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既追随尊者学修,不必客套,如长芙一般,唤我师叔便可。”二白说。 阿俏愣了一下,抬起头来:“师叔?” 二白沉沉“嗯”了一声以作回应,终于不再拘礼,直腰转向徐薇,恭谨道:“尊者,掌门请您赤霞山议事。” 徐薇问:“何事?” 有外人在,宗门议事应当避着点。阿俏忙要退避,却听二白当着她的面,毫不遮掩地说:“是关于梨台城的妖物一事,敏言遍查古籍,发现那妖物似乎与百余年前的‘迷蛊’有关。” 迷蛊? 阿俏刹住了步伐。 她下意识看向徐薇,两人视线撞上,彼此交换了个秘而不宣的眼神,各自平静。徐薇起身,颔首道:“我即刻便到。” 二白:“有劳尊者。” 说完,他看向阿俏,怪异又体贴地问:“姑娘同行吗?” 阿俏婉拒:“清玉内事,我不便旁听,多谢前辈。” 二白性子直率,被拒后没再强求,朝徐薇躬身后,化作一道剑影,铮鸣离开。直到那抹剑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阿俏才回过神,回首颦眉:“梨台城的妖物,是地气?” 徐薇点头,召出一只灵蝶落到她肩侧,道:“我去去便回。” “好。” 传音灵蝶,身在小鸣山也能听见赤霞山议事的内容。徐薇走后,阿俏将亭台内的一干物什都收拾好,返回阁内,关好门窗,调气静坐。 * 赤霞山,议事阁。 一众长老与弟子沉默地看着座上—— 尊者的脸,怎么看怎么别扭。 自有桑花尽,尊者从太初寺回来,旧伤便有了好转迹象,不再日日戴着遮风面纱,也不再闭关不出。 然而这样一张脸,内山外山日日进出,令人好不习惯。尤其敏言,他心目中的尊者肃目庄严,不该顶着如此轻浮的面皮,也不该日日往外山姑娘的阁屋里钻。 虽然徐薇已说过他有意收李绵为学生,但敏言曾找长芙打听过,尊者与那姑娘举止亲昵,关系似乎十分密切……或许,还有其它情谊。 他越看尊者,便越觉得难以直视。 —— 耳边一片安静。 阿俏纳闷,点了两下灵蝶,没出毛病,怎么没声? 左右过了半炷香的时间,终于有动静传来,是二白长老的声音,声调抑扬,道:“尊者可还记得,阙平年间,中州、河幽与洛水,三州祸乱的‘迷蛊’妖物?” …… 议事持续到天黑,夜星升起。 揪其重点,是敏言长老在研究二白从梨台带回来的“邪气”时,发现其与鸿野战前祸乱的“迷蛊”似乎有共通之处,譬如都以人的气血为食,似会影响修士心智等。 有关鸿野战前的事,九州知悉者屈指可数,清玉宗只有二白长老与徐薇经历过那段遥远岁月,而亲自接触过迷蛊的,只剩下徐薇一人,想要验证梨台城邪气的是否与迷蛊有关,只能靠他。 此外,三年前,南康地动地下冒出邪物,天书院曾遣派修士赴往南康镇妖,“我探查天书时,发现天书似乎在隐瞒什么……”二白道。 徐薇颔首,示意他继续。 二白拧眉:“天书对清玉,似有旧怨。” 偏座李惊澜掀起眼帘,二白看了他一眼,咳了一声,对徐薇道:“宗门旧事,二白不好过问。但要调查邪气,须得天书院助力。不知尊者意下如何?” 尊者看向李惊澜。 李惊澜戾气颇重。 殿下的长芙与横玉垂着头,暗中传话。 长芙:“师叔似乎不太爱管宗门之事?” 横玉:“他老人家闭关百年,也是情有可原。” “他对阿俏姑娘却很上心?” 横玉噎了,正色道:“或许阿俏姑娘比较重要。” 长芙嘀咕:“比九州还重要吗?” 远在小鸣山、比九州还重要的阿俏姑娘毫无察觉,她从传音听出来,徐薇对清玉宗未来走向并不上心,或者说,他已全然将宗门转渡给了李惊澜。 原著里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避世,修为虽高,实际毫无入世之心,就连复址天川这样重要的事都是李惊澜一手策划的,与他毫无关系。 突然,敏言道:“其实,还有一法子。只需将邪气之事众告九州,自会引起天下宗门的注意。不过此举也有风险,若邪气来源与邪修有关,恐怕会打草惊蛇。” 这才是难处,倘若只是一缕邪气,镇压即可,但若背后有人刻意为之,日后还有无穷祸乱。 执素立刻接话:“若与邪修有关,就更要公之于众。邪气惑人心智,早一日知道,也好早做准备。如果不知不觉潜入各大宗门,后果不堪设想。” 百余年前的迷蛊之乱,代价惨痛,修士亡尽、九州凋敝,不能再重蹈覆辙。 徐薇问:“鸿蒙大会,是否就在近几月?” 座下众人皆一愣。 半天,还是二白最先回过神,只差一个健步冲上去,语气雀跃道:“两月后便是鸿蒙大会,届时天下宗门都将汇聚中州,宜宣要事。” 其余几位长老也反应过来,纷纷下座,站在殿中,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开。 “鸿蒙大会每十年一举,算算时日,也不远了。” “长芙横玉已跨元婴之境,也算得上是年轻一代翘楚,正适合参加。” “云京乃第一仙门,借此也可将邪气之事广告天下……” …… 殿尾的明朗探头问:“几位师叔为何如此高兴?” 