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的了。朕嘛,算了,你还没说,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出海。” 缓缓吐出“出海”两个字,朱楹的心,莫名就是一松。他继续往下说:“臣弟不想去封地,臣弟也不想留在应天。臣弟想同王妃一道,看一看,海外的人世。” “你们。” 朱棣摇头,“是你媳妇撺掇的吧。” 未等朱楹回话,又道:“想去就去吧。让你们去封地,朕不乐意。让你们待在应天,你们又待不住。那就出海吧。” “等老二回来,你们就带着船队一起出去吧。” 一起? 认真听哥哥弟弟说话的朱橚目光一动。四哥说,让二十二弟两口子带船队出海,这话是在说,船队还要二次出海? 而下一次,带队的,是二十二弟两口子? “皇兄。” 他想说话,想说,要不我也跟他们一起出去。可朱棣就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只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朕答应了,行了,你也回去吧。” 朱棣又嫌弃地催朱楹赶紧走。 朱楹走了,走了两步,他嘴皮子却又动了动,挤出一句话:“我打算叫他们,想长住应天的,长住应天。长住应天的,可自行谋生,是经商还是干什么,随便他们。不想来应天的,交还三护卫,岁禄减半。” 朱楹步子定住了。 他回头,说:“皇兄,臣弟去了海外,再回来,铺子不会被其他兄弟占了吧?” ?“去你的。” 朱棣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又嘟囔:“就你那媳妇,谁敢惹。再说了,有朕在,他们哪敢抢。” “那臣弟就放心了。” “走走走,赶紧走。” 朱棣又嫌弃地催人走。朱楹又走了,结果他又把人喊住了。 “我……日月永明,我不会叫你们失望的。” “嗯。” 这一次,朱楹脸上的笑比方才还要灿烂。 朱棣只觉得,脸有点红。又一次挥手把人轰走了,待人真的消失了,方回头,对着朱橚愧疚地说了一句:“老五,我……” “不患寡而患不均,我不好对你过分优待。但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了,把我的私房,私产,全部给你。你不要声张,知道吗?” “四哥。” 朱橚摇头,“我这一生,钻研植物,钻研出门道,我已经很知足了。儿子们,爱我的,是装模作样。恨我的,恨不得弄死我,我庇佑了他们这么久,之后,也懒得再替他们谋划了。再说了,有二十二弟妹在,我开几个铺子,肯定会财源广进。” 他还劝朱棣:“四哥,要不,你拉下脸,也开几个铺子,请二十二弟妹帮忙指点?” “我……” 朱棣眼神飘忽。 “算了,与民争利,要不得。我在宫里,吃穿不愁。” 说到“不愁”,心中忽然抽痛,他眼睛一红,痛心道:“老三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对他不好吗?我是他爹啊?他怎么忍心?他怎么下得去手?” “唉,四哥。” “五弟,我心里难受啊!” 泪水从朱棣的眼里涌出来,他抱着朱橚,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朱橚也哭:“四哥,我的儿子也不是好儿子,老二想害死我,拿我的人头去邀功。呜呜呜呜呜!谁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去他妈的,少生孩子我享福。” “四哥,以后不要再催生了。弟弟们不生,就不生吧。” “不催了,不催了。” “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 两兄弟头碰着头,肩挨着肩,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朱楹出宫的时候,在宫门口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他示意有池,先不必上车,又加快步子朝着那马车走去。 有池扬眉。得,是自家的马车,定是王妃来了。 便自觉地示意下人们,把王爷的马车赶回去吧。 “你怎么来了?” 停在那辆马车前面的时候,朱楹问了一句。 徐妙容半挑了帘子,又催他:“快上来吧。” 他笑了一下,上去了。 堪堪坐定,便是四目相对。 “赢了?” “嗯。” “要什么,也说了?” “说了。” “他同意了。” “同意了。” 于是徐妙容也笑了起来,她问:“那可有说,咱们何时出发?” “等老二回来。” “老二?” 徐妙容撇嘴。 最初,他们想让朱高煦出海,是因为,朱高煦屡次得罪于他们。为了一劳永逸,他们借着朱月贵和朱高燧的手,把人发配到海外去了。 刚出海时,朱高煦是百般不愿的。可现在嘛…… 唉! 也不知,那船队能不能按照预先计划好的回来。她怎么感觉,船可能会越跑越远,在海上漂着的时间越来越长? 等朱高煦回来,那还得等很久很久啊。 “陛下还说什么了? “还说,下一次,让我们带着船队出海。” “我们?” 徐妙容瞠目结舌,“这真的是他亲口说出的话?” “真的。” 朱楹点头,又说:“皇兄还说,打算和兄弟们说,若愿意长住应天,便经商自由。若不愿意,就岁禄减半,并收回三护卫。” “咱们又没有三护卫。” 徐妙容瞧他,又说:“五哥怎么说?” 她记得,朱橚也进宫了。 “不知道。” 朱楹回他三个字,又意有所指地指着宫里,说了一句:“我走的时候,只剩五哥一人。他们可能,在抱头痛哭吧。” 徐妙容眼神瞬间变得微妙。 她隔着马车帘子看看宫门,又转过头看看朱楹。嘴巴张开了又合上,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你刚刚,是在讲笑话吗?” 好冷。 不过…… 想到宫里方才的惊心动魄,想到被人送出宫,连三殿下府都没进,就被送往凤阳高墙的朱高燧,她觉得,或许,他还真没有说错。 朱棣可能真的在哭。 男人嘛,哭吧哭吧不是罪。 在心里为朱棣掬了一把同情泪,她又问:“你说等他反应过来,不会又后悔了不认账吧。” “君无戏言。” “他耍赖的时候还……” 本想说一句,还少吗,突然,她想起了一件事。 “我忘了一件事!” 她满脸亏大了,我怎么忘了这茬的表情,又道:“我那里,还有一张条。” “就是……” “我知道。” 朱楹眉眼带笑,他固然知道,她说的,是卖书任务达成时,朱棣写给她的那张条。 彼时他们在太平门厢试点卖书,最终书全部卖了出去,朱棣欣喜之下,指名道姓,让冤大头帮她报销一应花费。 那个冤大头,他记忆犹新,正是,朱高煦。 朱高煦将该贴补的钱都出了,而她,还是有些不乐意。后来皇兄便说了,他那里,记她一个愿望。她什么时候想提要求了,便去他面前说。 为了防止皇兄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她还逼得皇兄亲手写下了一张字条。 现在那张字条,还在柜子里放着呢。 “我竟然把它拿去压箱底了。早想起来有这玩意,何至于折腾这么一遭。” 自言自语说了一遍,徐妙容又自我宽慰:“不过这回,能把他们姐弟两个送进凤阳高墙,也算大功一件了。今日份功德,加一。” 说完了加一,她又说:“现在这张字条,便是丹书铁券一样的存在了吧。咦,我爹那里,好像就有一份金书铁券。” “中山王的确有一份金书铁券。” 朱楹接口,顿了顿,又说:“上回……” 他一提到上回,徐妙容就想起来了。 朱棣打进来的时候,大哥徐辉祖,就是靠着这份金书铁券,气得朱棣只能干瞪眼,却不能奈何他半点。 现在嘛…… 今时不同往日,她有些唏嘘。 又想到,那个时候,他跟自己,也是背道而驰,相敬如“冰”的,便打趣了一句:“如果时光能够倒流,王爷想回到过去吗?” 本以为他会说不愿,哪知道,他却说了一句:“如果时光能倒流,我想回到你去曹国公府的那日。我会告诉你,不想去不必去。你的想法,比替我换核桃,更重要。” 那时候的误会,便是因这一趟而起。倘若她没有去,后来,曹国公夫人便不会自以为是,而她夹在其中,凭白受了那些委屈吧? “是我做的不好。” 他又说了一遍。 目光中有些许遗憾。 “其实那时候,一开始只是想让你说一句对不起。” 所有的矛盾,倒推至开始,都是,他生气,他想要她说一句对不起。但,骄傲如她,从来不肯说。 哪怕她使出那么多手段,做出那么多出格的事,也没有,对他说一句对不起。 少年心性使然,都是不肯低头的。 就这样,渐行渐远。 好在,一切都变好了。岁月终究是温柔的,他们都在改变,褪去最初的锋芒。一切,都来得及。也还好,来得及。 “回去吧。” 他说。 又说:“有池应该等得不耐烦了。” 徐妙容便透过帘子看外面,果然,有池已经百无聊赖,脚尖在地上画圈了。 “回去吧。” 她收回视线,同样说了一句。 前脚回到府上,后脚应天府学的陈教授来了。许久未见陈樵,她还想了一下这个名字。知道对方是来找朱楹的,倒也没放在心上。 第二日,用过早饭,她往徐家去了一回。 徐妙锦早已翘首以待,一见了她,便一把拉过她的手,把人带到了屋子里。曹氏也笑意盈盈的,说:“陛下昨儿发了圣旨,说让亲王来朝,共贺冬至。三妹妹到时候,必然回来,等煓儿也稳定下来,咱们一大家子,可算是真真正正的团圆了。” “那冬至,咱们一起做小圆子吧?” 徐妙锦脱口而出,话音落,又想起,冬至宫里是有宴会的,便有些沮丧,“算了算了,还是去宫里吃不要钱的饭吧。以后应天城里,竞争激烈,还是先捂紧口袋,低调些吧。” 徐妙容乐了。 徐辉祖也乐了,他说:“人家朱家人搞竞争,关你什么事?你想吃什么,吃就是了,难不成,我还能苛待你?” “我又没说你苛待我。” 徐妙锦小声嘟囔。 眼看着徐辉祖又要拿出长兄之姿,说话了,徐妙容忙道:“三姐姐,你可是圣姑。圣姑可不用低调。” 噗。 徐妙锦笑了,“你的意思是,我当了这个圣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蹭吃蹭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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