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薛姨妈泪流满面的样子,她眼神中透着冷漠,神情肃穆得仿佛一块冰冷的石头:“自古以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又能如何?” 见宝钗说出杀人偿命几个字,薛姨妈愈发心灰意冷,反而埋怨起宝钗来,声音带着哭腔:“他是你哥哥,你怎么能这样狠的心!?” 宝钗一挥袖子,几乎是厉声斥责起来:“母亲这话说得无理,什么叫我狠心,狠心的分明是哥哥,倘若他念着母亲一丝半点,如何又惹出这样的事?” 薛姨妈不知如何辩驳,如今只知道趴在床上哭,泪水浸湿了枕头:“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宝钗气急反笑:“国有国法,母亲怎么不说,分明是他带累了我,如今我在那边是什么日子,今后我又该如何?怎么就成了我狠心!” 薛家老爷也煞白着脸赶回来,见薛姨妈已经把宝钗叫回来,脸色更加阴沉。 宝钗若和此事搅和在一起,恐女婿心里的怨怼更加深厚,薛家老爷还是很看重这个女婿的。 薛姨妈看见薛家老爷,宛如抓到了救命稻草,顾不得其他,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头发凌乱,仿佛一个疯子。 “老爷……我只有这一个儿子,你要想想法子,保他一条命。” 薛家老爷一脚甩开薛姨妈,怒目圆睁,脸上的横肉微微颤抖:“你养的好东西,薛蟠早几年就死了,犯事的是谁,你敢认,我可不敢认!” 薛姨妈只管哭,声音越来越凄厉:“老爷,他总归是你的儿……那可是我的命根子啊……” 薛姨妈哭个不住,薛家老爷对宝钗使了个眼色:“你母亲身上不好,请个大夫瞧一瞧就成了,你嫁了人,不要总往家中跑。” 宝钗得了父亲的准话,眼神中透着一丝犹豫:“那边的事……” 薛家老爷斟酌片刻,一狠心又对宝钗道:“你不必管,若有人问,只说你妇道人家,什么都不知道。” 宝钗应了一声,正如匆匆来一样,匆匆去了,旁人再问,她都假托是母亲病了,半点不提薛蟠。
第175章 宝钗独自坐在马车中,听着车轮与石板路碰撞发出的沉闷声响,心情愈发沉重。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想到家中丈夫那冷漠的眼神和疏离的态度,她的心像被无数根细针在扎。马车缓缓停下,她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一进家门,屋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婆母正坐在雕花椅子上,满脸愁容地与刘家老爷交谈着。见宝钗进来,婆母的眉头皱得更紧,眼神中满是嫌弃。 “你看看,你千挑万选的好人家,如今可惹出大祸来了!” 婆母一边说,一边用手帕擦拭着并不存在的眼泪。 宝钗只能闭口不言,一味恭顺听人训斥。 这刘家与薛家做亲时候,并非不知薛蟠的存在,为了攀附权势也要娶宝钗,如今才过了不到一年,大难还未临头,都想着各自飞了。 薛蟠这回伤人害命,罪证确凿,当即就被判了一个斩监候,凡是命案当场律法,需得层层上报,待京中刑部裁决。 史苗听着金陵传来的消息,不禁暗自庆幸,薛家、王家、甄家当中的利益输送,错综复杂。 这一回贾家没牵连进去, 都是因为王夫人没和贾政成婚,后面一辈王熙凤也没什么关系,虽然以前有些许情分,但两家不太往来,早就淡了。 是以如今也没什么四大家族之说,尚未形成四大家族的格局。 况且那四大家族的说法,全然就是给薛家升咖位,从江南到京城,多少根基深厚的家族,都没薛家能吆喝。 可惜薛蟠的事,还不至于将王子腾拉下马来。 林家这头的消息比远在京城的史苗灵通详细。 庭院深深,下人们正忙着收拾端午时节挂着的菖蒲,此刻已经干了,散发着淡淡药草味。 探春听了薛蟠的处置结果,颇有几分无奈:“这桩命案,只是冰山一角罢了,恐怕搬动不得。” 如今她在江南,光是道听途说,也听得不少关薛家为非作歹的事,这些事后面,都有王子腾那个靠山。 黛玉却笃定道:“冰山一角,又一角,总能愚公移山,山崩之前,免不得要零星碎几块石头。” 显而易见,纵使薛蟠被砍了脑袋,苏家那边也未必甘心。 黛玉又道:“这原是苏家看起来最要紧的孙辈,我想那苏家,未必肯轻易罢休。” 探春对苏家也是一脸不屑,薛蟠和苏家那一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倘若苏家公子真是个好的,没有因为唱曲的小娘与薛蟠起了争执,命中也无此劫了。 可笑这苏家的公子,在外装的一副清正干净模样,纵使与歌姬聚会,也是发乎情止乎礼的雅会,引得旁人夸赞不已。 实际上……先前在京城,甄家那个孙媳如何没的,尚且说不清呢! 探春冷笑道:“早知是个要紧的,苏家为何不细教导,但凡我那几个哥哥,谁敢做出这等事,自然有家法伺候。” …… 总归薛蟠死刑板上钉钉,宁国府这边赖二家的宛如热锅上的蚂蚁。 自古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拿了人的钱财,半点事都没做成。 