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情侣不都是这样的吗?” …… 中原中也沉默了。 望月千穗也沉默了。 不过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刚刚求婚成功的时候, 按照电视剧的逻辑, 一般也都会亲一下吧? 千穗接受了这个说法。 确实。 仔细一想,确实是这样的。 光是这么想着, 脑海里就好像要多出一些他们两年前亲亲的画面了。望月千穗看了眼明显无措的男人,突然想起前些天他亲得太用力, 害得她第二天不舒服了好一阵。 ……整一下他好了。 望月千穗走得离他近了些,暧昧地搂住他的肩膀。 亲了一下他。 …… 这样的举动实在是莫名其妙,至少中原中也搞不懂她这样的用意。女人力道发着狠,似乎是想叫他故意痛一下。 等他反应过来,千穗就想松开手退后了。 ……怀疑女友是故意的。 但他找不出证据。 中原中也第一反应是她在小小地报复他——毕竟他们温存过后的第二天她念叨了很久嘴唇很干很肿,看着他的目光也很不善——但在看见女友的眼神后, 他又有一种“难道我误会她了”的感觉。 女友真诚地望向他, 满脸写着认真:“怎么样中也君?你想起来了吗?” …… 这谁能想得起来! 但是…… 不知为何, 看着她这幅样子,他好像真的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真的在某个时刻, 他被她主动吻过。 中也若有所思:“有点想起来了。” 千穗愣住了。 她陷入沉思,“你这么说的话……我好像也有点印象。” 好像她确实在某个时候,主动亲过他? 好像是在一个,很逼仄昏暗的地方? 两个丧失记忆的人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的恍然。 中也先去牵她的手,两人朦朦胧胧地走出了毫无印象的求婚现场,千穗小声问着“为什么是黄玫瑰不是红玫瑰”,中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只磕磕绊绊地说: “你要是喜欢红色的话,我们下次用红玫瑰。” “也没有喜欢红色啦——就是感觉大家用的都是红色,”千穗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男人的侧脸,扬起笑意,“如果非要说的话,我喜欢蓝色哦。” “蓝玫瑰的花语是,奇迹与不可能实现的事,”女人半是感慨半是叹息道,“听起来倒是很像宿命。” 中也握紧方向盘,“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ainiku。” “嗯?” 车子以极快的速度行驶着,望月千穗看见不断倒退的街景在视野中形状趋于模糊,像是从眼泪中看景色一样模糊。她转移话题的速度很快,语气却又平静得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ainiku(生憎),”她复述着,转过头来对上男人湛蓝的眼眸,“意思是不凑巧,偏偏。在汉语里写作生憎。” “我好想知道,”这时候她反而不去看男人的眼睛,就好像在躲避着什么一样。 “总是经历偏偏,不凑巧的人,难道是被生活憎恶的人吗?” 中也停了车。 “——开玩笑的啦,”她又展开笑意,盈盈的眼眸酿着虚伪的欢愉,“喜欢蓝玫瑰,是因为蓝色很好看哦。” “浩瀚的,包容的,大海一样的颜色。” 千穗半眯着眼,莞尔道:“中也君的眼睛也是蓝色的哦。” 手腕被拽住了。 消瘦的,好像一折就会断掉的手腕。 中原中也蹙着眉,那双蓝色的像大海一样的眼睛此刻带来片刻的威压,望着女人手腕上的红痕沉声道: “疼吗?” 她紧张的时候喜欢攥手腕,就连大腿上也有几处被掐得淤青。无意识的自戕麻木着她对痛苦的感知,好像肉.体的疼痛能够让她短暂进入精神世界的乌托邦。 “……”她下意识抽出手腕,“不疼了。” 他垂着眸看她,“为什么这么小心翼翼呢,穗穗。” “和别人这样也就算了,为什么对我也是这么小心翼翼的样子?” 半是吐露真心半是讨好的话语。 一点也不坦诚 在他还是一只小狗的时候,就喜欢饲主的所有样子。喜欢她把不习惯拥抱的小狗强硬地搂在怀里,喜欢她拿下午的牛肉干笑眯眯地威胁它,也喜欢—— 喜欢她流着眼泪,对还是小狗的他倾诉的模样。 一只小狗能做的东西很少,没办法说话也没办法主动安慰些什么。但却可以轻而易举地触及饲主最坦然也最真实的灵魂底色。 人类能做的事情很多。可也许就是因为能做的事太多了,女人没办法对一个不确定的灵魂敞开心扉。 所以才小心翼翼的,半步半步地靠近他又突然选择后退,刚被捧热的心又立刻被封藏。 可是…… 遇到过完全袒露的她以后,这种半遮半掩的试探就让人格外难以忍受了。 女人的双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她垂着眸,内心翻涌着呕吐的感觉,裸露出的那截手腕上还带着难以抑制的抓痕。 下车。打开车门。拽住她的手腕。上楼。一步步的阶梯比他们的沉默还要漫长,压抑的气氛像吐着泡泡的沼泽,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陷进去再难拔出来一样。男人的愤怒还有女人的恐慌,再是某个人把某个人抵在墙上,炙热的气息和愤怒一起落在肌肤,再是一记略显粗暴的吻。 她下意识往后躲,却抵着墙无处可藏。 颤栗。恐惧。最后都化为了麻木的顺从。 