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余光中,我看见阿纲被这个问题问的愣住了。从他的神情中我意识到,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十年前的他还算是半个孩子,有不周全的地方尚还能够理解。 那十年后、早已成长为了不起的大人的他呢? 他是否曾经在乎过我的想法? “这个意思是指,即使违背了她的意愿,也依然选择这样做吗?”阿纲微微蹙起眉。 我抬眸看向他,轻声道:“对。所以如果是阿纲君的话,你为什么会这样做呢?” “如果是我的话……” 他似是有些察觉到什么,一双眼睛忍不住朝我身上打量,带着几分忐忑、缓慢而又认真地思索着。 “如果是我的话,即使违背了对方的意愿也依然选择这样做,那么我想,是迫不得已吧? 就像将这个时代的真相瞒着京子ちゃん与小春一样……一定,是有没办法说出口的理由吧?” 阿纲苦恼的抓了抓本就因睡醒而凌乱的棕发,又忍不住朝我看了好几眼,踌躇道,“其实我也不太懂啦……” 我若有所思。 不知为何,我隐约能够通过面前的阿纲,稍稍触摸到纲吉内心的一些想法。 而很奇妙的是,有许多对纲吉说不出口的话,在面对阿纲时却能够轻易的脱口而出。 是因为我不够坦率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当时的我,能够将心底所有的疑问,如同今日面对阿纲一般向他倾吐而出,那么现在的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夏莉さん,你没事吧?” 阿纲的声音唤回了我杂扰的思绪。回过神来我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然流下了眼泪。 将那唯一的一滴泪水抹去,我朝眼前面带隐忧的阿纲安抚的笑了笑:“没关系,我很好哦。” 我很好。 毕竟是你曾经嘱咐我的,即使独自一人,也要照顾好自己。 也要继续走下去。
第35章 终末恋歌(三) 彭格列地下基地位于并盛森林的地底, B5层的通道连接着主作战室与第一医疗室,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沿着这条通道一直走下去, 会来到另一个地方。 我一脚踏出基地,只感到眼前一亮,放眼望去便是被碧绿拥簇的宽阔庭院, 碎石铺就的小路蜿蜒其中, 清澈的水潭边盛放着竹筒制成的惊鹿,正滴答滴答的流淌下透明的水滴。 那小小的水滴映照在温暖的阳光之下,折射出一丝晶莹的光芒,使我不由眯了下眼, 只感觉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我跟随前方带路的草壁哲矢一起踏过了这条长长的走廊, 深棕色的地板一路向前延伸, 走动间却仿佛能嗅到空气中由微风带起的草木香。 这淡淡的香气萦绕在胸腔,带来一种置身于自然花草怀抱的错觉,不禁令人心旷神怡。 云雀恭弥是一个极为懂得享受的人。 这一点毋庸置疑。 “到了, 就是这里。” 草壁停下脚步, 屈起食指敲了敲面前紧闭的拉门, 沉声向里面的人通报:“恭先生,宫城小姐来了。” 说完便将纸门拉开足有半个人的缝隙, 自己则向旁边让了两步, 转头对我道:“请进吧, 宫城さん。” 我顺应的朝前迈了一步。 “打扰了, 云雀前辈……笹川前辈?” 宽阔的和室中铺着浅绿色的榻榻米,在房间的正中央处摆放了一个矮几, 上面放置着一个深色的茶壶与同色的茶具,一只纤长却有力的手正稳稳地托着其中一只茶杯的杯底, 微垂的细密睫羽遮挡住大半个凤眼的轮廓,和室的主人身着一袭宽松的黑色浴袍,端坐中却又带着几丝难掩的惬意,正平静地啄饮新茶。 云雀对我的到来视若无睹,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眼皮。反倒是坐在他旁边的笹川了平抱着臂转过身,亲切地朝我打了个招呼:“哟宫城,你也来了啊!” “早安,前辈。” 我轻声道了句好,进来后规规矩矩的跪坐在了平的旁边。 低头看了看自己卫衣牛仔裤,又看了看了平的衬衣黑西装,最后我的目光落在了浴袍云雀的身上,于这一刻深深发觉我们之间的不同。 最起码现在的我,是没有心情去品茶的。 “你也是来找云雀的吗?宫城。” “是,因为有一些事情,想要亲自问一问云雀前辈。不知道前辈现在有没有空?” 顶着两个人的目光,作为被话题牵引出的对象的云雀却显得分外淡然。 他好整以暇的咽下口中的清茶,轻轻朝杯中的茶梗吹了口气,给出了干脆利落的回答。 “没空。” 一如既往目中无人的姿态,我已经习惯了。反倒是了平颇有些看不惯,吵吵嚷嚷地替我打抱不平:“喂云雀!真是的,难得宫城过来一趟,好歹极限的听一听人家的话啊!” 云雀淡淡地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恰好此时,草壁又在外间走廊上探进头来,说是蓝波和一平过来玩了。 了平闻言不由看了眼时间,我也因此随着他的视线寻找室内的表盘,于门框顶上看到了毛笔大书的唯我独尊。 我目送着了平自告奋勇前去哄小孩的背影走出和室,不经意中与草壁目光相对,他微微朝我颔首,似是察觉到接下来的对话不应被外人探听,主动将原本半开的拉门合上了。 至此,和室中只剩下了我与云雀两个人。 云雀轻瞥我一眼,眼中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你怎么还在这里,等着被咬杀吗?” 他素来厌恶与六道骸有关的一切,也讨厌所有的幻术师。出于某种趋利避害的本能,这些年来我很少主动见他,他也不常去意大利,一年之中只偶尔才能在某些事件里察觉到他的所在。 