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这边也不会让娘舅一个人说了算,人到了最后一步,就是娘家人也要考虑死后的体面,有个儿子在场,难道不好? 无论滔滔愿意不愿意,都要在场。 娘家嫂子全都承受住了,知道他这是发泄,可以理解,擦擦眼泪就出来了,“通知滔滔。” 弄弄点点头,“他马上到,知道这种情况,这几天他都在公司办公,没有出席活动。” 消息是封锁的,但是媒体还是知道的,不是大媒体,全是野报,这么劲爆的新闻。 姜美玲打电话给滔滔,要不要买通一下记者,滔滔不好做主,“看娘家那边怎么商量。” 中国人自古的老话,爷死易,娘死难。 不然为什么有孝子报丧,去娘家报丧的时候,第一个通知的就是舅家,自古以来跪地扣门报丧,舅家来奔丧,孝子孝媳得跪地出迎,见了舅舅丧礼才开始,舅家不齐,丧事不发。 对死亡这个事情,规矩跟传统的流程还是足够让人乱一些日子的,以至于不会过度沉湎悲伤。 滔滔来了,冯家人,在门口跟弄弄擦肩而过,两个人对视一眼,对着弄弄微微点头,身边围着四五个人,全部站在一边,跟弄弄打招呼,“李小姐——” 弄弄笑了笑,指了指里面,“我出发了。” 她还是比较擅长自作主张,回头看一眼,滔滔已经进病房了,看她回头,一个assistant马上跑过来,“李小姐有什么事——” “好好做事。”她自己开车到机场,入地下三层车库,最后直梯上楼,不知道冯太什么时候会断气,但是这边娘家大嫂已经出门了。 找人看死卦。 很有名的看阴阳师傅,看死不看生,人很神奇,几点出生是天注定,几点去世也是天注定,大嫂这边当然会选着一个好时辰的,不然有凶煞,她插队进去的,拎着一个袋子,里面打开直接是现金,摆在桌子上。 然后她又把袋子拎下来,放在脚底,“大概在几点?” “凌晨点之间,是险关,卦象不显,很难熬过点,熬过了五更,后天早上也必死。” 讲实话嘛,看在钱的份上。 大嫂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就算是知道人不行了,知道在医院熬了这几天了,但是真的断定生死的时候,心理是非常难割舍的,一个人的一生,自带罢了。 就算是熬过了今晚,也是个死门了,再无生路,她的一生,就这样风轻云淡地结束了。 强撑着,“几点最好?” “最好不要然她在夜里断气,要么现在,要么熬过去,等明天上午十一点,她属相为猪,五月猪,上午十一点好,不要过十一点。” 然后又加上一句,“于子孙后代有好处,专管庇护后代,福荫三代。” 大嫂收起来八字,擦干净眼泪就出去了,无儿无女,为冯家妇,庇护的是谁家的子孙,庇护的是哪个后代啊。 冯太的命呢,是真的好,出生好,嫁的好,死的也好。 大嫂回去把大哥叫到一边,大哥下不去手啊,“等明天,jones来跟她告别吧。” 现在无论是不是愿意庇护子孙,冯太的这个时辰就已经决定了,让她熬过去今晚,然后明天上午十一点之前,无论如何也要她利索地走了。 人到时候了,得催着走了,你想多喘气都没有意义了。 滔滔那边一直在病房,见到娘舅这边起身,“已经成立了治丧委员会,我晚上会亲自去拜托,监狱那边手续也在办理了,明天上午九点,人会直接来医院。” 那出来文件夹,真的当公事来办理的,冯太这个事情,一定非常隆重的,不可能是悄无声息的,不然娘舅这边也不会同意,按照冯展宽的意思也是大办,风光。 陵园早就选好了,主要是社会关系处理,滔滔已经拟订名单了,这个名单就很难处理,但是抬棺的人选,他没选,这个得很慎重。 自古以来抬棺呢,最好是夫家子侄,但是现在冯氏家族那边对他意见很大,加上冯太上位之后,对着冯氏子侄大力驱逐,毫不留情,以至于反目成仇,滔滔那边拿着帖子去找。 大冯脾气稍微冲一点儿,“既然不是我家的人,没记错的话已经离婚了,这个事情还是不要擅作主张的好,谁知道叔叔到时候怎么说的,就算是叔叔愿意她入陵园,那其余人也不一定会同意的,我看啊,这么大的事情,还是叔叔来说吧。” 你嘛,不够格。 滔滔点点头,“你可以直接说我是不够格,但是我首先声明,我是负责通知到位的,冯氏子侄里面你最大挑头的,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我想下面应该有小的愿意来做,至于你说的离婚的事情,入不入陵园的事情,我想不是你可以安排的。” “据我了解,你之前因为支票签字问题,吃回扣被发现,给公司的玻璃采买造成很大损失,按照管理规定,可以起诉你赔偿,冯太只不过解除你所有职务而已,恩将仇报不是这么做事的,你说呢?” 轻飘飘的,求人绝对不要觉得人家可以可怜你,或者帮你,拿捏住人才可以把事情干的干脆利索。你不去做,我就去找下面小的,然后起诉你,让你去蹲监狱。 