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背上的力度稍微加重了几分。黄濑凉太不怎么高兴地开口,只是这份情绪指向的对象不是我:“我从来都没听你提起过这件事。” “毕竟是‘以前’的事,没有特意和人提起的必要唉。”我说。 “有必要的,我想知道。” 总是怀揣着无与伦比自尊心、骄傲又任性的人温顺地贴近,用温吞柔软的语气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不止是这件事,还有其他的。全部的全部,我都想知道。” 耳侧的呼吸声变得沉重,他扣紧我的手,分明的指节强硬地挤进缝隙间。无比沉重的感情随着话语声倾轧过来,阻断了退路,仿佛要将我彻底吞没。 “这次不要敷衍我,好好说给我听可以吗?拜托了。”他祈求般地说。 与不安稳的心跳声相反,我的情绪反常地平静。被灯光照亮的客厅静悄悄,只剩下风声拍打着玻璃窗。 许久的沉默后,我轻轻蹭了蹭他的侧脸,慢吞吞地应答:“嗯。” 他像是获得了足够可靠的承诺,很开心地笑了起来。 “那就再多依赖我一点吧,或者一直待在我能看见的地方。不然……”黄濑凉太垂下头埋在我的颈间,声音被压得很低,宛如熟睡时含糊不清的梦话,“我总担心你会在哪天突然消失不见。” 哎?还以为会是超级沉重的问题发言呢,这就一点都不像他了。 “没事的,我哪里都不会去。”我说。 “那就一言为定。”他幼稚地勾起我的尾指。 “嗯,一言为定。”我也笑起来。 沉闷的空气散去,我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再次开口。 “不过现在可以先让我起来吗?” “为什么?” “你的皮带扣硌到我了,好痛。” “诶?这种事情倒是早点告诉我啊!”
第62章 是草莓味的 12月24日, 圣诞节前夜。 对于学生们来说,更重要的意义大概是它代表着寒假的开始。 我蹲在房间的地毯上,艰难地叠起那堆用来换洗的衣物, 把它们全部塞进行李箱。放在床上按下免提键的手机扩音孔里,模模糊糊地传来姐姐的声音。 “明天需要我去车站接你吗?” “没关系, 我自己回去也没问题。” 现在是晚间十点多, 音筒对面窸窸窣窣的嘈杂噪音时不时盖过来,将一段完整的话语挤压得支离破碎。 “姐姐,现在还在外面吗?” “嗯, 我和室友在六本木看灯光秀, 今天雪好大,超冷的。” “那注意安全, 早点回家。” 她乖巧地拉长音节应答了一声, 又问道:“伊织现在是一个人待在家里吗?” “是的,我在收拾行李。” “诶?真的假的, 今天可是平安夜,男友君没有约你一起出去玩吗?” 约倒是约过。但我们站在游乐园大门外, 看着排成长队的人山人海望而却步,又听着餐厅预约两位数以上的叫号, 最终在寒风里军训和回家中选择了后者。 “平安夜的日本太可怕了。”我语气凝重地说, “还是家里的床能带给我安全感。” “然后就这样各自回家了?你们两个也太没有浪漫细胞了吧!”她匪夷所思地感叹道, “明明还可以邀请他来家里, 缩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和外面的雪,然后在槲寄生下拥抱着接吻——” “没有这种剧本啦。” “唉,纯情小情侣, 真没劲。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玩弄过不少单纯男高的感情了。” “这是应该自豪地说给妹妹听的话吗?” “我觉得你偶尔也可以稍微主动一点。毕竟男人过了保质期就不可爱了,现在这个青涩又纯情的阶段才是最适合逗着玩的——” “我挂了。” “害羞了?” “没有。” “好好, 没有。那明天见,拜拜!” 我捧着手机趴在床沿,关闭外放之后还有对话声依稀从声筒里传出来。 “由香里在和谁打电话?男朋友?” “不,是逗起来很好玩的妹妹。” “你们关系真好啊,好羡慕~” 可恶,是连妹妹的感情也一并玩弄的坏女人。 我愤愤地按下挂断,将脸埋在被子里,几秒后又抬手熟练地点开对话框,上面的消息还停留在两小时前的记录上。 黄濑凉太问我平安到家了吗,我回答说嗯非常平安地到家了,然后他发表情说好,接着我也回复了个表情。 对话结束。 好像的确没有半点平安夜应有的浪漫要素啊! 在这个国家,平安夜和圣诞节早已脱离了原有的寓意,彻底变为了和情侣以及消费捆绑在一起的词语。 这种氛围下,会怀有一点期待也很正常。 而且,他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虽然他是在很久之前问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但如果我主动提起之后收到“不是圣诞节吗?”这种回答的话,再怎么说还是会难过的吧! 我纠结着给自己翻了个面,抬手敲击键盘,心底复杂庞大的情绪最终浓缩成简短的一句话。 [睡着了吗?] 嗯,足够委婉了。 我满意地盯着对话框,可过了很久,这条消息仍然显示未读。 诶?不会真睡着了吧?没有那种零点准时送达的生日快乐吗?! 虽然我不是很在乎这种仪式感,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但是但是—— 如果能收到他的祝福的话,我应该会很开心。 