闻言,我乖觉的挪动了自己的位置,直到退至他对面时才重新开口:“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有一些在意的事情,想要亲自问问前辈。” “哇哦?勇气可嘉。”云雀说。 我忽视他言语中夹裹的杀气,平静注视着他的双眼,轻声道:“在可乐尼洛和史卡鲁死去以后,你曾经回到过总部。” 那是白兰第一次与纲吉进行视频通话,我在离开首领室的路上正好遇见了前往首领室的云雀。 一向极少愿意离开日本的云雀,为什么会在那时出现在彭格列总部呢? 而且他还极为罕见的停留了一段时间,一直到山本重伤、里包恩逝去后不久,才离开了意大利。 这是为什么呢? “是阿纲跟你说了什么吗?” “还是因为里包恩?” “吵死了。”云雀站起身,将茶具随手放下,居高临下的俯视我。他额前的碎发投落下一小片阴影,那双狭长的凤眼就潜藏在这片阴影之中,眼底沉着冷冽又淡漠的寒光。 他说,“你是在质问我吗?草食动物。” “不。” 我垂下眼,以此避开那尖锐到仿佛能将皮肤刺破渗出血液的森然怒气,用一如既往的语调,轻声说道:“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 一个他到底在隐瞒着我什么的……或许再也无人可知的真相。 我离开这座秘密基地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了。遥远的天幕中悬挂着缤纷的晚霞,于视线里交织呈现出一片茜色的光辉。 我仰起头望着这片曾以为熟悉的天空,突然间便发觉。不管人与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唯有它没有变过,依然如此温柔的笼罩着一切。 收回目光,我转身准备离开,却因长廊尽头出现的那道身影蓦然止住了准备迈出的脚步。 茜色的霞光缱绻而又温暖,交错中似乎也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恍惚看见了熟悉的身影,穿着熟悉的白衬衫,立在走廊长柱的斑驳阴影中回过身,沾染了柔软光线的双眸穿透层叠的薄幕朝我望来。 我不由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这幻梦般的场景,踟蹰在原地迟迟不敢动。 是梦吧。 还是幻觉? “啊、夏莉さん!果然是在这里啊。” 少年熟悉中又带了几分温哑的声线打破了眼前的幻梦,我眨下眼,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我面前的阿纲正微微仰起头,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我勉强从方才的一幕中脱离,望着他在暮色中显得更加生动鲜活的脸庞微微一怔:“阿纲君怎么来这里了?” “诶?因、因为已经准备吃饭了,可大家却发现少了一个人……” “所以你就被派来找我了吗?” 我忍俊不禁。几乎能够透过他此刻的神情想到里包恩的举动。 “就是这样啦……”他尴尬的挠挠脸颊,有点不好意思的避开我的目光,耳尖微微泛红,“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吧?夏莉さん?” 望着记忆中那张熟悉的侧脸,我唇边的笑意淡下去,很快又重新浮起。 “来都来了,不如阿纲君就陪我在并盛神社转转吧。”我提议,“你平时也很少来这里的吧?” “诶、诶?”他惊讶地转过头,迟疑道,“可是,外面很危险吧……” “不用担心,很快就好。而且这是在云雀前辈的家门口,会很安全的——大概。” 说完,我便果断抓住他的手腕,拖着他跑出了云雀的庭院。 轻易破解了那道遮掩着大门的幻术,我在阿纲惊讶的目光里,带着他大摇大摆的站在了并盛神社的前庭。 “夏莉さん……原来会幻术啊……” 他喃喃地望着我,不可思议的样子让我有几分好笑。于是上前狠狠揉了揉他的发顶,不满道:“你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啦?我是雾属性难道很奇怪吗?” “没、没有!”他理亏的任我蹂躏,耳尖的红晕逐渐蔓延到后颈,结结巴巴地解释,“只是来到这里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夏莉さん用这种能力,之前我还以为……” “以为我是和京子她们一样的普通人吗?”我不由笑起来,察觉到手中的脑袋诚实的点了点头后,好笑的松开了他。 高大的朱红色鸟居伫立在不远处,半遮半掩的霞光从云层中投落,为其镀上了一层茜色的金边。 不知为何,在看到它的那一刻,我脑海里蓦然闪现出了几个记忆的碎片,唇边的笑容渐渐淡去,我仿佛被某种力量吸引着一样,缓缓走到了鸟居下,看到了那道长长的、水泥铸就的阶梯。 我的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是这里啊。 也对,明明刚发生不久的事情,怎么会轻易的忘记呢? “怎么了吗?夏莉さん。” 阿纲跟着我走到阶梯前,下意识的也朝下看了一眼,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由奇怪地看向我。 我闻言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面前的长梯,只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充斥着奇妙的怪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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