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衬衫口袋上用别针别着一张黑底工牌,除了店长的职位外,下方还有一行用银色字体印刷的姓。 沢田。 店内光线充足,这两个字被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泽,烙印在视网膜中闪闪发亮。我默默在心里念了一遍,感觉内心某一角忽然柔软地塌陷了下去。 回过神来时,沢田店长已经围上了围裙,正背对着我熟练地过滤咖啡渣。他肩线流畅,背影瘦长,虽然在低头做事,但背脊仍挺得笔直,脖颈连着肩膀那块形成漂亮的凹陷。 他动作干净利落,一看就是做习惯了的。没一会咖啡便被扣上盖子放入固定托底,连同芝士火腿可颂一起装进了纸袋递给我。 “客人,您的商品。” 他的嗓音也很好听,像是大提琴拉动时的醇厚音色。 我迅速瞄他一眼,而后垂下脑袋,乖乖接过了纸袋。 方才趁他做咖啡时想了一肚子千奇百怪的搭讪方法,此刻却全部哽在了喉头,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 我一看他的脸,就会联想到刚刚闹的那个乌龙。 看来今天不适合搭讪,还是得回去想想,再想想。 我自闭地捏紧纸袋,再次逃出了咖啡店。 - 因为发生了点小插曲,我比平时晚了点时间到公司。 勉勉强强,算是踩着整点打卡。 再晚几秒就要算迟到了。 我舒了口气,拉开办公椅坐下,从纸袋中拿出今天的早餐。 旁边座位的同事恰好打水回来,她随意瞟了眼桌上的可颂与咖啡,有些惊讶:“咦,你今天绕路去鲔鱼咖啡店了?” 鲔鱼咖啡店。 这个跟咖啡店的精致小资画风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名字,确确实实是那家咖啡店的。 尽管咖啡店里并没有鱼,连鱼缸都不存在。 我于是点点头:“对。” “它家的LOGO很有特色呢,一眼就能看出来。” 同事笑了笑,我跟着她的视线看向打包纸袋与咖啡杯托上印着的图案。 一只小猫用肉肉的爪子压住了一条鱼。 可爱又新奇。 同事接着说:“这家店的店长,跟我是国中同班同学,没想到现在他开了间咖啡店。” 她话语中带了点感叹的意思,我立即竖起耳朵,耐心听她讲完,而后急急追问:“你认识沢田店长?” “以前在学校时打过几次照面,同一个班级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了?” 我轻轻吸了口气。 想不出什么能拐弯抹角打听的好借口,我干脆单刀直入:“那你……你对他有什么了解吗?比如喜欢的东西啊之类的……或者初中的事也可以跟我说说。” 同事狐疑地打量我几眼:“藤间,你该不会……” 我坦然承认:“我想追他。” “你帮帮我嘛,我母胎单身这么久,好不容易碰见一个心动的。”我一面讲,一面从办公桌上放的糖盒中摸出两颗糖塞到同事手心,顺便冲她眨了眨眼,指尖一搓,又比了颗心。 同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好啦,拿你没办法。”她收拢掌心里的糖,说,“我跟沢田其实也就面熟的关系。他吧,以前在班级里比较透明……人比较……呃……”像是感到为难似的,同事微微皱起眉头。她沉思了好一会,才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形容词,“比较笨拙,也没见参加什么社团,你要问我他喜欢的东西、兴趣爱好之类的,其实我也不知道。” “不过……”她话锋一转,“你如果是想追他,那我还是能为你提供一点情报的。” “当时国中的校花也在我们班级里,她是全校几乎大半男生的理想型,沢田也不例外。” “他喜欢过她。” 校花。 喜欢。 我正恍惚地咀嚼着这两句话,办公室内蓦然响起电动门开启的响动。 同事吓了一跳,几步并作一步慌忙落座。她悄悄探出半个头,见是另一位同事提着个空杯子从外面进来,才松了口气,转而掏出手机贴近我,一只手在屏幕上不停划动。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作为参考,我记得自己有跟京子……哦,就是那位校花啦,我们合过照,你等下,我找找……” “啊,找到了!” 我不受控地将视线投了过去。 照片上除了年轻版的同事外,还有一个金棕短发的女生。 那女生长得很漂亮,手上捧着大束正盛放得灿烂的向日葵。她浅浅笑着,眉眼秀丽生动,竟是连花都比了下去。 嘶。 美到这个程度,她真的不是明星吗? 我感觉自己的眼球仿佛被她身上神圣的辉光净化了一遍。 随之而来的,便是深深的苦涩与不自信。 如果这是沢田的理想型…… 我从小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对着自己看了看,又翻了过来倒扣在了桌子上。 虽说我也不认为自己条件很差……奈何京子的硬件水平实在太高了,我真的够不着啊! 我扁了扁嘴,忧愁地托腮。 这阵低气压持续没多久,很快又被我挥手驱散了。 没关系,谁还没个初恋呢? 只要沢田现在是单身…… …… 我突然发现一个被忽视了的重大问题。 等一下,沢田他现在,是单身吗? ---- 是——的——【超大声回应
