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的回复被盖了章,斯内普将它对折,小心地放入了胸前的口袋中。为了对她负责,同时也为了终止自己在此事上的思虑,他必须要先弄清她的想法。 之后再……引导她,回归正轨。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与此同时,艾丝特尔正在为自己的占卜课作业焦头烂额。那份由她亲笔写下的申请起初本非她本意,如果奇洛不耷拉着脑袋可怜巴巴地求她陪自己一起,暑假期间她大概率也会和之前的每一个长假一样在戈德里克山谷消磨时光。出于某种原因,她不经常出远门。 “为什么是我?”面对邀请她表现得有些惊讶,“弗立维教授难道不更合适吗?” “弗立维他——”奇洛刚要回答,对艾丝特尔性格的基础的了解让他在紧要关头转变了说法,“呃……如果你不想去,我再去问问他。” 艾丝特尔其实不太在乎自己是不是奇洛心中的第一人选,她的胜负欲没必要体现在这种没意义的小事上。再加上奇洛说阿尔巴尼亚那边可能有吸血鬼出没(本意是作为一种坦诚的事先警告,同时这也是奇洛去年放弃了独自前去的原因),还未完全褪去的少年心性让她对冒险产生了几分兴趣,于是她欣然答应了。 探索未知的过程对她来说是快乐的——但前提是这种未知能被转化成已知,过程的终点必定存在着结果——而占卜……哪个条件都不满足。无论是茶叶渣、水晶球,还是掌心纵横交错的纹路,谁也无法百分百确定它们究竟代表了什么。特里劳妮声称自己可以确定,艾丝特尔对此一直保留意见。 “这张是……塔楼,象征……呃,灾难与不幸。” 只有在占卜时,艾丝特尔才会被迫用到连自己都嫌弃的吞吞吐吐犹豫不决的语气。占卜课之于她就像滑铁卢之于拿破仑——但拿破仑战败后就被放逐到了圣赫勒拿岛,而她课后还得被留堂接受特里劳妮的额外补习,每周都一样。 “你根本没看懂,对吧?你背了课本,对吧?”透过夸张的厚眼镜,特里劳妮狐疑地看向她。 艾丝特尔终于意识到了频繁的反问句在别人听来有多讨厌。“我的确背了课本——一字不差,从前言到致谢。”她没力气辩解,索性坦白了,“但我也只能背下来课本……您猜得很对,我看不懂。” “真有这么难吗?还能比魔药学更难吗?”特里劳妮再次反问,听她的语气估计她在学生时期非常不擅长制作魔药。 “魔药学注重的是严谨性和逻辑思维能力,再加上……几万次实验后的耐心吧。”心中想着一位再熟识不过的魔药大师,艾丝特尔慢慢说道,“而占卜学嘛……” 说到这,她停了下来,对特里劳妮露出一副戏谑又为难的表情。 特里劳妮不会因此而不高兴——在疯疯癫癫的表象之下,她其实十分宽容,只是没多少人愿意主动了解她。“四年了,艾丝特尔啊!四年!”她把塔罗牌拍在桌面上,揉搓着头发做出抓狂的样子,“你都已经上了四年占卜课了!就是把洛丽丝夫人抱到阁楼,她现在也该学会对着正确的牌面喵喵叫了吧?!” “那您可得少喝点雪莉酒了,猫闻不了太重的酒味——话说起来,为什么不拿费尔奇举例子呢?” “他是哑炮啊,拜托!他更不可能学会!” “哈哈……”艾丝特尔笑得恬不知耻,“正因如此,用他做对照攻击性才更强嘛。” “……我没有想要攻击你,艾丝特尔……”特里劳妮败下阵来,由对面来到艾丝特尔的身旁,紧挨着她坐下了。“吃力到这种程度,为什么还要继续呢?占卜并不是必需品,你本可以不用学的……” 类似含义的劝告特里劳妮这几年已经说了很多回,这一回她也没抱什么希望。艾丝特尔闻言收敛了笑意,没有转头,一直垂眸盯着面前的塔罗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教授,您知道占卜的意义吗?”她突然问。 “呃……挖掘过去,探索现在,预知未来?”特里劳妮刻板地回答道。同样是教材上的原话,她只记得这一句。 “这就是原因。”艾丝特尔神色平静,深吸一口气后从牌堆里抽出一张,下定决心缓慢地揭开——是逆位的命运之轮。 “我有需要了解的过去……以及,现在和未来,”她继续说着,但声音听上去有些不稳,“我想要知道……我必须知道。” 那张塔罗牌被艾丝特尔紧紧捏在手里,倒悬着的的斯芬克斯正手持宝剑对准着她。她盯着牌面图案上镌刻着炼金符文的轮盘愣了许久,突然开始发抖,像被刺痛一样把它拼命地扔向了远处。 特里劳妮有些不知所措,女性的本能还是让她笨拙地把颤抖着的艾丝特尔搂进了怀里,“没事的,没事的……”她一边轻轻拍着艾丝特尔的后背,一边讷讷地重复着。 ——真的没事吗?特里劳妮知道自己记性不太好,她把那些频繁的遗忘归咎于雪莉酒的副作用。但有一件事她一直都记得,它发生在三年多前的新学年第一课,为了给新选修了占卜课的学生留下好印象,她那天中午忍住了没有喝酒。 “特里劳妮教授……请问,您可不可以占卜一下……我的父母?” 特里劳妮从摇椅上抬头,看着这个唯一没有离开阁楼教室的女生。她听说过这个女生,当然也知道她父母的情况。直白又残忍的说法是,他们早就被伏地魔杀死了。 “他们……去世了,我知道……”女生神色黯然地说,“我只是想弄清楚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为什么……您是魔法世界最优秀的先知,对不对?您有‘天目’,您一定可以帮我的,对不对?” 