在漫长的等待中,我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思绪回笼的片隅,天花板上刺眼的灯光令我艰难地找回些许清明。 然后伸手,迷迷糊糊地划开枕边一直在响个不停的手机。 “你好,这里是宫城宅……请在叮的一声后……留言……”我困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失去意识。 “先转人工啦!”对面的人慌忙打断了我。 “哦。”我闭着眼卷起床单上的被子,裹紧自己。 “总之你还没睡,真是太好了。” “……睡了,但是睡到一半被你叫醒了zzzZ” “我好过分?!对不起!但是等等、现在先别睡——” “嗯?” “可以给我开个门吗?外面超冷的!”说完这句话,黄濑凉太应景地打了个喷嚏。 “……?” 我盯着手机上的计时数字看了很久,好一会没能反应过来,直到那个令人不可置信的“难道说”浮现在脑海中。 蒙在脑内的白雾顷刻散去,我从床边弹起,赤着脚两步跨到窗边。 推开玻璃窗的那一刻,扑面而来的寒风裹挟着涌动的飞雪吞没了房间里的暖气,猝地灌进脖子里,我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从卧室窗户落下的灯光链接起围墙外的路灯光亮。 沐浴在雪里,快被染成白毛的人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朝我挥了挥手,肩头和发顶的积雪被簌簌抖落。 “晚上好。”黄濑凉太笑眼弯弯地说。 一点都不好。 为什么这群笨蛋都不爱打伞,难道就不担心会生病吗? 我握着手机没有说话,而他隔着皑皑白雪,轻声再度开口。 耳边的听筒中,也于同一时刻清晰地传来裹挟着呼吸声的话语。 “——还有,生日快乐。” 手机屏幕的顶端,时间正好跳动至零。 我茫然地与他相望。 * 关上大门的瞬间,室内的暖空气将大金毛发间的雪尽数融化。我伸手贴上他冰凉的脸颊,温暖的掌心被几乎要刺入骨髓的寒意所浸透。 黄濑凉太穿着长款大衣,里面套了件宽松的居家服,浅咖色的围巾在颈间敷衍地打了个结。 是造型师看了绝对会眼前一黑的神秘搭配。 “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他还傻乎乎地笑着问我。 “我觉得惊吓多一点。毕竟凌晨零点还蹲在独居女性楼下的,不是变态就是杀人犯。” “还有可能是超级想你的男朋友啊!” “那也要事先和我说一声吧!万一我睡着了叫不醒怎么办?” “那我就在楼下等一整晚。” 一如既往的理直气壮。 我不说话,佯装生气地将手探进围巾,触碰到他被捂热的脖颈。它比这一刻留存在掌心的温度更加暖和,但悬在单侧的耳环又在手背上遗留下截然相反的冰冷触感。 “我明明有发消息问你。”我闷闷地说。 “抱歉!商场人实在太多了,被挤来挤去都没空看手机,后面有好好回复的!不过那个时候你好像已经睡着了。” 我划开软件,聊天框里的确有被我错过的一长串消息。 好像也找不到别的理由发泄不满了。 我仍旧不说话,只是伸手抱住他,仗着玄关台阶的高度将脸埋进他的衣襟,成功蹭到满脸雪水。 他有些好笑地伸手拨开我湿漉漉地粘在脸旁的发丝,将那只始终藏在背后的右手移到我面前。 “圣诞限定的草莓奶油蛋糕!我排了半个多小时的队才买到的,还有惊喜礼物——啊,不过这个要等我离开后再拆。” “无论什么东西,只要在前面加上限定二字就会被一扫而空,资本的手段真是可怕。” “比起感叹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先夸夸我吗?” “谢谢凉太,我很开心。但是……”我的声音小了下来,“比起花半小时排队,用半小时来陪我的话,我说不定会更开心。” 然后他很高兴地弯腰蹭了过来:“没关系,从现在开始我的时间全都属于你。” “咦?难道你今天打算留下来吗?” “难道你要赶我走吗?!”他惊恐地抱住我的手臂,可怜兮兮地说,“外面还在下雪,我浑身都淋湿了,还很冷——” 现、现在再拒绝的话,是不是显得我太铁石心肠? 我妥协般地抽出手臂,将他带来的惊喜礼物收好放在茶几上,说:“好吧,那稍等我收拾一下,床给你,我去睡沙发。” “我睡沙发就好啦。” “但是沙发很小,你躺在上面可能没办法伸直腿,应该会很难受。” “那我们一起睡床。” “驳回。”我冷酷地拒绝。 于是就这样毫无意义地互相谦让争辩了一番,最后也没得出确定的结论。 窗外被白雪覆盖的世界静谧无声,我们各自裹着绒毯和被子,肩并着肩,像两只取暖的企鹅那样靠在一起。 黄濑凉太的手掌钻进睡袍宽大的袖子里,将我的手团进自己的掌心:“还是回房间睡吧,会着凉的。” “不困了。” “那要玩点什么吗?或者看会电视?” 我摇头,用指尖不安分地挠了挠他的掌心。窗帘漏出一条缝隙,被红色丝带缠绕在窗框上的槲寄生于玻璃上投下一小片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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