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这事不是你的主意,你也是帮凶。”她一下子说了那么多的话,精力耗散得更快。 可就算声调已经暗哑到支离破碎,她仍在追问:“是谁在背后指使?李成检?妫伯公?” 他一下子暴怒,头也不抬地猛冲过来,“不许在我面前提那三个字!!!!” 她的身体迅速从软塌上滑过,带着身下的笋席、身后的方案,以及案台上的一切物什一同砸上了墙面。 忽然,墙角挂着的一个吉金铜铃忽然被顶部的麻绳剧烈地扯动起来,发出刺耳嘈杂的铜铃声。 铜铃大作,必有警情。 李及双立刻意识到是沈无淹来了。 男子狂躁地将铜铃一扯,麻绳被扯断,甩飞到一旁。 他仍觉不够,飞冲而来,抓起她的衣领又要出拳。 “敖衍!”她拼了命地用力发出最后一吼,“是他!” 果然,那男人的手僵在了半空,只有额上的青筋突突地弹跳着。 所有的无力都等着这一刻的反击,李及双握紧手中的香勺,用勺柄尖圆带钩的头猛地刺向男人的太阳穴。 对方反应过来,但慢了半步,他还没制住李及双的手,香勺柄错了位,刺进了他的眼睛里。 她甚至听到眼珠爆开的混沌声,对方大叫起来,一掌将她扇向墙面,而后捂着眼睛惊恐失措地连连后退。 握着香勺的手始终没有松开,眼珠子随着二人的分离,就这样完完整整地从他眼眶里被拔出来,鲜血溅了她满面。 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号过后,周遭陷入诡异的寂静。 她的气力早已消耗殆尽,只剩一双眼死不瞑目般强睁着,警惕着,若他再上前,另一只眼睛也挖出来。 但他一直没有动弹。 如果不是那剧烈起伏的胸口,她会以为远处那个男人已经死了。 不过就是提到家乡的故人,居然霎时如同被剪尾的老虎般发狂,这个人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高深沉静。 她就这样戒备着,额角有血流出来,温温热热地向下爬去,流进了嘴角,尝到血腥味时,她胃中翻滚,忽地晕了过去。 惊醒时,她发现自己还苟延残喘着,余光扫到了那只早就被撞断熄灭的毒香,还有细弱的余烟做着最后的挣扎,她便知道自己没有晕过去太久。 “所以,你打算什么都不说吗?如果你真的是你声称的那般无辜,为何不做辩解?”她有了点力气,便又要开始攻克对方。 那男人斜斜地靠在屏风脚边,睁着空洞洞的眼眶,还嘴硬着:“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杀我最好,我一般威胁别人,都是说拿他们喂伥人。”她垂下眼,望着勺柄端的眼珠,字字诛心,“你不过是失去了一颗眼珠,有多少人要因此丧命?” 男人忽地张嘴大笑,另一只眼却耷拉着,看着好不惊悚,笑够了才说:“我做事,上不愧天地,下不愧父母,死了也不会下地狱!” 李及双不由得惊叹,他最出色的恐怕便是这诡辩能力吧,大概长久以来他都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不会因为他的作为有何改变。而他的父母,想必也早已双亡,管不到他半分。 他最对不起的就是芸芸众生,但他偏偏不在意他们的死活,所以才如此无愧、勇猛地往邪路上奔。 “这话说一万遍,也只有你自己会信。”她说了太多的话,耗费了不少的精力,脑袋将垂不垂,最后终于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像是故意与她作对,不让她有一丝喘息,缺了眼的男人道:“这儿的事,我都记在了《易药录》中,就在你身旁的柜子里。” 她一个激灵惊醒过来,顾不上多想他是否在骗自己,即使身心已疲惫到了极致,她扔挣扎半跪着立起身,艰难地攀上书柜,再一个抽屉一个抽屉地拉开、翻找。 翻了几个抽屉,仍未见什么《易药录》,她开始没好气地恐吓道:“如果你骗我,我会把你另一只眼珠子都挖出来!” 他冷冷一笑,鄙夷道:“你跟我还不是一样?穷途末路又不择手段。” 这才是实话,没了一只眼睛,他便没有了高高在上的从容,也没有了半点求生的斗志。 找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到了一叠凌乱起皱还卷边的黄麻纸,首页上正好写着三个字“易药录”。 她将黄麻纸全部攥在拳中,心满意足地靠回墙边,慢慢滑下身子,坐在了地上。 他一直看着她,像是鬼魂看着还苟延残喘于世的另一个自己,最后说:“我没有错,如果你能帮我向敖衍澄清。” “我跟他还没有那么熟。”她随口一说,并不想从头详述自己与沈无淹的过往。 他干笑一声,硬邦邦的,“他的确顽固寡言,不近人情。如果我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就好了,在他面前,还能自称兄长。” 李及双强打着精神翻阅他的易药录,根本没法再分神应付他。 他的字写得极差,再一次暴露了他混乱、迷茫又焦躁的心神,维持那副正人君子的假相,想必耗费了他全部的耐心与定力。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往事,说着自己待敖衍如何之好,总盼着敖衍能建功立业、南面称王。 李及双意识混沌,眼力根本没法集中在那一颗颗小如黑豆的字上,只能被迫听他嘴里吐出的棺材板说教。 怪她说不出话,否则她能揶得他哑口无言。 最终,她放弃了,气息在体内各处乱窜,没有一道在它该行径的地方,呼吸也越来越重,在一头栽倒在地之前,她成功地将黄麻纸塞进了袖中,放心了。 不一会儿,厚重的铁门被撞开,鼎沸的嘈杂声和叫喊声从门外冲来,夹杂着几串极重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就被掐断。 意识还没有完全醒来,腹中便重重受了一踹。 “大当家,这女的死了。”一个雄浑的男声恭恭敬敬地禀告道。 她强忍住腹中的剧痛,立刻按下睁眼的念头。 “把德姜架起来。”大当家发话,竟然是个女人,“找块布先把血塞住,东西没交出起来前,别让人死了。” 德姜垂头耷脑地被两个男人高高架起,鲜血覆了半面,他任由血流着,一心求死。 “贼人直捣巢穴,你不提刀迎战,反而在这里当个缩头又逍遥的乌龟?”大当家厉声训道,“玩女人?终于玩出人命了吧!” “哦,我忘了,你的手筋脚筋剩的都不多了,连把刀都提不起来了,只能提裤子!”大当家气急败坏地辱骂着,骂够了,向身旁的副将使了一个眼色。 副将听命,稳步上前朝他面上猛烈一扇,德姜被扇得满口鲜血。 上上下下在他身上搜了一遍,一无所获,副将厉声问:“应潮珠呢?”
