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就在前面。 “小女郎,你一个人?” 沙哑的声音传来,虞苋慌乱扭头,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坐在羊圈旁,下巴留着山羊胡子,长得倒是慈眉善目的。 “不用看了,是我在唤你。” 虞苋现在可不信混乱世道真有善良的人,她的神色格外警惕:“你唤我做什么?” “你在寻人吧?”他招了招手,“我知道他们在哪,我可以带你去找人。” 果然是坏人。 定然是想要骗她去偏僻的地方套麻袋。 她可不蠢。 这种老套的骗术骗不了她。 虞苋强装镇定道:“我没在寻人,就是一个人转转。” 她害怕对方有同伙,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对她动手,说完便要走。 老头没拦。 市集上的摊位上有卖傩戏面具,面具都可怖得紧,大红大黑,就像是梦魇中的凶神恶鬼。 虞苋摸了摸自己的脸,忍不住到了摊位前看了看,又摸了自己空荡荡的口袋,走到了路边蹲下,捡起一根枯木在地上划拉。 她心中酸涩,咬着嘴唇,左顾右看,就是没有熟悉的身影。 便又低下了头。 眼眶中蓄满了眼泪,却还强忍着不愿落下来。 即便没有他项羽,难不成自己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正在虞苋想要离开市集之时,面前出现了一双穿着草鞋的脚。 是刚刚的那干瘪老头。 他凑近道:“小娘子,怎么着,还寻不到人?” 虞苋起身后退一步:“这不管你的事。” “羽?”老头低头看见了地上的字,口中将字念叨着了出来,随即直起身子,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她,“你的这字是秦隶,你是秦国之人?” 虞苋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无意间,竟然在地上写下“项羽”二字,“项”字在她后退时踩了个脚印已经看不出来。 秦隶最开始是隶人身边流传,文字传到秦皇嬴政面前,嬴政见隶书的笔画比小篆的笔画简洁,于是传令推广至天下。 而隶书中的“羽”与现代的简体字无甚差别。 她心下微惊。 如今在楚地,楚人相当仇恨秦人,若是被误认为秦人,她其岂不是要完蛋? 虞苋清了清嗓子,假装一脸疑惑:“你既然识得秦隶,大抵应该清楚,这些文字早已在民间流行,不过是被秦人整理使用罢了。况且秦隶早以推行至各地,我认识又有什么奇怪的,何至于以此断定我为秦人。” “这倒是。”老头摸了摸下巴的山羊胡子,“没想到你一个妇道人家,对秦国之事倒是了解得不少。” 虞苋不欲多言:“你关心我是哪里人作甚?我来自哪里跟你可没关系。” 说完就要走。 她在这个时代无亲无故,原本以为能够赖上项羽,没想到出来一圈,竟是被抛弃了。 不过也是。 项羽早就跟她说过了,他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当时说好了给他当侍妾,也没做到一个侍妾应做的本分,还跟他犟嘴,所以他不要她了也很正常。 早知道刚刚提及马鞍马镫之时,她就应该说清楚这两样的用途,如此也能证明自己是有点用处的。 长睫无意间抖了抖,眼眶的眼泪瞬间滚落,滴在了青石板上,又融入了湿润的石板上消失不见。 她强装镇定,假装自己没哭。 老头好声解释道:“我原是想提醒你,你要找的人就在对面,没想到你一个小女郎防备心还挺重。” 第6章 第6章“堪为国色。” 虞苋闻言立即抬头,顺着老头的目光看去。 在市集的槐树下,身姿挺拔的青年手上拿着一包树叶包裹的炒栗子,正大步朝着她走来。 咦咦咦? 虞苋赶紧抹掉了脸颊的眼泪,急冲冲的跑到了项羽面前,又赶紧刹住了脚步。 她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眼泪,眼眶里红通通的,里面委屈害怕的情绪还没有消散。 “将……”想到项羽是扮成客商进城的,虞苋赶紧住嘴,伸手怯生生地抓住了对方的衣摆,“别丢下我。” 项羽将栗子递给她:“先垫垫肚子。” 她适时的感觉到肚子饿了,忍不住接过栗子,仰头去看对方表情。 项羽的面容依旧冷硬,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似乎并不知道刚才她因为惶恐被丢下而做出的丢脸的举动。 她捏紧被叶子包裹的栗子,感觉到手上的温度,吸了吸鼻子,心中那股惶恐不安的情绪依旧如影随形。 项羽伸出手,用指腹擦掉她脸上的泪痕,淡笑:“脾气不小,胆子却不大。” 虞苋:“……” 他道:“等下跟我去个地方。” 虞苋声音还有些哑:“要去哪?” 他走到了旁边卖面具的摊位,颔首道:“要两副素白面具。” 摊主原也带着面具,闻言上下打量二人两眼,将两副面具递上来:“诚惠,半两。” 虞苋还在琢磨着半两是多少钱,项羽便已经干 脆的付了款。 秦国统一六国之后,车同轨书同文,并且统一了货币,如今的人用的铜钱是方口圆币,珠钱的形制便延续了两千多年。 她瞥了一眼,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货币的购买力,随即有些苦恼,如今可真成了睁眼瞎了。 