冯大这边就笑,冷笑,真有种啊,“你果真是小叔的好儿子啊,我喜欢,我们冯家呢,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我答应你,不过你现在一个人做事怎么能忙的过来,我是你堂哥,总要给你搭把手,财务总监的位置——” 滔滔打断,“财务总监位置有人在做,股东投票选举出来的,我觉得可能有更合适的位子,外面事情那么多,你又那么有本事,为什么不出来单干呢,自己当家做主岂不是更通快,省的到时候看人家脸色,如果需要钱的话,也许我会帮忙。” 冯大没想到他这么利索,点烟犹豫地看过去,“你肯帮我,你知道我没钱的。” 摊开手,滔滔帮他接过来打火机,出火,一瞬间烟丝透出,“为什么不帮呢,我不认为家族里面一家独大比较好,我是潮汕人,我比较喜欢家族强大,你做的好了,我脸上难道没有光呢,你混的差了,整个冯家混差劲了,难道我在外面很体面吗?” 船大不占海的,滔滔仔细想过了,冯氏这边家族太大了,零零碎碎香港土著,要想他们帮你一把呢,不太可能,要是不来往呢,也不现实,最起码冯展宽这么多年都一直在帮衬的,但是他的帮是点着自己相中的人,提拔到自己身边来用,搞竞争的。 不如他们自己去商海里面挣扎嘛,钱的话可以借,找银行借钱给他们,帮衬介绍几个生意,然后做起来就好了。 等滔滔走了,大冯自己拿着名单拉人出来,子侄这边他说了算的,小冯知道他拿好处了,“大哥,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给他面子的,我还想看他到处去求人呢,知道我们宗族的重要性,省的拿着我们不当回事儿。” 大冯就不讲,“要你做事就做事,那么多流程全部都看好了,你负责纸扎这一块儿,一定不能出差错,要的金童玉女全部最好的,到时候要风风光光摆着抬上陵园里面去烧的,福堂里面的那些人也要跟紧了,我不想到时候大家难堪。” 又拍了拍小冯肩膀,“做人嘛,不要这么小气,死者为大的,纵然以前有什么纠纷,现在我都可以放下了,好好办丧事,这是我们家族的颜面,个人恩恩怨怨都不重要了,你们说呢?” 下面小的也同意,也不是每个人都不讲良心的,冯太对冯家这边,不错的,就是冲着冯展宽也可以,“小叔过年都给我们派红包了,他跟太太感情好,我们也愿意尽心的,放心吧。” 冯大点头,统一西装的,“现在就去试衣服,不能大了小了,的,不行的马上让裁缝改,拿回家挂起来,千万不要有褶子了,到时候穿出去给人家笑话。” 他嘱咐下面小的,有的确实小,这一支人丁很兴旺的。 一切都等着了,等冯太那边消息,咽气的消息。 半夜里又抢救一次,血氧跟不上了,医生护士后半夜全部都在的,娘舅这边也在,不能在夜里去了的,就是要救。 硬生生熬过去五点,血氧又恢复正常,人已经完全无知无觉了,连回光反照都没有的,ga就快疯了,等冯展宽出来。 那边司机去接人的,但是路上呢,堵车了,他预计时间是正好的,前面三车撞了,前后的车都没办法掉头了,特别堵。 冯展宽就下来走,给滔滔打电话确认,滔滔今天上午一直在,看了各项指标,“还在等,呼吸越来越急促了。” 有出气,无进气了,硬撑着的,其实冯太也是在等,她大概也能听得到。 滔滔挂了电话,“还有半小时,坚持一下吧。” 医生已经不允许给她湿润嘴唇了,因为皮肤不吸收了,一点点水不小心进嘴巴里面,都会呛着,就那么一滴水就能送她走。 人已经很不行了,一个小时一个样儿,冯展宽到的时候,十点半。 他来了,娘舅这边很着急,“你来吧。” 什么都不用说了,拔出来氧气吧,他下不去手,冯展宽你知道吗? 这人哭了,呜呜地哭着,喊着冯太的名字,人家睁开眼了,一只眼睛,一点点缝隙,看着冯展宽,看了有十几秒,然后又闭上了。 再没有睁开过,娘家大嫂一直看时间的不能超过十一点。 如果她还要一回咽气的话,来不及,“jones,她太受罪了。” 冯展宽伸手,把氧气拔出来,马上冯太胃部里面最后一口水,翻涌上来,ga就赶紧去找纸擦,不能弄脏她衣服的,衣服都已经穿好了,阴间衣服不沾染阳间物,不沾人眼泪。 ga给她嘴擦干净,冯太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大概过了一分钟不到,胸膛没有起伏了,直接就断气的。 已经是勉强挽救了,全靠氧气打进去肺部,ga就扑在地上哭,“姨妈,姨妈——你不要害怕,你前往不要害怕——” 冯展宽来的时候,冯太眼睛缝隙里面有眼泪的,她说是要走,但是还是等着他来的。 里面哭声一片,医生就知道了,进来查看了一下,心跳脉搏都没有了,人已经去了。 大嫂一边看,一边看时间,记下来,十点五十分。 这个时间她还得去看,按照闭眼的时间,去请人看下葬的时间,她没时间哭了,自己拎着包走了。 在车上哭的,哭了一路,死了的一了百了,活着的人跑身后事。 她这个哪怕全是为了冯家后代跑的,也不计较这些了,她以后享的是冯滔滔给她的香火,她小姑子穿的体体面面,如今去见的是冯家的列祖列宗,老少爷们儿在那边都看着她呢。 还是那句话,人死为大。 ga帮不上忙,但是现在她有活儿了,守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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