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音——不要做傻事!”那边的人像是在夜间狂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喊得破音,声音再大一点这边整个餐厅的人都能听见,“不要做出唆使明暗抢夺教皇之位的恶事,你会被关进海峡的岩牢中等待死亡的!” 空井花音平静地挂掉了电话。她一个字也没听懂。 * 她停在大桥下方,在原地做了两组拉伸,长长地吐了口浊气。空井花音站起身,用毛巾抹了把脸,提起运动水壶和跑步返程的海堂薰道别:“那我先回去了,接下来的晨练加油。” 她停了网球相关的训练,单纯锻炼的晨跑还在坚持。乾贞治失去了给她编训练计划和数据测量的乐趣,还收到了【如果敢在我水杯里放恶心东西就杀了你】的恐吓,一大早黯然神伤,让海堂成为了今天家人之外第一个祝福她的人。 “空井前辈,祝贺你升学。”他说完后有点不好意思,掩饰般侧过脑袋发出了爬行动物般的嘶气声。 “也祝贺你成为部长,海堂君。” 空井花音露出一个微笑,她金色的头发在春日初升的太阳下熠熠生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海堂薰在又一次低下头时后知后觉:前辈现在去学校是不是太早了一点?入学式比社团活动时间更晚,空井前辈和他分开的时间却提前了很多。 【莫非。】他推己及人,【前辈只是口头宣称自己不打网球了,其实在暗地里偷偷努力、找地方独自练习?】 他越想越有可能,像是撞破了什么天大的秘密般诡异地噤声,因为这可是空井花音,青学女网部长每次听到她的名字都带着敬意咬牙切齿。 花音觉得好笑,长得凶巴巴的海堂本质和切原差不多纯良,心思全都清晰地写在脸上。 她原本以为男网选手到三年级成为部长后就会各自变异,青学的千年冰块,冰帝的孔雀开屏,立海的笑里藏刀,四天的脑子有问题。结果现在看来大家都挺正常,所以果然是上一届的男网选手神经兮兮。 “我还要回家化妆和卷头发。”她直截了当,不给学弟误解的机会,“还好我已经习惯早起了,挂这么多配饰很费时间的,做辣妹也真不容易。” 海堂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他停下的时间太久,身体像熄火的汽车一样冷了下来。 他和空井花音不算太熟,比不过她的青梅竹马、学校朋友、甚至立海大的切原赤也,但他阅读过空井花音的每一份训练计划,感叹过她付出的汗水和路途的艰辛,所以擅自地问出了这个有些失礼的问题:“空井前辈。” “你还喜欢网球吗?” 她笑了一下,轻快地对他挥了挥手,不知道算不算回答。 第6章 第6章开局即暴露 今年的春天结束得比以往更快,满树的樱花在风里簌簌下落,花粉症严重的人叫苦不迭。 社团展示会下午才开始,大部分新生还处于人生新阶段的兴奋和来日方长的懈怠中,而赤苇京治依旧起得很早。 来往的人流还未到高峰,运动社团的人占比很大,他们叼着面包或者饭团从车站口朝校门口涌去,皮鞋踩出运动鞋的气势。 教导主任发出的“禁止奔跑”的喊叫声淹没在混乱中,他对着逃得飞快的背影怒骂三百句排球部,回过头对上下一个学生时又眉头紧锁,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赤苇京治偏过脑袋,物理意义上的眼前一亮。 冰帝的校风不怎么严格,上有会在学校表演跳伞、乱撒花瓣的迹部景吾,下有不论时间地点秒速入眠的芥川慈郎,整个学校一副轻浮的贵族做派。 虽然明面上存在制服规范和发型限制,只要不做得太过分(意思是不要超过迹部),老师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枭谷的情况也差不多,即使老牌的学校总有老派的教师,但早有让人欲言又止、吸引全部火力的家伙冲锋在前,就算是秃顶的校长也对其他学生和蔼起来。 小饰品?可以。 化妆?行吧。 美甲?嘛。 卷裙子?别太过分即可。 染发?木兔坚称他 的发色纯天然,都用一样的理由,也成。 “但是你也太全面了吧!!” 10年代的辣妹其实已经有点退时代了,新的流行趋势偏向JK文化或者可爱风格,动画和电视剧里的角色还在重复着老旧的辣妹语,不如说教导主任才是在场为数不多见识过那股文化浪潮的角色。 当时他还未脱发,小腹平平,戴着口罩快步走向车站也不会累得气喘吁吁,和黑皮肤、浅色头发、夸张美甲、穿搭鲜艳的山佬辣妹们擦肩而过。 【还好不是我的学生。】他摇摇头,这么想。 【但这个真是我的学生啊!】 小个子的教导主任跳了起来,他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几岁的时光,对着空井花音拼命吹哨:“是新生吗?哪个班的!就算再目中无人,起码有一项得达标吧,二年级的木兔可从来不会把西裤卷起来!” 他的举例太无力了,连身边的风纪委员的眼神都变得犀利起来。空井花音觉得这个名字耳熟,死活想不起来,但也清楚这肯定是个男的。 看来他真的把枭谷的标准拉得很低,以至于这位木兔君不学习辣妹把裤子拉到大腿根,就能接受表扬。 