等虞苋回神,记起了刚才的老头,正想要跟项羽提起他,环视一周却没有再发现那老头的身影,不由小声道:“将军,你看见刚才和我待在一处的老头了吗?” 项羽道:“那个卖羊翁?” 她点点头:“刚才我误会他是坏人,想要给他赔罪的,只是他的羊还在,人却不见了。” 项羽声音冷淡:“许是他不想和我打交道,先行离开了。” 他将其中一个面具递给虞苋,道:“戴上吧。” 虞苋将面具接过,拿在手里看了一眼,面具是白色的,唯有嘴巴上涂了朱红色,看上去渗人得紧。 这么丑? 项羽已经将面具戴上了,见虞苋还在犹豫,伸手拿过面具,低头给她将面具带在头上。 他本就长得高大,离得近些,能挡住她所有的视线,眼中便只剩下对方一人的身影。 又闻到了淡淡的龙涎香,让虞苋昏沉的脑袋越加的昏沉。 项羽抬头对摊主道:“麻烦带路。” 虞苋正疑惑,手被对方温暖炙热的大手握住,拉着她跟在摊主后面。 两人走了没多久,到了一个矮小的茅屋前,屋前有两个壮汉守着,见到是摊主带来的人,让开了身位:“二位请进。” 虞苋忍不住道:“你不会拉我去卖了换钱吧?” 她浑身戒备。 项羽闻言,睨了她一眼:“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身娇体弱,不事生产,谁愿意将你买回去。” 说话间,两人走进了茅草屋,里面是一个窄小的通道。 虞苋最近鼻子跟狗鼻子一样灵,特别是对于血腥味的灵敏度,她刚跟着项羽往里面走了几步,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周围阴凉凉的。 这样她想起了以前去过的屠宰场,里面也是这般浓郁的血腥味,周围冰冷异常。 她忍不住抓紧了项羽的手。 项羽回头:“别怕。” 走出黝黑的通道之后,发现原来这里竟然别有一番天地。 周围点了亮堂堂的火把,一边是斗兽场,两只棕熊在场内搏斗;一旁是赌场,正在开大小。 里面的人全部都带着面具,周围嘈杂,乌烟瘴气的,恍惚间好像进入鬼蜮之中。 这里是丹阳城中的地下赌场。 赌徒真是在哪个时代都有。 虞苋忍不住道:“郎君,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项羽淡淡道:“这里鱼龙混杂,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方便打探消息。” 原来如此。 作为贵族将领的项氏公子,都出没在这里,确实称得上是鱼龙混杂。 她腹诽。 虞苋倒是好奇他要打探什么消息,却有碍于项羽还没有把她当成自己人,只能跟在项羽的身后。 她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手紧张得出了汗,感觉掌心黏腻得很,想要挣脱对方拿手帕擦手,又怕待会项羽便不牵她,会像刚才在市集上那样和对方走散了。 可不敢再走散。 特别是这种地方,跑都跑不掉。 就在她想着事情的时候,项羽已经带着她找到了一个壮汉,他与那人低语两句,又将一袋钱递给了他。 壮汉收起钱袋子,眼神审视的看了他们两眼,便将他们二人带入了一个只亮了一盏油灯的房间。 “老四,有人找。” “谁找我?” 昏暗的房间里,头发花白的老头躺在杂乱的榻上,脸上亦是带着面具,半眯着三角眼打量着来人。 项羽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开门见山道:“我想寻找玉佩的主人,请君开个价。” 老头看到玉佩,眼神一缩,连忙爬起来,凑近观看,欲言又止:“你手里怎么有此人的玉佩?” 虞苋还跟在项羽的身后,目光落在了透雕龙纹玉佩上。 项羽已经将玉佩重新收好,冷声道:“你只管回答我,可知道此人的下落即可。” 老头低头思索,又回头看了一眼,眼中精光微闪:“你是楚国人?” 项羽颔首。 他道:“三日后,你再来,此人的消息,我定奉上。” 老头到项羽身边,对着他比划了一下:“我要这个数。” 项羽:“可。” 老头的目光扫到了虞苋身上,见她面具下的眼睛圆溜溜地在转,看上去机灵得紧,不由询问道:“小女郎看上去非楚人,你从何而来?” 从两千两百多年的后世穿越而来。 虞苋微笑:“不告诉你。” 她又道:“我倒是觉得你的声音,倒是有些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见过呢。” 老头噎住,声音略紧:“你听错了。” 她没在搭理对方,小手捂着胸口,仰头看项羽:“郎君,我胸口闷,可以走了吗?” 项羽握紧她的手,看着老头道:“我们就先告辞了。” 老头赶紧提醒道:“三日后,还是这个时辰,这个地点,记住了。” 走出房间之后,斗兽场上的棕熊已经被赶回了笼子里,场上被换成了两个奴隶。 这时有一个穿着褐色布衣的男人带着面具上前:“两位,可要玩一把?规则很简单,压场上二人的谁生谁死即可。” 虞苋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斗兽场上的奴隶身上,他们都被带着重重的铁链,脸上和身上还有伤痕。 她不忍再看,忍不住道:“既然是斗兽场,怎么还斗人呢?” 那人解释道:“若是赢下十场,便能恢复自由身,若有贵人看上了他们的本事,还能有个不错的去处,他们是自愿上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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