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生医师在吗?”前面传来喊声。 阿生连忙放下碗筷,道: “木叔,娘,我先去看诊。一会儿去买东西,再去找哥哥他们。” 饭后,小六跟着甜儿和老木去了当年自己的房间。刚一进门,甜儿回手关上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她拉着小六的手,泣不成声, “六哥,你回来了!没想到,我这把老骨头,竟然能等到六哥回来的这一日。” 老木站在一旁,不停的抹眼泪,还一边说: “这么些年,亏你还记得回来,你再不回来,怕是连我也见不到你了。” 小六心头一热,也流下泪来。是了,人族生命短暂,老木是低等神族,当年战场上受过重伤,寿数有限。这些生命短暂的人越发珍视那些真挚的情感,越发害怕那些曾经相伴在身侧的人,一个转身就如指间沙,随风飘散不见…… 而像他们这些拥有着漫长生命的高等神族,反而亲情淡漠、疏离,感情寡淡。难道是因为总想着来日方长,终有相见之日而不珍惜了吗? 哭罢多时,小六把甜儿从地上拉起来,道: “甜儿,快起来说话。你这都一把年纪了,地上凉。” “六哥,你这……你……本来是姑娘啊?”甜儿吞吞吐吐的问。 “是,我当年流落大荒,男儿身到处行走方便。”小六没有多解释。 “你们就叫我六医师吧,有时间我再教教阿生。” 桑田儿起身,作势又要下跪。小六一把拦住,打趣道: “我虽然年纪比你大很多,可面相上,你总这么跪我,我可真受不起。你说,我这一个小公子,总欺负老太太算怎么回事?” 言毕,三人相视一笑。老木边擦眼泪,边笑着说: “你呀!还是当年的性子,没个正形!” “那是,只要回了清水镇,我就是玟小六!” 当天下午,医馆没什么病人,阿生来到后院,给老木打下手。桑田儿也扎上围裙忙里忙外,一边还要偶尔对着到处乱跑的几个孩子喊上两嗓子。不过就是“慢点跑,别摔了”;“你别欺负妹妹,一会儿惹哭了她,看我不揍你”…… 小六半仰在躺椅上,悠闲的喝着茶,晒着春日里和煦的午后暖阳。看着嬉笑蹦跳的孩童,看着忙进忙出的老木、甜儿和阿生,看着厨房里熊熊燃烧的炉火,看着烟囱里缓缓飘起的袅袅炊烟……心里暖暖的。 这就是九曲红尘,这就是人间温暖。小六突然觉得,自己好喜欢这种感觉,过往六十年一直都不曾有过的这种暖暖的感觉。没有筹谋,没有算计,没有战战兢兢,没有虚与委蛇。不用小心翼翼的去迎合任何人,就这样大剌剌的躺在这里,晒自己的太阳…… 当晚,麻子的两个儿子带着媳妇和五个孩子都来了,再加上甜儿的两个儿子、儿媳,回春堂的后院一下子热闹异常。 麻子的大儿子唤作溜子,人高马大,还在街上继续卖猪肉,刚进后院就大嗓门的嚷嚷: “木爷,什么客人?这不年不节的,这么张罗?” 老木上去就是一脚, “嚷嚷什么?嚷嚷什么?喊你回来吃饭,还耽误你发横财了?” 溜子揉着根本不疼的屁股,笑嘻嘻的说: “木爷别生气啊!就是问问,问问还不行?” 溜子一眼看见此时还坐在躺椅上的小六,问道: “木叔,就这个客人?”小六冲他微微点头一笑。 “去去去,都上桌吃饭,吃饭,边吃边聊啊!” 众人齐聚,好家伙,满满当当一大桌子菜,满满当当挤着一大桌子人。大家刚坐好,老木十分郑重地给大家介绍: “这位是你们父亲在世时的故交六哥的后人,你们就叫六医师。” 话一出口,难得几个年轻人都严肃起来,实在是父母在世时每每提到这位六哥都是十分的敬重。阿生眼神中透出惊喜: “六医师还在从医?但不知,日后可否讨教一二?” “当然,我在一日,便可教你一日。”小六笑道。 听闻此言,阿生虽然心中欢喜,可也不免犯嘀咕:这六医师如此年轻,说话竟如此不客气,按常理不是应该说互相切磋吗?转念又一想,六哥的后人,医道必然不俗。于是露出一副日后拭目以待的神情。小六只是笑而不语。 席间推杯换盏,众人轮番敬酒,谈笑风生。小六也是真高兴,来者不拒。今日溜子带来的乃是烈酒,着实上头,任凭酒量不俗,这一顿饭下来,小六已是头重脚轻,摇摇晃晃。溜子喝的舌头打结,大咧咧的搂着小六的肩膀,大声嚷嚷: “什么六医师,就叫六弟,你叫我溜子哥。以后在清水镇,有事找我,没有办不成的事!” 老木和桑田儿赶紧把小六扶出来,一把将溜子推到一边, “去去去,滚回家睡你的觉去!” 而后扶着晃晃悠悠的小六回了房,小六看到床榻,一头栽倒,和衣再不起来。桑甜儿还想给小六打水洗澡,老木冲她摇摇手,关门退了出去。 小六躺在榻上,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环顾四周,看着熟悉的一切,竟有恍如隔世之感。她在忍不住闭眼之前,认真感受了一下,一直以来盘旋在心口的丝丝钝痛,今日竟有些缓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欣喜,一丝愉悦。她嘴角上扬,心想:果然,这清水镇是没白回来。而后,一个翻身,沉沉睡去。 第3章 是你来了吗? 第三章是你来了吗? 翌日,天光大亮,小六睡到日上三竿。