她挑选了很久的耳环和项链,在大庭广众下也不能脱泡泡袜。 又摸了摸头发,满意于自己水平真的有提高。 裙子的话,这是经过乾和柳计算过的最佳长度,她不打算让步。 【早知道迟到了,可恶。等想起来没必要这么早出门的时候,已经到学校门口了。】空井花音忧愁地捂住脸,看起来比教导主任更惆怅。 如果是表面上正经点的人,比如大石或者手冢,会建议她诚恳道歉;如果是滑头的家伙,比如仁王或者忍足,能歪理不断创造逃跑的时机;如果是迹部——迹部就算了,他不正常。 空井花音纠结半天,也就错过了回答的最好时机。从教导主任的表情来看,她已经被当成了切原赤也。 赤苇京治和看热闹的人群一起堵在门口,他还没能对应上每一位新同学的脸和姓名,可是对方的形象太为特殊,所以他知道这是同班的空井。 她在新生大会上就已经开始引人注目,青少年之间的八卦像草原上的风一样刮过,偏差值较高的学校里,辣妹和不良一样是珍稀物种。经过今天这一遭,在未来几周里,空井大概率会成为被参观的重点对象。 “而且长得挺可爱的。”有人嘟囔。他迅速收到一片赞同声,瞬间散发出与有荣焉的骄傲。 教导主任在躁动的空气里忍无可忍,他原本就因为花粉症对四月怨气很深,现在终于畅快地打出一连串喷嚏。 他已经做好了杀鸡儆猴的准备,擦干净鼻子、戴好口罩、干咳两声鼓足气势,势必要把下一个不服管教的麻烦角色扼杀在摇篮中。 但空井花音已经伸出双手,展示修剪整齐的指甲:“这个达标了吧?” * 空井花音在铃声打响的那刻踏进班级的大门,对着老师草率地打了招呼,为自己踩点到达的举动十分满意:既没迟到,也不像好学生。 她被教导主任教训了一会,因为表现得比外表老实百倍,最终被无罪释放。 空井花音再次庆幸自己始终无法忍耐脆弱华丽的铲形甲,她在开学前灰溜溜地去店里卸掉了打水漂的五千日元,也没有再做更简单的短款美甲,安慰自己这是给指甲恢复喘息的时间。 主要是零花钱捉襟见肘。 辣妹的装饰零零碎碎,合到一起数字惊人。空井花音有存钱的习惯,每月可支配的金额几乎都用在给后辈或者朋友请客上。 她从小就经常在公园发放自家产品,长大后依旧大方,所以攒下的份额有限。而且这是为了紧急状况准备的,不打算乱用。 出于其他原因,她又不想预支或者提高零用钱的额度。高中时的空井明暗申请过类似的需求,父母大惊失色,以为他在赌博、也就是这个家唯一NG的话题,闹得鸡飞狗跳。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那一大笔钱用在哪里了,大家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这种事情都无关紧要,她主要高兴的地方是没有通知家长。空井明暗这两天还没开始正式上课,他在大学旁边租了公寓,在一周前完成了搬家事宜,现在似乎闲得要命。若不是她拼命拒绝,他似乎今天也想参与送花音上学的活动。 小学时期空井兄妹是走路上学的,绿川第一小学离家不远,他们又都是运动社团的人,早晨争先恐后地挤出家门,一边打闹一边狂奔。 后来明暗上了初中,她没感觉孤单,乾和柳两个人加起来比四个人还吵。柳转学后乾的话变少了点,但是也没少到哪里去。 冰帝高中部和初中部离得不远,在空井花音上初中后他们又一起上学。两个人坐在车上时几乎没有交流,司机山田先生没话找话,先夸两句花音率领的女网部一骑绝尘,又关心下明暗学生会的工作是否疲累,这样三年又过去了。 所以当明暗在晚餐中说出“今天想住在家里,第二天先送妹妹、再去学校,和过去一样”时,空井花音手里的餐刀用力过猛,从牛排里径直穿出,在瓷盘上发出令人龇牙咧嘴的摩擦声。 空井明暗没受影响,他无害地伸出一根手指,像JK一样做思考状:“对了,既然还没有社团活动,一起坐电车怎么样。” 空井花音张了张嘴,纳闷明暗是不是凭空多出一份兄友妹恭的记忆,又想关切地询问他是不是花粉症侵入大脑才意识不清。 莫非只是单纯的炫耀——即我已经是时间自由、金钱自由的大学生,而你还得听从家里的安排、连上学方式都不能自己决定? 咀嚼的动作又一次放缓,花音眯起眼睛,盯着不动声色、怎么看都另有阴谋的哥哥,像栏杆后的犯人注视着远去的狱卒,狠狠地咽下了嘴里的食物。 【等我出来就把你们都杀了。】她在心里想。 * “你包上的那个挺可爱的。”坐在课桌上的辣妹轻佻地对着赤苇京治抬了抬下巴,“我家的孩子也有。” 赤苇京治后知后觉空井花音在和自己说话,包裹着她的人群向他的方向裂开一条口子,女子高中生们居高临下地打量起他来。 赤苇耗费零点五秒时间思考起现在的情况。如果他个子矮小、胆怯懦弱一点,这个画面就有点往霸凌的方向靠拢。 而作为气势上的领头羊,空井说出的话也的确像在嘲讽,潜藏【这么大的人居然还喜欢圆形玩偶挂件,真是笑死人了】之类的意思。 她是打算给邻座的人一个下马威、想把他发展成跑腿小弟,或者只是习惯性地挖苦看不顺眼的乖乖牌学生、求得周围幸灾乐祸的附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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