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地说明完毕后我看向托着下巴的迹部景吾。很显然这是他第一次乘坐类似的公共交通工具,观察机器的那双眼睛看起来就像在摄入新知识一样新奇仔细。 我觉得这样的迹部景吾有些有趣,一边耐心地将引导介绍工作进行到了最后一刻。 我抬起头问他:「所以,会长想去哪里呢?」 「啊嗯。」他似乎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将视线移向我:「你要去哪里?」 「回家。」 「那就那里吧。」他说:「帮我买跟你一样的。」 我没听错吧?他刚刚是不是说要跟我一起回家? 我捏着钱包呆若木鸡。 「本大爷没带现金,下次见面再给你车费。」他自顾自地说下去,注意到我的反应后挑了下眉:「有问题?」 什么呀,问题并不在那里好吗? 「...没有。」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过于小气,我没再多问,顺从地帮迹部景吾购买了和我一样的车票。 跟迹部景吾一起站到车厢内时我突然有些后悔。 也许是我错误理解了他刚才的发言,但我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必要确认一下这次平民生活体验活动究竟是否是这位大少爷的心血来潮。 「那个,会长。」 趁着车还没有发动,我抓着吊环向他问道:「如果要出门的话,为什么不叫人来接你呢?」 「本大爷没带手机。」 我差一点让自己无语的表情一览无余。 所以...不带现金不带手机却独自在人满为患的地铁站徘徊,如果没有遇见我的话,这个人又是怎么打算的啊? 不,怎么想这种事放在迹部景吾身上都过于离谱了。 难道说—— 察觉到我表情变化的那一刻,他似乎微微勾起了唇角。 涌上地铁的人愈来愈多,我们顺势将身子转了一个角度,那个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仿佛近在耳边一样响了起来: 「蓝田有纪,你果然很聪明。」 我仰起脖子,顺着迹部景吾分明的下颌线看向他的眼睛,然后移向透明的玻璃窗。 我的瞳孔猛地颤了颤。 我可以确定刚刚外面还没有这样的家伙,那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实在过于引人注目了。他们急匆匆地在人群中穿梭,显然是在找寻着什么。 车子突然开动,窗外的景色顿时暗淡下去,与此同时我的脑中有一百个卧槽排着队在一瞬间闪过。 我定睛去看迹部景吾的表情,他居然还有心思笑! 是我不懂了,这就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吗? 「所以...」我咽了下口水:「这些人都是冲着会长你来的吗?」 「嗯。」迹部景吾云淡风轻地嗯了一声:「放心,随身物品都被我丢掉了,就算有定位装置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已经是可以放心的程度了吗? 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像这个人一样冷静。到底在开什么玩笑啊?就算是非日常也太过头了吧喂! 「那...如果他们抓住了会长,会把你怎么样?」 「啊嗯?」他瞥了我一眼:「逼迫本大爷商量他们想商量的事,或者更直接一点,毁了我,拿到钱。」 他很嫌弃地看了看我发白的脸色:「蓝田有纪,不用在这种时候发挥你的想象力。」 我沉默了好一阵。 即便迹部景吾的话里存在未必真实的成分,他第一时间排除跟踪定位的熟练反应已经足以证明许多东西。 冷白的车厢照明打在迹部景吾优越的五官轮廓上,我设想中会出现的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关于嘈杂环境的意见,对于拥挤人潮的抱怨,事实上一句也没有出现。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我的身边,像是早就习惯了这一切一样,陷入别人无法看透的思绪海洋。 「会长。」我徐徐开口。 「如果需要的话,就来我家吧。」 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回过神来我立刻慌张地解释了两句:「我是说,我家很不起眼的,所以,那个...」 ——「我们会保护好你的。」 我十分坚定地仰着头,直到那张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狂妄而又熟悉——迹部景吾抬手碰了下那颗泪痣,拥挤的车厢顿时变成了他一人的高贵宫殿。 他压根没把我的话当回事。那一刻我意识到这一点,更令人无奈的是我竟又下意识地认为这理所当然。 「蓝田有纪。」他叫我名字的时候带着浑然天成的骄傲,口气平淡到甚至不像在彰示某种权威。 然后我看见他笑了一下: 「别忘了你在跟谁讲话。」 迹部景吾显然没有前往平民家做客的打算。跟我一起走出车站后,他借用我的手机拨出一通电话,没过多久便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我们身前。 佩戴着白色手套的司机弯身打开车门,迹部景吾上车前把手机扔回给我。 「谢谢。」他说:「遇到麻烦可以随时找我。」 我呆呆地说了再见,回到家里后才发现通讯录里多了一串迹部景吾离开时输入的联系方式。 备注名称是简简单单的「迹部景吾」,他亲自打下的四个汉字就静静地躺在手机屏幕上,我一时竟也没有冲动把它改成「会长」或「迹部学长」这样更为妥当的称呼。 