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生气。 即使最后,被大家所信任的王牌在负伤状态下,扣出了最后一篮,漂亮地赢下了比赛。 海常的队员们聚在黄濑凉太身边开始庆祝胜利。被抱着脑袋搓了一顿的他带着笑从人群后抬起头,似乎想要在看台上寻找谁的身影。 而我没能笑出来,只是收回了视线,沉默地转身离开。 “五月,你先回去吧。”青峰也跟着转身。 “没事吗?”桃井担忧地问。 “那个笨蛋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蠢事,我稍微去看一眼。” 再次走出场馆时,意外地不觉得寒冷。我抓着挎包的肩带,右手放进口袋,靠在墙壁上,紧盯着从出口离开的人群。 很快,灰崎祥吾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我直起身,安静地跟在对方身后。 没有刻意消除的脚步声接在他之后响起,直到走进无人的偏僻角落,他才终于停了下来。 然后转身看向我。 “你不会是个笨蛋吧?”那张脸上有着明晃晃的尖锐讽意,“居然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跟到这种地方来。” “这里的地面上有化掉的积雪。”我平静地回视。 “嗯?” “所以你在上面滑倒,摔出骨折的可能性并不为零。” 他嗤笑一声:“别把我当成和你一样的笨蛋。” 我无视掉他的嘲讽,尽可能地以不带情绪的语气提问:“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事情?” “你难道是来给凉太打抱不平的吗?”他用上了不可思议的语气,“那家伙总是能轻易地获得一切,真的很让人火大啊。” “像你这种连真心都不肯交付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去埋怨吧?无论是篮球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很能说嘛你。” 灰崎一反常态地笑起来,瞪大了双眼。 “但是我啊,最讨厌的类型就是像你这种——自以为是还伶牙俐齿的人,你们两个还挺像的——只是看着就来气,让人忍不住想要毁掉。” 与毫不掩饰的恶意一同袭来的,是裹挟着风声落下的拳头,目标明确地指向我。 可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拳骨与脸部皮肤接触的沉闷声音响起的下个瞬间,那具对我而言如同小山般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我将视线从被一拳打倒在地、彻底失去意识的灰崎祥吾身上收回,看向停在旁边的青峰大辉,比出了大拇指:“Nice Punch,搭档。” “谁是你的搭档啊?”他颇为头疼地啧了一声,叹起气来,“这之后该怎么办呢……算了,总会有办法的。” “没关系,我知道有个藏匿尸体的好地点。”我认真地说,“现在就把他拖过去埋了吧。” “喂,他还没死呢,只是晕过去了而已。话说你怎么会知道藏尸的地点啊?!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说可怕的话,人设都变了吧!” 我收回了试探呼吸的手,蹲在地上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说:“我……在有关黄濑同学的事情上,好像会变得不像自己。” 我抬头看向青峰,确认般地问:“这样会很奇怪吗?”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别问我。” 他背过身,一副打算直接离开的样子,最后又在短暂的沉默后漫不经心地接上了对话。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的吧,我看你们俩都挺乐在其中的。” “……哎?” 重新回到体育馆附近时,我看见了黄濑凉太的身影。他换好了衣服,独自站在大门外,灯光落在发间,映出像是雪花的白色光点。 逡巡于人流中的视线顿住,落在立于台阶下的我身上。他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在有所动作前,脸上本能地先一步流露出鲜明的笑意。 那个瞬间的我好像失去了思考机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于是就这样仰头盯着他看了半晌。 黄濑凉太没有催促,也没有发出疑问。 只是在我伸出手的时候,像以往任何一次那样顺从地弯下腰,然后低头。 手掌顺利触碰到他脸侧的皮肤,它已经在冷风里变得比我的手指还要冰凉。我不说话,他同样不说话,就这样安静地弯起眼睛笑着看我。 我解下脖子上的围巾,套在了他的颈间。 “这个说不定会弄脏的。”他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我不以为然地将围巾多缠了一圈:“没关系,下次洗干净再还给我吧。” 他嗯了一声,偏头轻轻蹭蹭我的手背,颊边柔软的发尾像是小狗的尾巴扫过。 “你一直没回消息,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刻意放轻的声音里有微不可察的委屈,但比起抱怨和控诉,它更像是撒娇。 “对不起,刚才没来得及看消息。我以为你会和前辈们一起回去。” “本来是这样打算的,但那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见你。” 我被突如其来的直球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好笑着嗯了一声,又抬头问他:“没事吗?脚还痛吗?” 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往前一步,将我揽进了怀里。那是一个完全不够温暖的拥抱,大概是因为出过汗之后又在冷风里站了很久,他的体温比我还要低。 “赢了。”他说。 “嗯,我知道——恭喜你。” “那个时候,其实有一点害怕。” “嗯?” “……会忍不住想,如果输了的话,你会不会觉得失望。” 我环住他的腰,贴近了他的身体,试图将体温传递过去。 “就算只有一瞬间,我也有在害怕自己真的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他的声音听不出明显的情绪。 这个时候应该要说点安慰的话吧,像是“不用害怕”、“输了也没关系”之类的。但我却好像突然失去了人类该有的同理心,只顾着将头脑里愈加清晰的念头传达出来。 比起被保护的人,我更想成为能够支撑他的人。 于是我说:“不会的。” 是“不会觉得失望”,还是“不会失去任何东西”呢?我也不太明白。 “——只要你说需要我。” 他曾经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说需要我,说没有我不行。” 我知道,如果他开口的话。 “——那样的话,我就会一直待在你身边。” 我的心脏也会心甘情愿地一直为之而跳动。 脸颊旁的胸腔里,传来鲜活的、富有生命力的节奏。永不停歇的河流、片刻不停的钟摆、升空的花火,被赋予相似形容的声音似乎变得越来越急促。 许久的沉默后,我听见他问。 “这是告白吗?” “嗯,是告白。” 他收紧了手臂,落在耳畔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输给你了,说不定你的重力程度比我还要高出不少,简直要变成黑洞了。” “其实稍微有一点夸张的成分在,如果害怕的话,我也可以撤回刚才的发言。” “不行——说出口的话就不能撤回了。” 我微笑着踮起脚,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大声说:“那就请你做好觉悟吧,从现在开始,我绝对不会轻易放手了哦!”