赖二硬着头皮来找贾珍:“爷……薛家那边……” 贾珍如何不知赖二私下的一些捞钱的勾当,往常他还有好处,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贾珍当即给了他一个巴掌:“你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林家都不碰的事,你倒是敢大包大揽,这家中谁是主子!” 赖二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贾珍冷笑,阴沉沉的目光看得赖二后脊背发寒:“滚……仔细我把你拿到官府去,治一个流放的大罪!” 赖二家的再不敢多话,灰溜溜躲开,只能把原先收的物件,原木原样退回去。 苏家公子过世以后,金陵城少了个人物,过了端午,翻过六月去,黛玉主编的书籍出得很好,甚至有南来北往的学子过来交流。 虽不能男女对坐谈天说地,在各个书院的文展上切磋交流却处处可见,当下也无人再大惊小怪,女子也会写科举文章了。 至于京城一地,虽然有人想要效仿,缺了土壤,最后没弄出多少水花,反而是江南一地的文章,被人集录成册,源源不断传入京城。 贾政此番公干回家,给史苗带来一个消息。 “母亲,先前来过咱们家中拜会,也是姓贾的贾雨村,您还记不记得?” 贾雨村史苗怎么可能忘记。 某种程度上他也是气运之子了。 这一世,甄家那边香菱没被祸害,林家没有请他做西席,丝毫不妨碍贾雨村找到其他靠山,再得了官职,仍旧和王子腾勾勾搭搭。 某种程度上,这二人也是天定姻缘,缘分颇深。 早前听说贾雨村从金陵那边去了南边,后面又有升迁,这回直接升迁到了京城。 史苗半点也不奇怪,问贾政:“他怎么了?升官了?” 贾政拧着眉头道:“吏部的消息,补授大司马。” 又回到兵部了? 补授大司马。 若没几分手段,也轮不到他补这个缺。 背后肯定是王王子腾派系的运作。 再这么下去,王子腾差不多也该暴毙了,史苗无所谓道:“就算升上来,也要看坐得住几时。” 正好贾赦也从外面应酬回来了,一进屋子坐定,就开口问: “宫里可是来了旨意?” 众人皆摇头。 贾赦笑道:“刚刚我在十字口那边,见到宫里的公公,还以为是往咱们家来的。” 周氏搭话道:“许是去了甄家。” 最近甄家太安分,也没什么新鲜事传过来,贾赦又不太和甄家爷们打交道,几乎都忘了这边还有一个甄家。 周氏又补充道:“如今甄家的日子应当不好过,宫里面的太监过来多半是要钱的。先前听二门外走动的老妈子说,上个月就来了两次。” 这种事能被外面走动的老妈子们知道,离众所周知也不远了。 说到甄家,贾赦有话想说,默默念了一句,最后还是没把话说出来:“甄家……” 史苗问贾赦:“你今日出去,可有说到贾雨村调任一事。” 贾赦点头:“席间是说了一句,都说是上来和苏大人打擂台的,苏大人约莫要到户部去。” 贾政疑惑道:“苏大人不是在礼部,先前的说法是去吏部,怎么又要去户部?” 贾赦又道:“我也只是在席间听到几句,最后去了哪一处,也不过上面一句话的事,倘若去了户部,兵部上的钱粮,可不是被户部管着?” 苏大人家折了一个给予厚望的男丁,先前就是贾雨村给薛蟠判的案子,又怎么可能轻轻放过。 众人讨论了一回朝廷之事,史苗留贾赦和贾政吃了饭,天色黑透,方才散了。 家中没有女儿说话,终归有些寥落。 晚上贾赦回了自己小院,坐在塌上喝茶,方才同周氏悠悠道: “甄家那宝玉,恐怕要被玩坏了。” 周氏没明白,手里的美人锤顿了顿:“老爷那是什么意思。” 贾赦皱了皱眉:“就这个意思,我也不敢在老太太跟前说……甄家那宝玉和北静王等人混在一处,前儿听说玩死了一个唱曲的,今日听了一句半句的,那宝玉怕是不好。” 周氏表示不能接受,好歹甄家宝玉是个公子哥:“还能这样,他终归是……是大家公子。” 贾赦啐了一口:“什么大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 然后又转头郑重叮嘱妻子:“你可要把咱们家爷们盯好了,莫叫他们学了不好。” 周氏放下美人锤,也神情严肃起来:“知道了。” 往后周氏对家里爷们的行踪愈发上心,车马上的人例行要到跟前回话。 家中几个爷们倒是没什么事,反而从外面打探到很多事。 大部分与荣国府没什么关联,稍微有些牵扯的便是先前送桂花的夏家,她家姑娘招了个女婿,那女婿时常被辱骂,没多久就上吊死了。 江南那边的书信定时有人送来,还有当下江南的文集,或是新出的各色书籍。 贾赦平日闲了,也就看看那边的文章。 如今出去,外面人都喜欢谈几句这个,贾赦作为第一手消息人,也是有些骄傲的: “瞧瞧,我们黛玉又写了好文章,探春写的也不错……” 一时间又忍不住感慨:“可惜了。” 可惜了,若是两个姑娘也能和哥儿一样去科举,考个秀才,如探囊取物。 每看到姑娘们越有才华,贾赦就越可惜心痛。 史苗倒是显得乐观许多:“有什么好可惜的,我看这样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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