺,那可就不一定了。 听着大巫师开始念咒语,乐瞳身子僵住,心跳加速,紧张到了极点。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不能离开血河。◎ 灵体是什么样子的?乐瞳见过长命村的女鬼, 见过出租屋吊扇上爬着的“雅佳”,那都是死了很久,已经漂泊了一段时间的灵体。 刚刚死去的灵体离开身躯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乐瞳悄无声息地望着担架上躺着的青年, 他脸色惨白如纸,唇线紧绷, 毫无声息, 完全就是死了的模样。 他死了原来是这个样子。 乐瞳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 她只是觉得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变得稀薄了。 人骨神杖被大巫师拿了起来,在秦嘉身体上方规律地转动, 淡淡的黑光缓缓洒落下来, 如同一层哀悼的黑纱将人团团裹住。 乐瞳的窒息感更重了, 心跳得快要飞出嗓子眼,她似乎看到大巫师身子颤抖了一下,像是要支撑不住,一直关注她的族长也看见了, 下意识往前一步想要扶住她,但被跪在乐瞳身前的两个姑娘拦住。 族长面色一沉,握着拳头退回去, 紧盯着重新振作起来的大巫师。 当年拼尽全力要分开,还是太伤她的元气,哪怕养了二十几年也没养回来。 女儿去世了,儿子却越长越大, 灵力通感也远超于她年轻的时候, 她被汲取着生命力,已经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打破常规, 将活人的生魂召唤出来, 几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量。 大巫师手中人骨神杖掉落在地, 身子摇摇欲坠,但她拒绝了任何人的搀扶。 她放平双手,跪拜下来,在一片黑蒙蒙的纱雾之中,缓缓出现了淡蓝色的灵体。 那模糊可以看出是个人的模样,分辨出头、身子和四肢,但看不清其他细节。 乐瞳登时屏住呼吸,强烈的直觉告诉她,那是秦嘉。 大巫师成功了。 他们的计划在稳步进行。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眼泪冒出来了。 很奇怪的,就好像提前经历了失去秦嘉的过程一样,看着他死,看着他的魂魄出现又消失,前往那个祝巫族们都会去的,所谓的安息之所——天外天。 “快!” 在灵体消失的一瞬间,族长朝身边人一伸手,那人立刻送上一个红布包裹,他把包裹打开,已经干涸的、黑漆漆的胎盘出现在众人眼中。 乐瞳瞳孔剧烈收缩,很想转开视线不看,但她忍不住,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盯着,盯着男人将胎盘和魂魄一起送走。 “你的血脉是真的死了。”做完这一切,他还对大巫师说,“你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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