也许是因为清醒状态下的恻隐之心,特里劳妮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用一贯的含糊的预言应付她。“我很想帮你,孩子,但我不能这么做。”她叹了口气,用高深的语气说,“探寻至亲的占卜,由本人亲自来完成才最为准确灵验。既然你已经来上课了,为何不继续学下去呢?” 这倒并不是谎话。当时的特里劳妮还在沾沾自喜,内心得意于自己既保全了“先知”的人设,又能获得一名忠实的学生。她渐渐发现艾丝特尔是个好女孩,有趣,聪明,勤奋,甚至还有些崇拜自己。在课堂以及课后补习的时间里,她成了自己在霍格沃兹的唯一的朋友。 可日子久了,特里劳妮也渐渐意识到了缺乏想象力的艾丝特尔其实一点儿也不适合占卜,再继续学下去也只是在浪费时间,浪费前程,浪费希望。尽管心中不舍,第二年,她试图劝阻艾丝特尔继续选修占卜课,但没有成功。第三年,第四年,也没有。 特里劳妮并不知道,艾丝特尔对占卜课的执着还有另一个隐秘的、小小的原因——就像现在,她伏在特里劳妮肩头,闻着特里劳妮浅棕色的、蓬松的头发里传统的茶花洗发液的气味,情绪慢慢恢复了平静。她喜欢这个气味,这是妈妈的气味。 “我没事,教授。”过了一会儿,艾丝特尔放开了特里劳妮,眼眶有些发红。“……我刚刚说的那些话,您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别人?” “哈哈……除了你以外,霍格沃兹难道还有其他人会听我说话吗?”特里劳妮不在意地笑着反问道,“好了,趁礼堂的甜品还没被低年级抢完,快点回去吧。” 斯内普在走廊远远地看见艾丝特尔时,第一反应是折返回办公室去——不,那样太明显了,而且看上去非常蠢。 几十英尺的距离正快速地缩短着,容不得他花费太多时间去观察和思考。她看上去才刚从北塔楼下来,手中还拿着占卜课教材,应该是要返回公共休息室。这次竟然留堂了这么久吗? 不一会儿双方便抵达了合理的社交距离。斯内普有些隐隐地焦躁,本想靠一个随意的颔首应对对方的问候,可艾丝特尔最近似乎变得越发无礼了。 “您好啊,教授。”她揉着眼睛,居然打了个哈欠。 “……注意卫生。”看到那双被用力揉红的眼睛,斯内普皱眉道。 ——又被诱惑了,尽管她这次没有做出任何暗示的举动,只是略显粗鲁地打了个巨大的哈欠而已。斯内普悔之晚矣,刚欲抽身离开,却被轻轻地拉住了一侧的袖子。 手臂因此感受到细微的牵扯,梦中的场景仿佛又叫嚣着回来了,他感觉自己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怎么?” 艾丝特尔当然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她松开了斯内普的衣袖,转而摊开手掌,笑着提醒道,“您的回复,教授。” 斯内普这才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他沉默地从口袋里取出折起的信纸,递到了艾丝特尔手中。 “啊,谢谢。”她接过,夹入书中前还将它展开自己确认了一番。难道他还会故意否决吗?斯内普冷哼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份谢意。 “对了——您有兴趣一起吗?” “……” “我们想要研究当地一些魔法物种的药理和毒理,如果您能给出指导的话绝对会事半功倍……听奇洛教授说,户外实践也会被算进教职工学年末的评优评先里——不过您大概也不需要这点儿加分吧?” “……” 他的确瞧不上邓布利多设置的那点儿吝啬的激励,有时间还不如待在办公室多配制几种魔药。所以,他自然而然地、自作主张地、自欺欺人地把此刻的动摇归结为了阿尔巴尼亚的魔法物种的吸引力……剧毒的蛇真的很有吸引力,对吧? ——少给自己找借口了。这是接近她的好机会,而接近她才能了解她的想法。承认这一点又没什么丢脸的,在不抱有私心的前提下。 “……我会考虑。”最后,斯内普听见自己这样说道。
第6章 下半学期转眼便到了尾声,频繁的阵雨能稀释盛夏的燥热,却难以消解弥漫在球队之内的分别的感伤。离校前一天,艾丝特尔最后一次以队长的身份在休息室为希格斯举办了一场小型的送别会,从今往后,斯莱特林魁地奇队的重担就落在弗林特肩上了。 弗林特被灌了火焰威士忌,情到深处眼泪混着鼻涕一起流,以未来的的毕业证书为代价拍着胸脯向梅林发誓自己绝对不会辜负队长和队友们的信任;布莱奇他们几个小鬼还远不到饮酒年龄,从三把扫帚装进保温桶外带的黄油啤酒就够他们缓上好一阵了。希格斯在一旁只是笑,他没有喝太多,因为明日离校后他还要赶去参加面试——他父母在魔法部为他谋了个文职,各方面待遇都还不错,工作也挺清闲,但他并不喜欢。 只有艾丝特尔察觉到了这一点,她是在场唯一一个没有因此向希格斯表示祝贺的人。“非去不可吗?”酒过三巡,她坐过去,在众人的笑闹声中忍不住低声问道。 “……并不是人人都能成为查理·韦斯莱的。”希格斯答非所问,神情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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