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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困惑：“那上面有什么东西吗？” 周元絮收回目光，唇角仍旧抿着往下压，面无表情回答：“我看天而已。”
第120章 周元絮说完那句话后, 便将目光收回，脸上表情是一贯的平静。她那样的表情让人很难猜测其内心想法，甚至于就连抬头看向竹海上面时, 周元絮也是那样的表情。 但不知道为什么，周扶光有一种直觉——周元絮即使看不见自己，也知道自己在这里。这是一种来自于双胞胎之间的直觉。 但除去这种直觉认知外, 周扶光和周元絮对上视线时, 其实还有别的想法：不爽。 难以形容的, 微妙的恼火，在那双与自己极其相似的眼睛望过来时, 完全塞满了周扶光的内心。她不知道其他双胞胎是怎么相处的, 但周元絮那种冷漠又带着些许倔强的视线, 令周扶光极其不满。 这是妹妹应该用来看姐姐的目光吗？没礼貌的叛逆期小鬼！ 周扶光心底自然而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完全忘记了自己和周元絮作为双生姐妹，实际上只差了几分钟的大小而已。 只是早周元絮几分钟来到世上, 却自然而然将自己放在了长者的位置上, 不仅在行动上完全维护着周元絮, 同时也要求周元絮给予后辈对待长辈的态度。 当周元絮无法给出周扶光想要的态度时, 周扶光便会感到恼火。一种上位者尊严遇到挑衅的不快, 让周扶光换了种心情后仍旧不想和周元絮见面。但周扶光也没有回自己的院子——那个院子名义上是她的地盘，但实际上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是长老院安排好了的现成品。 虽然住现成品确实会更省事。 但比起省事, 周扶光其实更在意那间院子里处处留有他人的手笔痕迹。她本能排斥不是自己亲手捏造出来的东西, 尤其是领地这样听起来就很重要的区域。 院子里那些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侍从, 也令周扶光看不顺眼。 尽管他们十分温婉顺从，对周扶光堪称百依百顺。但偏偏是他们那过分温顺又小心翼翼的谨慎, 令周扶光不快——她知道自己受伤失忆了——但受伤失忆的周扶光难道就不是强者了吗？还需要一群比她弱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人来迁就？ 侍从们越是小心翼翼的照顾，周扶光便越是厌烦。 脑子转了转, 周扶光迅速做出决定：她要先去昆仑山。 * 长老院。 侍从们进进出出，低垂脑袋神色匆匆。在精巧建筑的屋檐上，数只色彩斑斓的灵鸟，正歪着头不紧不慢梳理自己后背上的羽毛。 一名侍女得到通传入内，紧张的攥了攥衣角。 长老院的成员只从修为强大的侍从中挑选，并且只能由上一任长老举荐才能继任。因为选举制度没有家主的位置那么血腥残酷，所以更迭次数反而比家主之位的更迭要少许多。 例如这一届长老们已经历经了三任家主。 侍女走进去时并不敢抬头，两手抵着额头正要行礼，主位上的长老一摆手：“直接说吧，扶光那边有什么事吗？” 这名侍女正是被长老院指名去照看失忆周扶光的侍女之一。 她连忙回答：“棠波小姐来看扶光小姐，第二天扶光小姐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大长老略一皱眉：“是去其他人院子里串门了？” 侍女摇头：“我问过其他地方的侍从，只有家主后院的侍从今天看见了扶光小姐，但那已经是上午的事情了。扶光小姐只在阿泷姑娘院子里略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那里，之后就没有人再见过她了。长老，扶光小姐她……” “我知道了。”大长老打断了侍女没说完的话，严厉斥责：“你的任务是照顾扶光，她需要什么你就给她准备什么，不要擅自揣摩小姐的事情！” 侍女缩了缩脖颈，有些惶恐。旁边的长老干咳一声，命她退下。 堂上一时安静下来，大长老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眉心。 “扶光去了阿泷的院子里，她会不会……” 大长老面无表情：“去了又如何？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外姓人，改变不了什么。扶光大概只是觉得无聊，所以又去外面闲逛了而已——有空在这琢磨她的想法，不如想想怎么把周长赢引出剑阁。” “别忘了我们的职责所在。” 其余长老闻言当即肃容，果然不再讨论周扶光的离开，转而开始思索如何将周长赢引出剑阁——这个计谋还必须不能折损剑阁的其他弟子。像北海深渊那次的惨剧，绝对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 实际上，即使是对于性格阴晴不定的周长赢，长老们也并没有多少怨恨。 周长赢几乎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他是什么脾气，长老们早就清楚。所以他会成为这样的家主，长老们也并不意外；长老院的存在，就是为了弥补家主不管事时的空缺，维护剑阁的正常运作。 一开始长老院就没有指望周长赢会成为一个贤明亲切的家主。 