第68章 与欲 冬季杯半决赛的那天, 是晴天。 那是我唯二记得的事情。 而另一件,则是海常以80:81的比分输给了诚凛这件事。 从盛夏到深冬,有许多事物发生了改变, 像是我站在这里的理由和立场,亦或是我与他之间的距离。 但也有未曾发生任何改变的存在, 比如比赛的结果, 比如他哭过之后微微泛红的眼尾。 当被人搀扶着走出通道的黄濑凉太出现在视线尽头时,我的身体比意识先一步做出了行动——用跑的。 迈出两步后,又本能地停下了脚步。 这个时候, 好像连安慰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所以我突然间失去了靠近他们的勇气。 可反而是需要被安慰的人先叫住了我。 “宫城,黄濑就拜托你照顾了。” 这句话是森山前辈还是小堀前辈说的呢?总之应该不会是笠松前辈, 毕竟他总是没办法做到和我正常对话。 我愣愣地点头说好, 然后还有辛苦了和再见。 大脑像被冻住一样无法顺畅地进行思考,等到思绪回笼的时候, 我的身边已经只剩下黄濑凉太一个人。 因为客观存在的身高差距,他不得不用有些别扭的姿势搭在我的肩上。我抬头和他对视, 迎上他略带无奈的目光。 “终于回过神来了?”黄濑凉太问。 我有些迟钝地眨眼,没有回答, 反而问道:“你没事吗?” 他朝我笑了笑, 但那个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没事啦, 只是运动过度有点累, 休息一下就好了。啊,会不会觉得我很重?” 其实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嗯,很重。”我说。 “呜哇, 虽然诚实是好事,但是这种时候应该说不重才对吧……”这样吐槽着的他似乎正打算站直起身。 我立刻抓住黄濑凉太垂在我肩侧的手臂, 阻止了他的动作。 透过那件单薄的运动外套,能清晰地感受到手掌下属于小臂的肌肉轮廓,伴随着他下意识收紧又松开手指的动作,从指腹缓慢滑过。 只要稍稍用力,他就能脱离我的束缚。 微弱的不安支使着我抬起另一只手,更加用力地抱住了他的手臂。 “是心灵上的沉重……”我一字一句地说,“总觉得很难过。” 片刻的沉默后,他露出温柔的苦笑。 “怎么这个表情?” 黄濑凉太的手指点在我的颊边,往上提了提,大概是想在我脸上也比划出同样的微笑。 “努力比结果更重要,你昨天不是才说过这种话吗?” 我:“反悔了,我现在觉得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他猝地笑出了声,这一次的笑听上去真切了许多。 “虽然输了比赛确实会很不甘心啦,但也不能就这样停在这里。来年……下次一定会让你看到我帅气地夺得冠军的画面的!” 是无比笃定的、确信的声音。 日落降临前的天空异常明亮,可近旁那道灿金色的身影在我眼中远比太阳还要闪亮耀眼,仿佛是要将黑暗彻底吞没的白夜。 但是……无论他还是我都清楚地知晓,并不是简单的“来年再战”,即将引退的三年级前辈已经没有可以再努力的来年了。 我不太高兴地撇了撇嘴:“哦。” “啊——这个反应好敷衍!倒是再激动一点嘛!”身旁的人汪呜汪呜地开始抱怨。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期待下一次的比赛的。”我干脆利落地使用了插言,一手扒拉着他的胳膊,一手去摸口袋里的手机,“今天辛苦了,我先给你打个车,快回家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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