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可以陪雪纪长大。 但很快太宰治发现,他并不是可以一直出现在一个地方的。在其他人眼中他会无预兆地消失一段时间,对他而言只是出去买个便当的功夫,旅馆老板娘惊讶地说他已经走了好几个月,客房都收拾干净腾给新客人了。 时间被按了加速键。 经过不断的实验,太宰治发现是因为他离森雪纪“太近了”,“书”为了能尽快完成任务会加速时间的流动,直到森雪纪死亡的那一刻。 太宰治陷入两难,他想多陪陪这个世界的森雪纪,也就是三浦春雪多一段时间,哪怕远远看一看她也好。 雪纪生活的辛苦,他能做的不过是化装成上门推销的推销员,打工的轻松熊,商场的售货员,以各种理由送给雪纪一些学习用品例如纸笔,或者面包绷带消毒水,还有女生每月需要的卫生巾。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离开时,雪纪的父亲,那个总是醉醺醺的男人回来了。 想过要不要干脆杀了他,但他不敢赌改变过去会发生怎么,只敢在第二天对方又出去喝酒时上门看看雪纪。 今天早上,本该上学的日子,在父亲上楼后雪纪一直没有下楼去上学。 太宰治实在放心不下,化好妆上楼去看看。 蹭掉的墙皮落在她的肩上,她似乎睡着了,手里攥住校服一副要往身上套的架势,又因为太困软绵绵地靠在墙上睡着。如果额头和身上没有潺潺地流着血是这样的。 只看一眼太宰眼圈都红了,身上每个毛孔都在叫嚣杀了那个所谓的父亲,杀了他杀了他……不,现在还不行,当务之急是治好雪纪的伤,可他如果叫救护车来就会影响因果,雪纪说过她小时候挨打再厉害也从未去过医院,怎么办呢。 散落的书包里掉出来一个眼熟的记事本,太宰治想起来了,是那年在森先生的小诊所里雪纪的记事本。 太宰治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撕开一角,握住雪纪的手写道:[我现在要去存在异能的世界,找到森鸥外和十四岁的太宰治,以便治好我身上的伤。] 他刚写完,雪纪就凭空消失了。 哈、哈、原来如此,原来是我叫你来找我的啊。 下一秒天旋地转,他也消失了。 —— 依旧是东京。 电车上显示的时间是几年之后,这个时候雪纪应该已经上大学了。 太宰治熟练地变装,出于某种莫名的胜负欲,他将卷发烫直,眼角贴了泪痣。 接下来的事不用他操心,太宰治用“岛津治也”的名字开了家公司,离雪纪目前所在文京区和未来的住处港区远远的,他知道雪纪未来会成为大明星,她的广告会在涩谷最繁华的地段巨幅张贴,他要具备为大明星双手奉上资源的能力。 就这样过去三年,太宰治记得雪纪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拍广告崭露头角了,怎么还没动静。他担心又是自己蝴蝶掉了雪纪的机会,某次和娱乐圈的事务所老板应酬时说,现在的演员学历太低,以至于台词都念不好不理解剧本,要是有东大京大出身的年轻艺人就好了。 没过多久,那个事务所老板兴冲冲地说,还真让他签了一个东大的在读生,名叫三浦春雪,美貌又有演戏天赋。 太宰治松口气,刚要嘱咐几句,熟悉的天旋地转。 …… 又去了好几个地方,再抬头看到熟悉的Lupin,他回到了横滨。 清醒后首先点开手机看看时间,已经是几年后,现在雪纪应该已经跻身一线。 他不担心公司,为了防止时不时的时空穿梭,他早将社长的工作分发给手下,即便他不在公司也能有条不紊地运行下去。 太宰治摸摸自己没有丝毫变化的脸,决定变个装进酒吧喝一杯。 他变成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熟练地收敛气息混迹在酒吧里,吧台的三个位置空着,他坐在安吾的位置上,难得怀念了下硕果仅存的老友。 “老板,来杯威士忌。” 他和一个清越娇俏的女声混在一起。 不可思议地扭头看向一旁,坐在原本太宰治位置上的女孩子画了夸张的辣妹妆,头发染成红色,脚下穿松糕鞋,正是雪纪。 她活泼开朗不少,笑容明媚,耳朵上夸张的耳环随本人的动作摆动,太宰治的眼睛随那耳环转啊转,小巧玲珑的耳朵看了想咬一口。 那次在藤原千代子家中看到的森雪纪和大叔喝酒,原来是和他自己吗。 那么,一会儿“太宰治”就要坐在织田作位置上了。 目光停留在雪纪身上太久,女孩做了个鬼脸,说:“大叔我知道我好看,那你也不用看那么久吧,我要给阿姨打小报告哦。” “什么是大叔啊,我有那么老吗。” 太宰治装作不满地喊道,两人快活地笑起来,开始谈天说地。 没关系反正一会儿就会消失,再多和雪纪说几句话,好好看看她吧。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认真地看过他了啊。 风吹开了酒吧的小扇门,太宰治知道,是“自己”来了。 奇妙的感觉涌上来,太宰治坏心眼地拉着雪纪说个不停,让那个太宰治只能看到侧脸。 气死了吧哈哈哈哈,谁让你还能有那么长时间和雪纪相处呢,让让我吧。 最后,太宰治和雪纪并肩离开酒吧,外面倾盆大雨,打伞也躲不开被淋湿一场。 太宰治想,命中注定他和雪纪就是要一次次遇见的,这场雨无论怎么躲,哪怕坐在出租车上躲在屋檐下,还是会被雨滴滴在头顶,脚底沾满泥水。 