第47章 信言不美 德姜抵死不答,又是一顿刑罚伺候。 李及双不敢睁眼,只听得他被折磨得终于发出凄冽的惨叫,前声未落,后声又起,怎么压也压不住。 死撑了半刻钟,他终于坦白,“我吃了。” 说罢便狂笑起来,血从肺中涌出,在喉中搅动着,声调一阵高过一阵,破了音也丝毫不停。 大当家气急,抽刀往他腹部刺去,又猛然抽出,“给我开膛破肚!” 两旁的人松开手,德姜颓然倒下,他在另一头,看到了一样倒地的李及双。 “告诉敖衍,”他睁着一双真真正正无法瞑目的眼,用尽最后的气力说,“潜幻海,得生机,跨山火,投光明。” 他的语调卷着浓重的血腥味,气息微弱,含混不清,没有从幻海里逃出来的人,是听不懂这句话的。 她听懂了,但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思绪叠着他的话义全都散成了数重。 “他娘的都给我快点挖!周围也找一下!”大当家不耐地催促起来,在狭小的软塌旁焦躁地走来走去,“去看下那伙人打上来没有!叫人给我死死顶住!” 一个人战战兢兢地回:“回禀曹妃,没有应潮珠。” 四周的人也答:“这儿也没有。” “没用的东西!找不到此物,要我如何与大王交待?”曹妃的声音变得尖锐且刺耳。 “大王”这个词让她打了一个寒颤,果然是李成检。 一个身影遮住了对角燃得最亮的灯,阴影投到了她的脸上。 她感觉到一股浓香朝自己扑来,愈逼愈近,一瞬间就咬到颈部的肌肤。 她猛然睁眼,把眼前那珠翠满头的曹妃吓了一跳。 “这女的装死,给我搜她身!”曹妃连忙呼和左右上来擒人。 她一听,蓄力爬起,直扑到曹妃身上,发了狠劲,手中的香勺柄毫无章法地左划右刺。 曹妃吓得花容失色,厉声尖叫着,护卫围上来将李及双扯开制住,她才看清对方脸颊上被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把这疯女人杀了!”曹妃两手撑地,双脚乱蹬地嘶吼着。 “我知道应潮珠在哪!”在护卫的快刀落下之前,她连忙说道,争取到了一些时间。 “在哪!”曹妃怒目圆瞪,冲上来抓住她的领子,扯住她的头发,泄愤般用力晃着。 她反手一挥,也使出了全力,无奈手臂被嵌住,最终只是把人推开了,没能将曹妃扇飞。 大当家躲避时撞到了后侧的屏风,那花团锦簇的云锦屏风,只有一排浅浅的立脚,立时不稳,重重地向后倒去。 副将气急,一脚揣在李及双肩头,将她踹翻在地。 又要补上一脚时,李及双不顾剧痛,急忙编了个地方:“在外头,他说藏在山下的敞口缸处。” “云雷鼎?”曹妃听得真切,顺带纠正了她的说法。 副将顿了顿,回身劝说:“夫人,这女人分明是骗人,德姜不可能把应潮珠藏在云雷鼎,巨热之下,应潮珠可能爆裂,更不要说她连名称都叫错……” 曹妃抬手打断了副将的话,咬着牙阴恻恻地盯着李及双:“德姜早有异心,他不一定做不出来。” “可是……” 副将还要再说,曹妃却半句不听,立刻下令人马下山去查,然后她抽出副将腰中的大刀,对准李及双:“这女人,我亲自杀!” 谁知那小兵刚打开门,就被外面杀来的人一脚踹翻在地。 众人齐刷刷地回头,只见门内的屏风后印着几个人影。 曹妃正收手起势,欲一刀刺来,那副将不由分说地将曹妃拖走:“夫人快走!” 李及双眼前那柄大刀“嗖”地歪向了一边。 沈无淹的霜刀刺破屏风,挂断了李及双身后二人的颈脉,副将强行拽着曹妃从屏风后逃出。 庚柔和燎叶追过去,却不知这密室里哪儿还藏着秘密通道,只听庚柔骂了一声:“这一眨眼就不见了!是老鼠变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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