推开房门,春日里的暖阳有点刺眼,他一边打着哈切,一边伸着懒腰,眯着眼望向院子,像极了多年前每一个宿醉后的晌午。 甜儿还坐在院子里,看到小六起来,忙招呼: “六哥起来了?灶上给你留着饭,我去给你端来!”小六回道: “不用了!不用了!我也不饿,中午一起吧!” 小六简单洗漱了一下,来到前边的医馆。 今日医馆人有点多,阿生正在桌前给人看诊。等待抓药的病人已经排起了长队。昨日听说,本来在医馆负责抓药的伙计这两天因家中老母身体不爽,请了几天假。于是,小六充当起伙计,麻利的抓药。半晌,排队的人渐渐散去,阿生才略喘了口气。 “今日多亏了六医师帮忙,我这一个人还真是有点忙不过来。”阿生边擦汗边说。 “好说,举手之劳。不过,今日病人怎么这样多?昨日我来时都没什么人的?”小六问道。 “哦!正常的。春夏之季,清水镇这地方湿热,人就容易生病。过去这些年一到这个季节就这样。反反复复就这些病症,大体上就是用这些药,每次再根据具体情况调整几味药,很快就过去了。”见阿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小六没有多说什么。 可是,从中午开始,来看诊的病人越来越多。他们只匆匆吃了一口饭,就开始看诊。小六抓药之余了解到,此次病症主要是高热,病势来得又急又猛,一个时辰之内温度迅速上升,并伴有浑身剧烈疼痛,病人很快就起不来了。期间,小六亲自诊了几个脉,不禁眉头深锁。 “怎么了,六医师?可是有什么不妥”阿生询问。 “此次病症与往常相比,可有什么不同?” “确是不同,热症常见,可来势如此之快,还是头回见。而且,这么剧烈的浑身疼痛,以前也没有过。六医师可有什么高见?”阿生语气有些急。 “高见谈不上,一会儿我把药方调整一下。你的方子太温和,应对现在的高热起效太慢,病人容易有危险。再者,阿生你过来。” 小六把阿生引到旁边的长椅上躺好,说道: “如若有病人,实在疼痛难忍,竟有昏厥之势,你用针依次刺他这几个地方,或可缓解。” 言毕,小六指向阿生上臂、腹部和腰间三处。然而,阿生对针刺一门实在是知之甚少。当年,桑田儿跟玟小六也只是学了个皮毛。倒是小夭这些年,闲来无事时曾与西炎山上的医师探讨,加以自己的钻研和阅读了大量古籍,针刺方面大有长进。 小六见阿生面有难色,说到: “这样吧!我们先去看诊。等晚上闲下来我再仔细教你。估计今日这批病人还不至于。” 忙了整整一个下午,送走最后一位病人,阿生累得瘫坐在椅子上。 “六医师,你的方子开得好啊,几味药的配伍使用真是绝妙。不瞒你说,当时你说要教我,我看你年轻,心里还有些不服气。可是,看这方子,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您这医术比我可高出不是一点半点,以后还望不吝赐教。” 这时,老木从后院出来喊他们吃饭。小六起身对阿生说: “先吃饭,然后我先教你针刺。估计明日就会有重症的病人上门。” “看样子,六医师好像对这次的疫症早有准备?”阿生有些疑惑。 “我来清水镇之前,游历到皓翎,遇到了相似的疫症,有些应对的经验。”小六轻描淡写的回答。阿生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饭后,小六开始手把手传授阿生针刺的方法。从施针的位置、力度、手法等方面,一一仔细教授,事无巨细。一个晚上下来,阿生受益匪浅,一个劲儿的要拜小六为师,被笑而婉拒。 夜半,小夭沐浴之后,舒服的靠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手里拿着几瓶玉山的蟠桃酿放在身侧的桌子上。大家都睡下了,她并未变换容貌,也未着男装,只隐了额间的桃花印记,随意披了一件纱裙,如瀑的长发披在身侧还滴着水珠,脸上不施一丝粉黛,头上未戴任何首饰。此时的她,在月光的照射下如雨后荷花般娇艳欲滴又清丽脱俗。 老木缓缓走过来,坐在小夭旁边的躺椅上。小夭扔给他一瓶蟠桃酿。 “这是你的真容?” “嗯!” “那么多年,我竟一点都没看出来。” “我体内有神器,故意隐藏真容,连王母都很难辨别。” 小六一边说,一边仰头喝着酒。 “不过你这次认出我倒是很快!” “人的眼神骗不了人,而且,你也没刻意隐瞒我不是嘛?”老木笑了笑。 “玉山的酒,你是神族,喝了延年益寿,还能再活一百年。” 老木点点头,笑着喝了一口,接着说: “你的身份……” “是!” “没想到,我跟麻子、串子他们竟然跟王姬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老木感慨地摇了摇头。 “麻子、串子,走的时候还好吗?”小夭眼上泛起了水雾。 “都挺好的,有甜儿的医术,都没遭什么罪,也算是寿终正寝,一世安稳。” 老木喝了口酒,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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