缘分是避不开的。 大叔模样的他轻声说,横滨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对吧,以后我能遇到一位可爱的女人,和她在lupin喝酒,然后在雨中大笑着撑一把伞跑步回家。 “一定会把她带到这家酒吧来。” 我已经带她来过了。 —— 太宰治回到他的公司。 时间几年几年的流动,消失的这段时间他的公司已经哼哧哼哧做到了东京第一,正在往关东第一发展,太宰治看完财务报表只觉吾心甚慰,大手一挥买下了正对东急百货大楼的大楼作为公司选址。 这样他就能天天看到雪纪的海报了。 至于那个和雪纪的结婚男人,把他蝴蝶掉挺好的,太宰治心安理得。 就这么过上了每天认真工作休息时看海报洗眼的日子,全公司都只知道老板是三浦春雪的粉丝,只要三浦春雪出电影必包场组织全公司去看刷票房,三浦春雪代言的东西是后勤部门采购的重点,年终拎回家的洗衣液都是三浦春雪代言的,实乃死忠粉。 太宰治记得雪纪吐槽过事务所压榨,拐弯抹角地送了几个大资源,又和事务所老板吃饭,希望她能轻松点,即便这样,一年后雪纪还是宣布息影了。 雪纪退圈后颓废了好一阵子,太宰治想想就心如刀绞,开始寻找此时应该混迹在各大d场的她。 那一日,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太宰治说,我和你打个赌,就用最简单的剪刀石头布。 如果我赢了,你答应我不在打牌,好好生活。 他几乎没有动脑,无论是对雪纪说的话还是剪刀石头布的顺序,都自然而然地做到了,无形的神明指引他找到这家其貌不扬的地下d场,命运三女神手中的纺线编织出既定的命运。 得到雪纪戒d的承诺后,他匆匆回到公司。 百货大楼上的广告牌换成他不认识的女星,太宰治看了一眼就拉上窗帘。 他一直没找到这个世界的“书”和中岛敦,还有真正的岛津治也。 那个真正爱护雪纪的岛津治也去哪了呢。 太宰治合上眼,岁月无声地在他眼中划过。 他首先听到的是广播小姐提示列车即将出发的播报。 睁开眼,一辆列车准备启动,乘务员吹哨预备关闭车门。 太宰治来不及多想,直接冲了上去,迎面撞上一个女孩。 神啊,他心里绝望地哀嚎着。 哲人所言虚假,人会反复踏进同一条河流,不然他怎会出现在这里呢。 森雪纪的脸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太宰治转过头,车窗上浮现的那张脸熟悉又陌生。清爽的直发,似是微笑的表情,眼角的泪痣不太明显,太宰治弯弯眼睛,车窗上的男人也弯弯眼睛。 原来、原来,真的是这样,他一直不敢承认不敢深思的,真的是这样。 他就是岛津治也。 岛津治也就是他。 太宰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逗这个已经有轻生倾向的女孩笑,当她说不知道札幌有什么好玩的景点时打包票自己能带她玩得开开心心,然后当互道姓名时,太宰治微笑着说: “友纪你好,叫我阿修就可以了。” —— 他明白了在雪纪的回忆中为什么那个男人总是突然消失。 时间不愿多作停留,他总是十分钟前和雪纪好好说着话,十分钟后出现在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他避不开雪纪的,他想避开雪纪,事实上是雪纪总会莫名其妙找到他,而他庆幸着雪纪找到他,他还不想那么早就回收雪纪在这个世界的灵魂。 可是,时光又开始毫不留情地匆匆而过了。 无数次地遇见她,忍不住向她靠近。 不出意外地,他等到了雪纪的求婚。 “……你会后悔的。” 岛津治也很快就要离开你。 不想做岛津治也,想用太宰治的身份和你在一起,度过漫长的岁月直到白头。 不想死,更不想看到你死。 记忆中的那篇回忆录在不断的时空穿越中越发清晰起来,不知道该绝望还是喜悦,太宰治如回忆中的那样和雪纪交往结婚,这时时光突然慢下来了,慷慨地给予他多停留在雪纪身边的时间。 就这么度过了此生最幸福的三年。 太宰治找到了“书”和这个世界的中岛敦。普通人的敦在一家孤儿院工作,非常热心,没问理由就痛快地写下一行字,割裂了时空。 “小治,今年的结婚纪念日去哪儿玩啊。” “小治,小治?” “哦。”太宰治回过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去大阪吧,圣德太子修建的四天王寺就在那,听说那里许愿很灵的。” 你会在那许下心愿,愿来世还能遇见我。 …… 岛津治也和妻子三浦春雪来到四天王寺拜谒。 三浦春雪想求个御守,岛津治也站在寺外等她。 太宰治站在马路对岸朝他的雪纪微笑,相隔五十米的距离恰似殊途。 我一直很感谢你。 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一次又一次。 那些以为是偶然的相遇,其实是一次又一次的重逢。 他们朝对方挥了挥手,顷刻血花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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