长芙将他的脑袋摁回去,低声道:“清玉宗避世百年,别说鸿蒙大会,就连正经山门都没出过。尊者的意思是默允清玉参加鸿蒙大会,清玉宗要入世了。几位长老憋了好几十年,你说高不高兴?” 明朗豁然,头缩回去,两秒后,又探回来,补问:“清玉入世,值得这么高兴?” “当然,”长芙看向殿中唯一还坐着的李惊澜,悄悄紧拳,“山中百年,世无清玉,只待……” 只待,一洗前耻。 * 好大的月亮。 阿俏摸了摸额心,不烫。 流焰每月两次发作,也就是十五天一次,自醒来已有三五日,还没发作,怪不放心的。 亭台的长帘被风卷起来,月色晃到眼前,她换了个姿势,撑颊道:“你来了。” 徐薇落座:“嗯。” 阿俏转身,笑眯眯地冲他捧脸:“鸿蒙大会,我能去看热闹吗?” 茶是烹好的,倒入杯中发出清脆响声,清香弥漫开来,徐薇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推过去,浅笑道:“想去便去。” 阿俏接来,道:“我没想到,你居然会答允清玉宗入世。” 书里,徐薇一直闭关,鸿蒙大会还是李惊澜亲自去秘境请他,才得了个“不必过问”的冷淡回复。 “你是怎么想的?”她好奇地问。 徐薇:“顺其自然。” 阿俏一愣。 这答案才最出乎她的预料。 “你……”她掂量措辞,“不是厌恶天道吗?” 徐薇反问:“你呢,你怎么觉得?” “清玉宗避世这么久,长老弟子自然都有入世之心。长芙和横玉还年轻,年少有为、一身修为,若蜗居在深山中,岂不是白白蹉跎了。况且,执素长老说得也没错,邪气来历不明,尽早公示为好,免得亡羊补牢。” 徐薇点头:“我与你想的一样。” 阿俏心一动,突然矫揉:“你这是,顺我心意?” 徐薇:“你有慧眼,比我看得更清。我于人情之事十分生疏,不沾尘事,远不如你透彻。” “不要妄自菲薄,淮阳、苏陵,若不是你,我早死了千回万回,是我依仗你才对。你在山里待久了,生疏是自然,偶尔钻死胡同也是情理之中,说不定多下山转悠,领略了人情冷暖,就更可——” 她卡了一下。 徐薇问:“可什么?” 可爱。 但不能说得这么直白。 阿俏清嗓:“就更可能……有新的认知,也不再如之前那样,心中不平,郁结度日……” ……老天爷,她在说些什么鬼东西。 徐薇一笑,她连话都说不整齐了。 徐薇道:“你要教我重新做人?” 阿俏点头又摇头:“你活得比我久,大我不知多少年岁,我哪里能教你做人。” 教你爱人还差不多。 徐薇一静,不说话了。 “……” 哦豁,又说错话了。 阿俏发现,这人似乎对他的年纪极度在意。 天可怜见,她都不介意,他反倒这么上心,也不知道是谁祸害了谁…… 好吧,还是她祸害了他。 “我这流焰,似乎还没有发作的迹象,”没话找话了,“你说要带我去医谷,打算什么时候去?” “你恢复如何?” “大好,只差修为没恢复,但这也急不来。” 徐薇:“明日我须去禁地查看邪气,你浅做准备,后日动身。” 那邪气,不用猜也能知道,就是日后遍布鬼城的地气,与迷蛊同源。 翌日天明,诸位长老得知邪气来源,焦头烂额。正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徐薇悠悠表示,要离宗一段日子。 敏言一震,以为他要去处理邪气,刚欲说不可,听得尊者嘴里冒出“李绵”二字,煞时呆成傻鹌鹑。 等人走了,敏言戳了戳二白,不死心道:“那李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 二白瞥他:“问这个干嘛?” “尊者待她,待她……似乎,似乎……” 他结结巴巴,眼神惊恐,恨不得当场从山尖跳下去。 二白踏剑,走前给了他一个眼神:“知道还问。” 敏言晕厥。
第83章 有火烧情 出发那日, 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元极医谷位于淮水极西,毗邻玄水阁, 从清玉到医谷, 需经过几片长林, 一条南下宽河,和许多城池,包括梨台与淮阳。 路程虽远,但凭修士两腿,最多只需三五日,若连天御剑则更快。无奈阿俏仍是个筑基壳子,有心无力,再加上被困幻境一动不动地躺了三年,乍一下山, 宛如残废。 “我开始怀念幻境了, ”盘腿坐在灵傀车里, 她开始说瞎话, “寸地闪现,一日千里,飞檐走壁, 蹿房越脊……” 徐薇笑着将话本还给她:“飞檐走壁、蹿房越脊,你说的,不像是正经修士。” 阿俏打开话本:“正经修士也不会看什么《长乐恩情录》。” 两个不正经面对面对坐, 话本看了没多久, 阿俏叹着气又合上, 用书脊撑着两条胳膊,再垫着下巴, 望向车窗外的风景,道:“看不下去。” 心事太多。 路途颠簸,徐薇将书从她胳膊底下抽出来放到一边,免得车震误伤,温声问:“有何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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