第3章 =====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不可能直接去当面问沢田,一旦问了,几乎就等于打出了明牌,再无退路。 起码现在不是时候。 问同事,她连沢田的联系方式也没有,更别谈知道他如今的近况了。 我再次忧愁地托腮,想了半天,只想出了一个笨办法。 走迂回战术,多去店里打探消息,顺便还能混个脸熟。 如果沢田是单身,那就努力从脸熟的常客,升级成为通讯录里的朋友。 之后的事嘛……之后再议! 我粗略定下行动方针,然后握拳给自己打了打气。 没想到这个战术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 三个店员都是半大的年轻人,话痨且开朗,嘴里把不住门。从他们闲暇时的聊天中可以听出来,沢田现在确实是单身;加上我一直刻意在与他们套近乎,如今的关系已经是可以时不时聊上两句的老熟人了。 而且,我发现,沢田很好说话,或者说,有点偏内向。 也如同事所说,有点笨拙。 比如,他基本上每周都会忘记带东西,有时是家里的钥匙,有时是钱包。偶尔,明明地上什么障碍也没有,他也会突然左脚绊右脚,摔个平地摔。 像那个什么……动画里的迟钝系少女漫女主角。 虽然我觉得这点也很可爱。 - 沢田似乎最近没睡好。 有店员轮值的时候,他会扯过一把椅子,然后蜷缩起身体,随便找一面墙靠着补觉。 椅子对于他的身高来说实在太小,以至于他睡得很不舒服,梦里都紧紧蹙着眉。他只能缩起一半身子,长腿委委屈屈地曲起同样抵住墙面。 身为店长,明明稍微翘下班回家睡也可以。 我恋恋不舍地从他身上收回视线,转而落至面前的笔记本屏幕。 虽然是周末,但企划案礼拜一就要交。 所以只能加班加点。 表格上的数字枯燥又乏味,我敲了一会儿键盘,便控制不住地再次看向沢田。 他还在睡。 我于是抽出纸和笔,眯着一只眼,竖起笔杆,隔着远远的距离在他面上量了量,打算在纸上等比描摹下来。 画画比工作有意思多了。 一时兴起,我便只顾着埋头作画,直至一小碟抹茶蛋糕被“咔哒”一声,放在了桌边。 来人力道已经放得足够轻柔,但瓷制的底盘与台面接触,仍不可避免地发出了一声轻响。 我倏地回神,视线顺着往上。 是沢田。 我脸颊发烫,匆忙想要撤掉画稿,沢田却已经看见了。 “这是……”他嗓音掺了几分好奇,“大圈跟小圈,史莱姆跟它的孩子?” 收拾画稿的手顿时停住了,羞涩的情绪也一下消散大半。 我幽幽开口:“不,画的是人。” “……” 沢田沉默了。 他微微低头,像是在仔细分辨我手上的画,半晌,才点点头,恍然道:“火柴人,对吧?” “……” 我垂下脑袋,不说话了。 我这人,确实没什么艺术细胞。 无论画什么,最后都会诡异地跑偏到火柴人,学生时代的美术课全靠老师施舍的同情分。 虽然沢田陈述的是事实,但我觉得还是有点不甘心。 我明明超级用心地画了。 于是我决定小小的打击报复一下。 我隐约记得,在梦里,我总是叫他兔子先生;而他总是无奈回应,到最后可能也认了栽,逐渐接受起了这个称呼。 仗着沢田不知道我的梦,我把纸翻了个面,未经过笔墨沾染的崭新一页露了出来。重新提笔画了一瘦一胖两个火柴人后,我又往圆圆的脑袋上加了长长的两双兔耳朵。 接着,我把纸往沢田眼皮底下一递,示意他看过来。 他垂下眼睫,骨节分明的手抚上画纸,抿了抿唇:“……兔子。”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完全是。” 我拿笔圈了一下那只瘦瘦的火柴兔,贴心补充,“这是一只瘦兔子。”又圈了一记肥肥的火柴兔,“它因为得罪了聪明的绘画之神,被降下神罚,变成了一只胖兔子。” 沢田抬眸,神色不明。他修剪整齐的指尖沿着纸面划过兔耳的轮廓,像是将自己的指腹作为笔尖又重新描摹了一遍。 良久,他弯起眼眸,浅笑:“或许这份曲奇,能否让聪明的绘画之神改变主意、不降下神罚呢?” 漂亮、骨感的手端着一小罐咖啡曲奇送了过来。 沢田手指瘦长,手背皮肤生得薄且白,屈起指节时,掩藏在皮肤下的青筋也跟着突起一道鲜明曲线。 他不清楚我嘴里兔子的意味,但应当是看出了我话中的微小抗议。 毕竟把所谓的瘦兔子胖兔子替换成人,对话也一样成立。 可我本意是开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自然没有收下所谓赔礼的道理。 “不用啦,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我说。 见我迟迟不接,沢田再次开口:“其实这份曲奇,是作为你一直照顾我店里生意的薄礼。对一些老顾客,我们时不时就会发放一点小赠品聊表谢意。” 话说到这份上,我也没了拒绝的理由。 礼尚往来,可我身上也没什么能当作回礼的东西,摸遍小包也只有随身携带的微型糖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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