可这样的吻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他几乎是在她感到颤栗的时候就停了动作。脸埋在她的肩头,不断起伏的喘息听起来像啜泣。望月千穗这才发现世界上任何情绪的喘息听起来都有流泪的味道。究竟是自己流过的泪太多还是他灵魂的某一部分真的在流泪呢。 她不知道。 “……穗穗。” 时针在转动,滴答滴答的声音,像眼泪落在地板上。窗外好像也有什么东西滚落,细细碎碎的,究竟是雨还是雪,是错觉还是泪。 尝试放空意识,手腕上大腿上唇上的疼痛就会显得不那么重要。颤栗麻木的恐惧会带来心脏的绞痛,这时候只要视而不见就好了。 他抱着她。 这时候再轻柔的吻落在她身上也显得多余,他怀里的那个人冰冷得像一具尸体。尚且还柔软的尸体。 “穗穗……”他有些慌张道,“你怎么了?” 瞳孔收缩着,有人松开手,有人瘫倒在地上。整个身体软到无法再起身,垂着眼,像静静地浮在水池里的死鱼,肌肤泛着臃肿的白。 他宁愿看到她哭出来,也不想看到她现在这样。 可是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中原中也强迫自己冷静地想。 可光是看到她自戕的痕迹就足够令他恼怒了。和女人所说的“大海”“太阳”不一样,他没办法连自行坠落走向毁灭的陨石也包容。灵魂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他的恐惧。他害怕她就此死掉,在某个喜悦的深夜突然冷不丁冒出她死亡的信息,而这悲剧的一切其实早有预兆。 多少天的拥抱,亲吻,温存还有饱含爱意的倾诉都无法温暖她。也许只有穿越时空到她出生的那一年,从最初的最初开始治愈才能得到一个没有碎成碎片的罐子。 每个人的灵魂都像是一个玻璃瓶,一旦破碎就再难复原了。不管用什么拼好它,瓶子碎掉也就是碎掉了。精神一旦塌陷就永远只能是败落的城邦。 就像她手上的痕迹一样。 从无到有。从一到十。见微知著。鬼知道这些成语的意思究竟是什么,他只知道一个人一旦开始自戕那么她早晚都会死的。没有什么人能拉得回来。 就像他认识的某位故人一样。也许女友有一天也会走上这样的道路。 在他不知道的某个角落,溺死在枯池。 “……我没办法像大海一样,”他听见自己说,“我没有这么浩瀚也没有那么包容,连女朋友想死都可以若无其事。包容这个词太虚假了。” “明明那么怕疼的人,为什么会自戕呢。是因为太想死了所以再难忍受的疼痛也可以承受了吗?” “你很怕我?从一开始见面就发现了,你特别,特别,害怕我。或者说你碰见所有人都很害怕,你到底在怕什么呢?” “最开始就在讨好我,小心翼翼地对待我……我愿意这么继续下去,如果时间再久一点的话说不定真的能让你慢慢相信我不会伤害你……但是我等不了那么久。” “你真的不会有一天突然死掉吗?”他蹲下身,低眼看那个坐在地上抱膝盖的女人,透过缝隙看到她黯淡的金眸,“如果你死掉了——” “如果我死掉了又会怎么样?”她尖锐地喊出来,话语的间隙里似乎有泪水滚落,她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过话,或者说在她生命的23年里,她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样凶狠过。 凶狠的。锐利的。尖锐的。这样的词在她身上根本就不存在。从某一天开始,在灵魂的某一个栖息地里,她的愤怒和委屈已经化成雪,封印在某个冰山。如今灼热的阳光照进来,倒是把那些隐匿的东西唤醒了。 “如果我死了你也会忘记我的,难道不是吗?才认识这么点时间就想让我敞开心扉吗?既然知道我在讨好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行吗?就算我死了,就算我死了——”嗓音在发抖,脖子也气得发红,但她的话语又很快就弱下来了,“就算我死了,你也不会在意多长时间的,你又不是没见过死人……就当是谈了一段肯定会分手的恋爱不行吗?” 他抱着她,抵着她的额头,有眼泪从他的脸颊落下来。 “你别抱我……好恶心……我不想和凶我的人在一起……” 说的话就像眼泪一样断断续续的。 她费力想要将他推开,却没办法抵得住他的力气。他搂着她,压抑着声音:“我会很伤心的,穗穗……” “如果你死了,我会很难过的……” “根本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怎么可能会马上忘掉,怎么可能会不在意很长时间……”他爆了句粗口,“如果你真的死在我面前,我会疯掉的。” “喜欢你……”男人捧着她的脸,一串串吻落在她的脸颊,“永远喜欢你……” “难过的时候可以告诉我的。” “就算是骂骂我也好……骂我恶心也好,只要别伤害自己了好吗?”他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难过,但我不想晚上回家看见女朋友又多了几条伤……我看见的伤已经够多了……” 他埋在她腿间,帽子落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声音。和时针转动的滴答声不一样。那样沉重的,坚硬的声音,像是外头的人在敲门,想要叩醒一个永远沉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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