我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那个名字,然后关掉了手机屏幕。 我不会有机会主动拨通那个号码,至少那时的我是这样认为的。 * 那之后再见到迹部景吾时,我只字未提那天在地铁站偶遇的事情。他又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受人景仰的学院领导者,对学生会的一切工作要求严格的顶头上司。 今天是我的假期。 没有学生会工作加持的傍晚,我捧着罐装咖啡蜷缩在图书馆最角落的椅子上,静悄悄地独自翻看自己中意的大部头书籍,直到太阳全部没入地平线——本该是这样的才对。 我从厚厚的书脊后面露出一双眼睛,带着些许不解注视着迹部景吾安静地落坐在桌子对面。 我不太相信这次仍是巧合,于是默默地放下书,轻声开口道:「会长找我有事?」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扫了一眼我面前厚重的古典小说:「眼光不错。」 「啊...哦。」我茫然地垂下眼睛,虽然依旧不解,但又觉得不能就这样晾着他不管。 说到底,在已经意识到迹部景吾就坐在我的对面这一前提下,我也根本不可能集中精力去理解书中的内容。 「这里很适合一个人读书,所以我偶尔会来。」我干巴巴地说道。 「还算华丽。」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如果会长有想看的书,我可以帮你...」 对面的人把视线移向我的脸。 「做你自己的事。」 没什么人情味,迹部景吾专属的指使句。 我只好又老老实实地把脸埋在书本后,偷着对他做了个鬼脸。 这个人,真的没有一点扰人清静的自觉。 小说是最好的镇定剂,起码它足够长。 也就是过了使我能够静下心阅读的一段时间,我才恍然意识到迹部景吾或许仅仅抱有跟我相同的目的。 他没有看书,也没有工作,只是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任夕阳的余晖倾洒在我们两人之间。 这画面莫名让我想起第一次在学生会室见到他的时候。眼前的迹部景吾好像在休息,但我在闪着光的细小尘埃中看到了带有棱角的透明的壳。 更何况我是知道的,因为很多事情,他最近一点都不闲。 至少他很懂怎样让自己的状态好一些。 我伸手去碰夕阳在桌上形成的分明界限,迹部景吾突然回过头来。 「你对女王感兴趣?」 我愣了一下,才发现他在看那本被我放在一边的书。书封上用很显眼的烫金材质印着「伊丽莎白一世传」。 「...我知道我有一具女人的虚弱、单薄的身体,可我却拥有一个国王的心脏和胆魄。」 我慢慢地说完这句话,然后点了点头: 「我很好奇,她在做出那些选择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我眼中带着真切的疑惑,迹部景吾看着我,然后轻笑一声: 「那不是显而易见吗。」 他缓缓启唇吐出一个词语: ——「责任。」 如果我在那一刻起身离开,或许这还能称得上一段愉快的时间。 可那时我仍旧陷在那短短两个字的魔力中,这让我几乎亲眼目睹了这份离奇意图于那双幽紫色眸底的诞生。 我敢肯定在我对面落座之前他还没有这个打算,不,甚至是在提起那本书之前。 迹部景吾的发尖带了点柔和的金色,让他接下来的话显得更加强势且不可理喻。 「蓝田有纪。」他眯起眼睛:「如果本大爷说,希望你来担任网球部的经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全是大爷戏份的一章。 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6章 罗勒 * 在光柱中飞舞的细小尘埃似乎微妙地发生了扭曲。 我勉强扯开嘴角:「会长,这并不好笑。」 「本大爷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可,可是...」我有些慌了:「我的意思是,我恐怕不能...」 我恐怕不能让您满意。蹩脚的说辞也是下意识的推脱。 就像在人均低头错开视线的班级中被老师抽中担任某个棘手的职位一样,其实我更想直接说出内心的想法——别开玩笑了,压根不可能。 「别找借口了,蓝田有纪。」对方没有丝毫让步的打算:「本大爷清楚你的能力。」 「更何况,你好像也没有资格跟本大爷谈条件。」他转而这样说。 迹部景吾看似不经意地望向我,语气是刻意试探和游刃有余。 那一刻我才想起某件被我遗忘已久的糟糕插曲。 我看着迹部景吾微微开合的嘴唇,僵着身子攥紧了膝上的裙摆。 啊...真该死。 「负责中心礼堂后勤的学生跟我说,有个水蓝色头发的一年级女生交代他在演讲中途打开换气设施。」迹部景吾凝视着我:「然而,风力调节系统故障,需要检修这件事只有学生会中的一部分人知道,包括各个部门的部长。」 「你...是从北川那里听来的吧。」他眯起眼睛。 「蓝田有纪,敢在本大爷的开学典礼上动这样的手脚,你真的很有胆量。」 我缩在椅子上悔不当初。 我不会天然到把迹部景吾的这句话当作夸奖,更何况在这种情境下,他口中的每一个字对我而言都是威胁。 所以,其实在我踏入学生会长室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对我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 那么当时那句简短的慰问究竟是出于何意,现在想来竟也略带嘲讽意味了。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74 首页 上一页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