剑阁也不需要贤明亲切的家主。 只要能驯服嘉陵剑，只要实力够强，哪怕是暴/君也无所谓。剑阁需要最强的人来握住嘉陵剑，来打开天井，令昔日嘉陵神君的后人可以重回九天之上。 从周长赢展露出他那近乎神迹一般的剑道天赋开始，长老院便热切的，悄无声息的开始向他倾斜资源。他们笃定周长赢会是那个实现众人夙愿的家主。 对待周长赢这样的强者，长老院的宽容近乎于无底洞。 他离家出走，他带外姓人回剑阁，他没有去参加剑道魁首的决赛，他认下已故兄长的婚约……桩桩件件离谱的事情，因为是周长赢做的，所以长老们连半句反对的话都不会说。他们为数不多和周长赢顶嘴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周长赢要折腾剑阁弟子的时候。 直到周长赢砍断九天之上落下的神架，甚至还用那把嘉陵剑堵死了人间到九天上的唯一的道路—— 长老们终于意识到，周长赢已经完全被他们纵容成了没有丝毫同理心的怪物。 他不会觉得自己斩断了剑阁上千年期盼的愿望，是什么需要愧疚的事情，也不在意剑阁其他人的痛苦。甚至于他人越痛苦，周长赢便越觉得有意思。 周长赢对‘快乐’没有正确的概念，只会从掠夺他人希望和酒精这两件事情上获取片刻的畅快。 他们养成了一个世间最强的人渣。 彼时无论长老们怎么后悔，都已经无济于事。周长赢强得可怕，他们甚至都没有想过能出现一个新的人杀死周长赢继任家主，只能祈祷周长赢早日腻歪了这个世界自行兵解，但那至少也得是几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但天命好像也不忍心看这群糟老头子生生被周长赢折腾死——阿泷生下了一对双胞胎。 双胞胎的其中一个孩子，是天道眷顾的天命之人。 虽然不知道那个外姓女为什么在灭族之后，还能毫不在意的为周家延绵子嗣。但看在那对双胞胎的份儿上，长老们全都选择了忽视这件事情；对于他们而言，现在没有什么能比一个有可能杀死周长赢的希望之星更重要！ 只是有周长赢的前车之鉴，长老们也实在不敢贸然把那孩子带进剑阁养大。毕竟那孩子身体里流着周长赢的血，若她长大之后变成第二个周长赢，他们到时候就真的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所以一群人商量了许久，最终决定让这对双胞胎像其他剑阁弟子一样，在父母身边呆到六岁再入剑阁。当然，双胞胎的生父是不能指望了，只能指望她们的生母——所幸他们赌对了。 周扶光和周长赢不一样。 周扶光不愿意用活人祭剑，是因为她尊重生命，有正常的三观。就算是周元絮以外的人，周扶光也不会觉得对方生来就是为了给自己祭剑的。 而周长赢不接受活人祭剑，则是真心实意觉得那群废物不配给自己祭剑。至于他的兄长，周长赢倒确实对他兄长有那么几分感情，但也仅限于此；他没有爱屋及乌这种能力，对自己的兄长有敬爱之心，却懒得分丝毫怜惜给兄长的未婚妻。 哪怕周长赢只是说一句承认夫人是他妻子的话，夫人在剑阁也不至于处境如此艰难。 周扶光越长大，长老们便越觉得活着还有希望。 那孩子是和她父亲截然不同的人——甚至于和整个剑阁都有些格格不入。她是如此的……光明灿烂，宛如高悬空中的太阳，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自己要被灼伤。 她会同情别人，会为其他人掉眼泪，她的剑那样锋锐，可她的心又那样纯粹美好。即使有些坏脾气的自负，但和剑阁那群癫子比起来，周扶光简直是行走的十全美德书！ 长老们看着周扶光，就好像看见了年轻的新家主带领众人回到九天之上，把那降下惩罚害他们先祖含恨而死的天帝斩于剑下的美好画面！ “三年之后，就是重新加固魔族封印的日子，”大长老面色沉沉，低声道：“北海深渊与勿忘河离得最近，到时候我们以北海深渊曾经发生过变故为由，先将勿忘河那边的弟子调去北海深渊帮忙，再解开勿忘河的封印。” 二长老蹙眉：“但勿忘河距离幽冥地府极近，如果把那里的魔放出来……” “我剑阁镇守封印千年，死伤不知多少，让他们受点无妄之灾又怎么了？” 大长老神色冷酷，道：“届时勿忘河封印失效，周长赢必然前往勿忘河镇压封印。”
第121章 周扶光出了东洲, 御剑直往昆仑山——这段路程距离虽长，但以周扶光现在的修为，御剑而往也不过几个呼吸间的功夫。 昆仑山外层留有护山阵法, 但阵法并不严厉，就算误闯，也只会被迷惑五感, 不知不觉又绕回山下而已。周扶光想了想, 倒是没有御剑强闯, 而是收起佩剑，沿着山路拾阶而上。 春夏交接之时, 石阶两边苍翠挺拔的樟木舒展开枝叶, 繁密绿荫间鸟鸣阵阵。护山阵法认主, 认得出周扶光的气息, 没有阻拦，径直放周扶光上山。 她刚走完石阶, 迎面遇见一粉裳抱柴的少女。 二人迎面碰上, 少女睁大眼睛, 连嘴巴也无意识的张开。两三秒后, 少女恍然回神, 又惊又喜：“大师姐你回来了！” 周扶光：“……？” 她刚刚叫自己什么？ 周扶光简直要疑心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但是那粉裳美貌的少女，却根本没有留给周扶光自我怀疑的机会；她把怀里的柴往旁边一扔, 扭头就往不远处的屋舍跑去, 边跑边喊：“大师姐回来了——师父师兄！大师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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